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俞南易冷眼看着嫣红:“他们在哪个房间?”

嫣红吞了口口水,撑着笑道:“谁,谁啊?”

俞南易不耐的开口:“不想你这妓馆被我砸了,你最好赶紧说,我没耐心等。”

嫣红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往楼上指了指。

“楼上,右转最里面的。”

木子笑不知道白若要做什么,自打被带到这地方,他就感觉全身都不自在,可却又止不住好奇的东看西看。

“别乱动,不干净。”白若轻声开口,推开窗看向后面的院子,而那女鬼果然还在,就呆呆的挂在颗树上。

眼见着白若,女鬼愣了一下。

“你捉到那厉鬼了吗?”

白若爬窗子跳到那棵树上,坐在她身边:“没有。”

女鬼抬起眼:“是吗……”

木子笑看着他们,站在窗口轻声喊:“喂,你们在说什么?”

一人一鬼都没看他,白若看着满树盛开的桃花,皱了皱眉。

他从以前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桃花,明明这东西味道闻起来有些臭臭的,看起来也没多好看。

女鬼一改之前的放荡样子,盯着那桃花出神。

白若避开了那些花,这才开口:“为什么说谎?”

女鬼眼中深沉。

“这方圆百里的鬼魂,都被他吞了,只我还在,你觉得呢。”

白若转头看向她:“你道行不浅,聂言不过死了两年,就算是厉鬼,可怎么会那么厉害。”

女鬼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心痒,难免起了邪念,眼梢生出一丝魅色,身体软软的往他身侧靠:“想知道?”

“你让我摸两下,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白若没动,木子笑没听清他们的话,眼看着这调情一般的架势,捂着眼睛转过身,念叨着非礼勿视。

没等女鬼完全靠在白若身上,熟悉的痛处再次传来,这才发现白若不知什么时候扯下了她一缕魂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人言小鬼难缠果然不假,你以为你不说,我真的不敢将你如何?”

对于正常的医修来说,杀人杀鬼都是不利于修行的,医者仁心,若是没点慈悲之心,断然无法在这条路走下去,可女鬼却不知白若是个法修,修的是万物于心,天地大同。

杀人杀鬼,与吃肉折花没什么两样。

女鬼僵住:“你是法修!”

谁能想到席山竟会出来个法修,女鬼其实本来想占些便宜,这会儿立刻老实了。

白若看到木子笑的动作有些想笑,回头喊他:“师兄。”

木子笑慢慢转过身,这才反应过来,盯着那女鬼皱眉。

原来这女鬼是要占他师弟便宜啊!

女鬼歇了心思,谨慎的看着白若捏着自己的魂丝,正想说话,俞南易却从门口走了进来。

白若意外:“你怎么来了?”

俞南易没理他,冷眼盯着那女鬼,三两下跳到他们身边,隔在她和白若中间。

这树上的空间本就小,他一来更拥挤,白若往旁边蹭了蹭,好在这老树粗壮,才没折了枝让他们掉下去。

“疼疼疼!我的魂丝!”

女鬼惊叫一声,白若这才发现俞南易正一脚踩在那魂丝上。

女鬼哭着脸道:“我说我说,别踩了!聂夫人的母族有鬼师一脉的血统,可却不精纯,她本想将聂言的魂灵养着,以后找副身体复活,可没想到除了岔子,让聂言跑了出去!”

俞南易这才将脚移开:“你是聂夫人操控的鬼魂?”

女鬼忙摇头:“聂夫人也没那么厉害,她使了全力养她儿子的魂灵,也还被跑了出去,只不过她对付鬼魂也有一套,虽不能完全控制,但我也是怕的。”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抽魂丝,女鬼惊恐的退开,抱着桃花枝哀怨的看着他们。

白若喃喃道:“原来聂夫人也有鬼师的血统……”

俞南易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人提起温凉时的笑意,手快过脑子,捏了下白若的脸。

白若一惊,立刻抬腿踹了过去,俞南易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从树上跌了下去。

女鬼眼巴巴的抱着桃枝,木子笑也惊住,忙趴着窗户往下看。

“俞师弟!”

