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风与段霜月很快就离开了, 而四人在这深谷中停留了半月,也即将回转席山。
深谷的天难得放晴, 浓雾淡薄了很多, 白若看着投进深谷的阳光,心情也好了大半。
这山中的浓雾多半带着毒素, 即便是几人服用了丹药, 也未免有些损害,白若的身体更差些, 反应也明显, 俞南易每次看着他夜里惊醒, 都有种想将他直接打包走人的冲动。
总算收集够了东西, 几人将民房恢复原样, 按着原路往山谷外走去。
然而没走多远, 那浓雾却又再次回归。
白若叹口气, 他向来不喜欢阴雨天, 总觉得压抑又沉重,叫人喘不过气。
木子笑倒是神采奕奕,但凡是席山之外的风景在他看来都新鲜无比, 见白若失落, 拿出从段霜月那里换来的木鱼给他看。
白若侧眼看他:“这有什么稀奇?”
木子笑笑起来:“很有趣啊,我第一次收集到佛修的东西。”
他眼梢带着无限的活力与新奇, 好像手中的东西是什么至宝,白若不自觉被他感染,心情也好了七八分。
离子义望向周围的雾气, 又看向手中引路的灯,疑惑的蹙眉。
白若立刻察觉,看向离子义:“师兄,怎么了?”
离子义看向脚下的路,摇摇头:“没什么。”
几人接着走过去,而越走离子义的神情越奇怪,直到走到一颗越沉木前,俞南易淡淡开口。
“别走了。”
他转身走到草地里,轻碾地上的土:“我们走到了别人阵中。”
阵法一向是医修的短板,离子义蹙起眉,警惕的扫视周围。
木子笑一怔:“阵法?”
白若看到俞南易的动作,也回了神,早上深谷中放晴,这地面上的土不应该湿润成这样,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里和外部隔绝,一直弥漫着浓雾。
他被阴气影响,心中烦乱,没能及时发现,倒是俞南易心细。
离子义正展开神识寻找着阵眼,俞南易擦了擦手,抬眼道:“不用找了,这里还只是阵法边缘,等走到深处,我们都逃不了。”
离子义回头看他:“师弟知晓这阵如何破解?”
俞南易勾唇:“破解不必,阵法外部松懈,走出去并不难。”
他虽是个武修,可能坐到魔尊的位子上,自然有他的本事,论起阵法机关与炼器之术,还真没怕过什么人。
白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设下这种阵法,第一时间放开了神识,警惕着周围。
俞南易轻笑:“这东西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别紧张。”
离子义摇头:“还是谨慎为好。”
他们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但如果不尽快出去,越走越深也是个麻烦,俞南易上前带路,暗暗计算着每棵树的差异,方位与数量。
阵法自古流传,迷阵更是其中最重要的环节,错综复杂的深谷更方便迷阵施展,既没有线索也没犹豫,让人束手无策。
可这情形在俞南易眼中却并不一样。
如果说普通人看山是山,看树是树,那么在他的眼里,一石一花都只是道具,所有的东西排列组合成固定规律,又加以灵法,才会将人不知不觉绕进其中。
白若对阵法略懂一二,却远远没达到俞南易那种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懂得的那一点,也是以前和俞南易斗了多年才学会的。
人的潜力总是有限制的,白若记忆里超强,却不像俞南易对这些东西那般敏锐,所以诸如阵法,炼器一般,稍有变化就将原本秩序打乱的东西,他的确比不上俞南易。
为此,上一世白若没少在他手底下吃苦头。
他一面欣赏着一面又烦得要命,好在他运气不错,实力也强,几番死里逃生,功力也跟着更上一层楼。
俞南易也是如此才注意到白若的,他看着这人几次濒死又撑着一口气活过来,艰难的往上爬。
直到他发现这个曾经蝼蚁般的人,已经成长到可以与他为战的地步。
白若想着,四人已经走进了更深的雾中,这里的能见度更低,连看身边的人都很困难。
木子笑不解问道:“这么走真的对吗,我们好像走的更深了?”
离子义却是隐隐懂了:“常人想要走出这里,定会寻着雾气稀薄的地方,但这应该也是个迷惑人的误区,想要出去,实际是要从这雾中穿过。”
“正是。”俞南易满意的勾起唇:“阵法变得很快,跟紧。”
几人在这浓雾中穿梭,时间久了只觉头晕眼花,可俞南易却像是不受影响,依旧能精准的找到正确的路,抽空还能提醒众人些许。
白若走在最后,俞南易却并不担心,他的对于阵法多少有些了解,况且紧跟着,不会出错。
白若也是这般想法,有俞南易在他放心的很。
然而不知走了多久,一阵奇异的花香钻入他的鼻翼,他的眼前的景物忽然变成怪异的颜色。
接着,他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想去抓他身前的离子义,然而他伸出手,抓到了的只有空气。
“俞南易!”
