异想天开的冒险活动最后变成了抓贼, 木子笑与乔萌萌将这事报上了刑堂,立刻便将事情查了个清楚。
那些‘坟’里的确都是一些财物, 是两名守山的弟子一起藏的, 这两名弟子原是橙服弟子,因犯了些错被贬为黄服, 由此才生出了龌龊心思, 想偷了东西下山去。
偷盗本就是重罪了,竟还生出背叛师门的心思, 徐子业掌管刑堂, 立刻趁此将席山肃清了一遍, 倒还真揪出不少生出异心的人。
这动静不小, 甚至传到了宗主李暄的耳朵里。
李暄正抓着景阳下棋, 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由着徐子业将所有人都处理了。
而一系列动作后, 身为大师兄的林子信又决意设置早课, 但凡没有闭关或是值守的弟子,都要早早起来聚到百召台学习一个时辰的仁义礼节。
木子笑和乔萌萌偷跑去禁地,虽然抓出了内贼, 可被奖励的同时也被罚了抄写门规, 又掀起了早课的狂潮,一时间被众多弟子轮番嫌弃。
不过这两个人倒是义气, 没将白若和俞南易给供出来。
白若却没心思再想这事,他近来每天早上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俞南易的脸。
俞南易倒是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一来就坐到床边,也不吵他,就静静等他睡醒。
然而身边这么坐着个活人盯着自己,白若哪还能睡得着觉,他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起床气,可最近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能自燃升天。
气到爆炸。
他昨晚睡得晚,早上免不了暴躁了些,抬手就将枕头砸了过去。
“该去上早课了。”俞南易气定神闲的接住枕头,眼神不由自主往他露出的脖颈移了移,再向下……
白若立刻将被子也扔了过去,俞南易却心态良好的接住,顺手替他将床铺整理好了。
等他重新转过身,白若已经快速的将衣服换好,正在洗漱,俞南易有些遗憾,心想小狐狸最近可是越来越警惕了。
其实白若本也不觉得有什么,然而每每对上俞南易毫不遮掩的眼神,他心里就觉得别扭。
白若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或者是俞南易疯了。
偏偏现在要上早课,俞南易就天天用这个理由来叫他起床,弄得他觉都睡不好。
白若皱着脸嘟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取消,操蛋的早课。”
小狐狸抱怨的样子也有些可爱,俞南易忍不住多看几眼:“徐子业搞这么大动静,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白若洗了脸,也终于彻底清醒,转头抬起眼:“我之前就想,席山向来严苛,守卫也并不松懈,怎么会容得那两个弟子如此猖狂,竟能偷到赤服弟子的院子里去,还这么巧就被乔萌萌和木子笑发现了。”
俞南易点点头:“这人倒是和你一样,心思重。”
白若听不出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凉凉的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事情也的确正如白若所想,这一切,不过是徐子业为了排除内奸所设的局而已。
席山人多,宗门上上下下上万号人,一旦将有内奸的消息放出去,必然会造成混乱。所以他才留了那两个小弟子没处理,特意找人说些小故事,将那两只好奇心重的小朋友引过去。
而当成清扫小工具的两个人并不知情,还留在宗庙勤勤恳恳的抄写门规。
林子信一向对这些师弟师妹比较疼宠,对此有些犹豫,这天下了早课,便去和徐子业商量将两人的责罚免去。
“自然不行。”
徐子业放下书本摇头:“那两只小崽子心思多得很,尤其萌萌胆子又大,早早管束才好,师兄千万别手软,我还觉得罚的轻呢。”
林子信想想觉得也是,禁地这两人都敢偷偷去,早些给个教训,未免以后闯祸。
徐子业笑了笑:“不过那天去禁地的可不止两个人,他们俩没说,我心里却有数。”
林子信将他书案上的东西顺手规整好,抬眼问:“还有谁?”
徐子业道:“白若和俞南易。”
林子信意外:“他们俩不太像会好奇的人。
说罢他沉默一阵,看向徐子业道。
“你怀疑他们?”
徐子业沉默一瞬,摇摇头道:“一开始是,不过此前和他们一起去了趟南靖仙岛,我倒是没再怀疑了。”
林子信微笑:“这是为何?”
庭院内的泉水清响,竹筒灌满了水,咚的一声翻倒出去,复又回到原位继续盛接泉水,淡雅的兰花开在周围,让人心神舒适。
“我先前便怀疑门内有魔界的线人,可他们行事谨慎,肃清起来未免吃力,虽然先前抓到了几个,可却难免会有疏漏,所以我将刑堂的暗线分散在席山内。”
徐子业这人一向守规矩,但这会儿在林子信面前却极为放松,他换了个舒坦的姿势,笑眯眯的抱着林昕上次送来的小枕头,接着道。
“其实我本不打算去海图秘境,子义比较适合,但有我在席山,那些蜇虫就不敢露出头来,时间长了难免成患。”
林子信明白了:“那你现在怀疑谁?”
