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心……”
聂永悲从心来,眼眶通红:“要不是你将言儿宠的无法无天,他可会闯下那样的祸事?”
聂夫人大笑几声,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你现在来怪我,你扪心自问,若不是我母家,你会坐稳这官位?早些年你整日忙碌的时候,又是谁前后替你料理府上!言儿是我千辛万苦盼来的,我一点点看着他长大,教他读书,看他成人,我就是纵着他又如何!而你呢?”
“你只会维持着一张官老爷的皮,甚至连亲儿子也护不住!聂永,你就是个懦夫!”
聂永被气的说不出话:“你……你这个刁妇!”
俞南易没心情看他们俩推卸责任,踢了颗石子在他们中间打断。
“我说你们,要吵架之后再说,先把聂言交出来。”
聂夫人睚眦欲裂,聂言就是她的命,别说是杀了几个人,就是杀了这天下所有人她都觉得儿子是没错,闻言立刻掀了桌子。
“想都别想!今天除非在我身上踏过去,不然谁也别想带走我儿子!”
俞南易立刻走了过去,逼视着聂夫人:“那我就动手了。”
聂夫人惊惧的看着他:“你们席山弟子,竟敢当场杀人!”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有人敢。"
俞南易点头,他动了动手腕:“我。”
木子笑也被吓住,立刻上前拦住他。
“师弟,你别冲动啊……”
白若没动,就这么看着他,虽然他知道俞南易可能真的会杀了聂夫人,可对着这么个纵容儿子作恶的女人,他真是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聂言的命是命,难道阿枫和那些死去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但眼看俞南易伸出手,白若还是上前拦住了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纵然是杀了这女人也没什么怕的,但老天让他们两个人都重来一遍,白若不想再那样活着。
大概是他骨子里还有着循规蹈矩的意识,也可能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得,总之他就是不想让俞南易轻易伤人。
毕竟现在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俞南易侧眼看他,白若收回手道:“用不着我们动手,自然有人来收拾残局。”
聂永也才缓过神来,挡在妻子身前,纵然在怎么不是,他也不愿让外人伤到她。
而很快,众人的神色便都变了变。
风骤起,引起一片飞鸟惊走,那天边缓缓来的是个小少年,身着紫袍脚踏银靴,乘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鸟。
正是温凉。
很快温凉落了地,他跳下巨鸟,那鸟便迅速的变小,最后变成巴掌大跳到他肩膀。
温凉不慌不忙的走到聂夫人面前,而聂夫人见到他,露出满目的仇恨。
“我将东西给了你,你说过会帮我的!”
温凉的脸上绽出笑来:“可我这个人一向算的清楚,你也该知道,我是商贾出身。”
他端详了一阵聂夫人狼狈的脸,轻声道:“我帮你遮掩过了,也不曾与人透露半点,便不算食言,如今我带我家阿枫来报仇,便也是应该,兰梦……你觉得呢?”
聂夫人的脸露出惊慌:“温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好歹也算你唯一的亲人,你竟然!”
“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也好与我攀亲。”温凉冷下脸,没再同她说废话,抬手放出了阿枫。
能在白日下出入自由的鬼魂可不简单,阿枫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往聂夫人的手上攻击。
聂永忙去抵挡,可却被阿枫一把掀翻,此刻少年的清俊不在,已经是一副狰狞模样。
木子笑本想阻拦,可想了想,还是没动。
世间自有缘法,是仇是恨,总该有了结,不过他总能保证聂夫人不会死就是了。
果然,阿枫并没杀了聂夫人,而是从她的左臂挖了个血洞,聂永拼命阻拦,却毫无作用,只能看向白若与木子笑。
“你们快拦住他啊!”
白若摇摇头:“阿枫不是想杀你夫人,缉拿厉鬼乃是为民除害,我等不会阻拦。”
聂永眼睁睁看着,最后彻底失了力气,连滚带爬的抱住不断哀嚎的聂夫人。
而被聂夫人藏在手臂鬼纹中的聂言,也被阿枫取了出来。
那是个满身血气的厉鬼,模样比起阿枫还要骇人几分,他受不得烈日,拼命躲藏,最后却只能被阿枫撕碎,化成补给自己的能量。
聂夫人崩溃的大叫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聂永头上的乌纱帽掉落在泥土里,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泪流满面,忽然推开了聂夫人,大笑着疯疯癫癫的往外走去。
他走后立刻有人追去,木子笑心有不忍:“好歹他也算个好官……”
白若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可能在百姓心中聂永是个好官,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却远远没有承担起自己身上的责任。
况且对聂言纵容的,真的只有聂夫人吗?