白若眨了眨眼,却仍然没能看到一丝丝光亮,他心中重重跳了一下。
“木师兄,离师兄?”
可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白若心中叫糟,方才他愣神时错跟一步,大约已经走到了和他们不同的岔路中。
最棘手的是,他的眼睛忽然看不见了。
白若想到那花香,怀疑是中了什么毒,立刻运转起灵力想要寻找体内的毒素,然而几番试探却毫无所获。
直到又过了几秒钟,他的眼睛又慢慢恢复了视力。
眼前浓雾浅淡,却是一片铺满花香的深谷,淙淙溪水自上方的岩石流下,仿佛仙境。
如果不是虫子太多的话。
白若皱起眉,在身体表面覆上灵力,以免被什么毒虫咬到,继而走向那花丛。
这地方看起来十分静谧安好,可白若却不敢放松,大脑飞速的分析此前的状况。
其一,他不确定刚刚的短暂失明是怎么回事,姑且先算在那花香头上,其二,他与俞南易失散,凭他的本事不一定能走出这里。
白若虽然知道自己运气好,但却从来不会在大事上去赌命,不可能胡乱走动,只凭着运气出去。
这不现实,白若却从来都是清醒的人。
他耐心的观察着周围,一花一木都被他刻在眼里,很快他站起身,往那枝叶繁茂的地方走去。
生路有时并不是路,而是隐藏在无人知晓的树丛,看似并不能穿过的地方。
然而他刚走进几颗密集的树中,周围便传来了一阵灵力波动。
显然这是有人在用神识探索,白若第一反应就是隐匿自己,屏息贴在树后的草丛。
他通晓暗卫隐匿之法,只要不是元婴以上的大能,都能躲上一躲。
他心里隐隐期待着,来的人会是俞南易。
可天不遂人愿,那神识晃了一圈,准确无误的将草丛里的白若锁定,接着一把深红色剑自天际飞来,直直的从白若的头顶袭来。
白若立刻躲开,然而那剑太快,硬是将他的脖颈与肩膀都划出了一条血痕,很快溢出了猩红的血。
他却顾不上伤口,IX,UY那剑还要袭来,被他艰难的躲开,狼狈的在树丛滚了几圈才没被扎个对穿,他一回头,便被一个人按在了树上。
这人穿着深黑色鳞甲长袍,手上布满了茧,那把剑回到他手里,正紧紧的贴着白若的脖颈,带着冰冷的杀意。
这人看了眼他的服饰,盯着他的眼睛问:“席山弟子?”
白若看着他半边脸布满了魔纹,心中一沉,不答反问:“你是魔修?”
男人压着剑的手又重了几分,白若的颈侧立刻流出血,顺着锁骨打湿衣裳。
“还是内门弟子,你师父是谁?”
席山向来与世无争,就算是魔修也有几分交情,白若心里迅速的计算着自己的存活率,如实道:“景阳长老。”
男人的神情竟是呆了一瞬,良久才喃喃道:“他如今也收徒弟了吗。”
白若拿不准男人的想法,但这人修为太高,他没法硬碰硬,只能缓声开口。
“是,我是年前刚入门的弟子。”
男人淡色的眼珠动了动,沉默了几秒才收起剑。
白若心中松了口气,立刻运转灵力止血。
男人看了这周围一眼,抖了抖剑,那柄剑上的血液便尽数滴落,不染一尘的被收回了剑鞘。
白若拿不准这人的心思,也不清楚他的来路,不敢随意说什么,正专心运气,一个瓷瓶子却砸在了他身上。
这一下差些将他砸的气血逆行,睁开眼便见这人冷冷的盯着他,像是看石头一样,开口对他道:“用这个。”
白若犹疑,男人不悦的皱起眉,那柄剑又飞了起来。
“不用就宰了你!”
无奈,白若只能打开瓶子,倒出颗药丸吞了下去。
男人见此才又收起剑,不耐的看着周围的景物。
“你懂阵法吗?”
白若只觉那药丸入口后全身轻盈,伤口的血液也很快止住了,之前他还想这东西是什么毒药,现在却有些疑惑,淡淡开口:“略微懂得一些。”
男人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既然如此,你将我带出去,我不杀你。”
这话的威胁意味太明显了,修真界强者为尊,弱小就是原罪。
白若没意外,点头道:“但我需要时间。”
男人对他的配合很满意,随意坐在了一边的岩石上盯着他。
“两个时辰后,若是我们还在这里,我一样要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