徐子业没说话,只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
夕阳刚散了去,天上还留着一丝余光,天上的星辰便已清晰了,点缀在空中,混着几缕绯红,如梦如幻。
早上下了课,俞南易一眼没看到又被白若溜走,直到这时白若回了秋无苑,便看到这人和蹲在院子里,正欺负着灵魄,戳的小松鼠翻着肚皮起不来。
他走过去抱起灵魄,揉揉小动物的脑袋,不满道:“做什么欺负他?”
俞南易总算站起身来,伸手要将他和灵魄一块圈在怀里,白若立刻闪身:“你好好说话。”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习惯,白若警惕的盯着他,紧紧抱着灵魄。
俞南易也没再说话,只拿眼看他,活像是被欺负的人是他一样,白若却不吃他这套,直接将头转到一边。
俞南易身上的怨气更深了,还没等他说什么,青麟便将两人叫了走了。
直到两人带到了景阳的住处,这才知道今天竟是团圆节。
修真无岁月,启阳峰其实已经很久没过团圆节了,以前景阳还乐意搞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如今却足有一两百年没再对这种事花过心思。
今年他倒是又起了兴致,亲手煮了一大锅圆子粥,分给所有启阳峰的弟子,身为亲徒弟的白若和俞南易,自然也是要吃的。
景阳的手艺其实并不太好,粥也没煮的那么透,可好歹是图个寓意好,白若也就顺着他的心意多喝了些。
让人意外的是,平日里对景阳一口一个胖子的俞南易竟然也没挑剔,看了看碗里的粥,乖乖低头吃了。
白若侧眼看了他一阵,忽然觉得这人其实是很心软的。
连他也没想到这次前去秘境,回席山的后,俞南易将大半的灵宝都给了景阳。
景阳本也没想要徒弟的东西,俞南易却冷冷的说了句,不想要就丢了吧。
对于这个有些冷酷的徒弟,景阳也有些束手无策,平日里被冷脸习惯了,乍一收到‘礼物’,乐得合不拢嘴,回头就将俞南易和白若带回来的东西全摆了出来,没事就去其他长老那边秀一秀。
而他们四师姑丛云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就想骂人,转头将林昕和乔萌萌往日送她的东西全穿戴上,花枝招展的活像个衣架子,一心想将景阳比下去。
景阳没想到这也能让丛云过来比一比,难得和丛云较劲,自己又偷偷添了点灵草灵药,将席山药室面上的药草换了大半,无偿发放给弟子们。
弄得现在常去药室取药的弟子,每次看见白若和俞南易都道一声谢。
师兄妹俩这般暗斗着,直到现在也没消停。
白若咬着勺子吃圆子粥,念此不禁笑了起来,俞南易转头看到,只觉身边的人比碗里的粥还要甜。
接着白若挖了勺粥,刚拿起来,便被俞南易凑过来一口吞了。
他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勺子,缓了半天的神才皱起眉,气恼的看向俞南易。
“你他妈自己没有吗?”
俞南易盯着他的勺子,暧昧的舔了下嘴唇:“自然是你喂的比较好吃。”
谁他妈喂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抢的!
白若差点暴起将桌子掀了,然而这院子里又不止他们两个,启阳峰的人现在都聚在这里……
他压着气,心想不和傻逼一边见识,然而再看看自己的勺子,脸却迅速的红了。
俞南易存心逗他,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脸红什么,又不是没吃过你碗里的东西,怎么?还护食?”
白若立刻凶恶的回头:“滚!”
真凶。
俞南易这般想着,手上却又摸过去,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他的手背。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忍不住想在人前碰碰他。
白若像是被烫到一般抽回手,咬着牙瞪他:“你是不是有病?”
景阳和青麟还忙着给弟子分粥,他们坐在院子的一角,倒也不算显眼,白若的声音不算大,没想到俞南易却点头了。
“是啊。”
白若觉得这人大概真的疯了。
然后他看到这人换了个姿势,慵懒的单手撑着头,微眯着眼看向自己,勾出抹意味不明的笑,缓慢的动了动唇。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俞南易的脸有一小半侧脸隐在黑暗里,五官的轮廓被光打出阴影,更添了几分深邃。
那双眼带着笑,却仍旧有丝邪气,像是将要引人坠进深渊。
俞南易没发出任何声响,白若却看懂了。
他说,相思病。
院子里暖暖的光和着月光洒在他身上,盛夏天的虫鸣恼人,人太多,院子里也并不安静,甚至有些吵。
可偏偏此刻所有的动静,却好像随着这三个字,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