白若不信聂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分明是他自己坐视不理,又将责任全部推倒女人身上。
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聂永连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如何打理好这个家,又怎么能当的好父母官。
很快阿枫又回到了温凉身边,清醒了几分,温凉摸摸他的头,夸奖道:“做的不错。”
阿枫扬起脸,笑的无比开心。
那鸟再次变大,温凉将阿枫收回掌心,跳上巨鸟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看都没再看其他人一眼。
而与此同时,白若和俞南易身上的玉牌亮了起来,远比五下要多,也不知闪了多久才平静下来。
三人走出聂府,木子笑这才有了点笑意,晃了晃玉牌。
“这是县里的人在感谢我们呢。”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他话音刚落,人群跑出个穿着孝服的姑娘,白若定睛一看,正是冯玲。
冯玲见到三人,眼底的泪立刻涌了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木子笑忙伸手去拦:“你这是做什么。”
冯玲森林木呜咽着:“三位仙长大恩,小人没齿难忘,我们整个富川县都会记得三位的恩情,我替我那可怜的哥哥,给恩人磕头了。”
“谢谢,谢谢你们!”
俞南易还是第一次被人哭喊拉着说谢谢,一时间神情有些空白,白若也不太适应,跟木子笑将人拉起来,板着脸小声说了句:“这都是,席山弟子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白若说的有些心虚,想想几天前他还在和俞南易想着找乞丐,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个热情心善的人。
十五岁他就失去了父母,一边防着那些居心叵测夺他家产的人,一边念书,直到十七岁,他便遇上了那个天杀的系统扮演主角。
在系统的驱使下,他做了很多违心的事,剧本里的主角也并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出身暗卫,孤傲冷血,是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主。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做剧情里的主角,光环加身,最后成为正道魁首。
也是这些经历,让当时心智还没彻底成熟的白若陷入无尽迷茫的怪圈。
白若盯着泪眼婆娑的姑娘,看着彻底变成绿色的玉牌,微微笑了笑。
他忽然打心里觉得,能重活一次,很好。
他心念一动,那早已经挤满了灵力即将破出的灵台便也跟着荡漾,俞南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立刻扫了他一眼。
眼看着要露出筑基的马脚,白若立刻收敛,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旁的人。
好在他的功法不寻常,他经历过一世,将这功法吃的透彻,直到众人回到了席山,他才闭关。
人言修真无岁月,白若是明白的,是以整整一个月,他都将自己关在灵洞里。
俞南易站在洞口结界外,烦躁的瞪了那洞口一眼。
看来他那日在聂府外感觉到的不假,这人本是那时便要筑基的,可却硬生生忍到了回来才筑基。
白若根本就是不相信身边的所有人……
包括他。
俞南易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一边几乎每隔几日就要往这灵洞外走一圈。
他心烦意乱,索性整日修炼,直到灵洞有了动静,他才立刻睁开眼,往灵洞外赶去。
白若在灵洞一月有余,虽然生活如常,可却仍觉得外面的光太刺眼。
然而他一出结界,便看到了冷着脸站在山石上的俞南易,满身戾气,比阳光更刺眼。
白若挑眉:“你在这干嘛?”
俞南易蹲下来看他,冷笑一声:“来恭喜你。”
说完,冷冽的攻击便迎了上去,白若立刻幻出灵盾抵挡,却还是被这人一拳击碎,缠斗上来。
硬生生打碎灵盾,俞南易所受到的冲击也不小,然而他半点不露,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煞气。
白若本来大好的心情也全消失了,索性和他在灵洞门口对打起来,刚好拿他来练手。
两人一打就打到了半夜。
青麟中途来过一次,两人却没半点停手的架势,回去禀报景阳,那心大的胖修士竟说,随他们去吧。
无法,青麟只能叫人备了吃食,等着两人打够了再说。
到底两人还没到脱凡境,体力再多也会用光,打到最后,两人几乎都没了力气,同一时间停了手。
白若靠在山石上,毫无形象的喘着气,恶狠狠的盯着俞南易:“你发什么疯!”
俞南易嘴边被打的出了血,白若手黑,招式全往他脸上招呼,要不是他防着,这会儿早就被毁了容。
“看你不爽。”
白若被噎了一句,冷笑道:“刚好,我也是。”
两人就都没再说话,直到呼吸声平复了些,俞南易才再次侧头看向他。
月色打在这人脸上,让他的神情更清冷了些,但脸上却是红晕的,有种不同寻常的艳丽。
俞南易看着他,忽然有种不平,似乎打了一架,他终于明白了这一个月来自己究竟在恼怒什么。
因为他忽然发现,在自己慢慢试着接纳对方的时候,白若对自己却始终是防备的。
可明明现在,他们才是应该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
白若恢复了些力气,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刚想离开,便被身边的人猝不及防的按在了地上。
“你他妈!”
还想打是不是?
白若气急,然而他的话没说完,俞南易忽然就俯身下来,重重的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