白若没想到这人竟真的被他踹了下去,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脸上被捏过的地方都不疼了,转身趴在树上看这人摔了一身泥,眼睛都亮起来。

他毫无顾忌的笑出声来,揶揄道:“师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木子笑没看清,但女鬼可看的真真切切,心想不是你踹下去的吗?

俞南易滚了一身泥,正要发火拉着他打一架,结果抬起头,便看到了满树桃花间,笑容明朗的少年。

消去了阴云的夜幕,皎月当空。

俞南易像是一瞬间悟了什么叫做面若桃花,灿若星辰。

心中的火气竟是忽然散去,他不自在的移开眼,没说话,扭头走出了院子。

见他没发火,白若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在意,回头将女鬼拎到了身边。

“聂言在什么地方?”

女鬼不敢再隐瞒:“应该是被聂夫人藏了起来,之前还能感应到,现在不能了,应该是在聂夫人身边。”

白若点点头,拿出纳灵袋来:“你是自己进去,还是被我塞进去?”

女鬼委屈着:“我都说了,你还捉我做什么!”

白若微笑着看他:“自然是需要个证人。”

女鬼忐忑的看他,盯着那纳灵袋也有些好奇,她一个地缚灵,左右逃不出这里,想了想还是自己进了袋子里。

木子笑看向白若:“俞师弟今晚好像怪怪的。”

白若沉默一阵:“没事,总比发脾气出去杀人强。”

木子笑:???

你在逗我吗?

白若晃了晃袋子,心满意足的回了客栈。

·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请来所有的证人,又雇人搬来尸体,请了聂永上公堂。

聂永的脸依旧消瘦,看着他们不解的道:“三位这是?”

白若微笑看他:“破了案,自然还要请大人定夺,也好让我们捉拿厉鬼。”

聂永疑惑的看他:“捉鬼还要我定夺?”

“自然,因为此鬼与大人有大渊源。”

他话说的这般明白,聂永几乎是瞬间沉下了脸。

“仙长此话是什么意思。”

白若看向王延生:“这话还要从王厨子的尸体说起,七具尸体如今已有四具下葬,剩余的便只有王厨子,程老先生和冯超,而这问题便是出在王厨子的尸体上。”

“诸位可知,被活活烧死的人,口鼻难免会有焚烧过的秽物,然而王厨子的死因却是被掐死,而昨夜我们前去查看时,王家人竟说今日要下葬。”

他转过头,依旧笑着看向众人:“头七未过,是不是未免太急了些。”

堂上的众人神色各异,白若心中有了数,便又看向仵作:“而这些尸体都是经过江仵作您的手,这事,您可否解释一番?”

江仵作立刻跪在堂上,全身都在发抖:“这……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大人,是您的夫人叫小的这么说,您放过小人啊!”

聂永心中早有预感,可饶是如此,这样粗暴的将事情摊开还是让他感到难以置信:“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会有牢狱之灾!”

江仵作直起身:“大人,小人在官府这么多年,原本万不该隐瞒,可这事情是聂夫人所托,小人也是被胁迫的,请大人明察!”

那更夫也跪了下来:“大人,小人也能作证,小的这还有夫人给的银钱,都是官银,小的没敢提前花掉,求大人和仙师饶命!我,我真的就说了那一句谎话。”

聂永踉跄几步,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白若走到阴处,又将女鬼也放出来,女鬼阴恻恻的开口:“奴家也能作证,正是聂夫人窝藏了那厉鬼。”

木子笑看向他:“大人,如今人证物证尽在,生事的厉鬼便是被您夫人窝藏,还请大人能秉公执法,不要让我们为难。”

聂永缓了好一阵,才颤着手,对身旁的人道:“走,回府上……”

闻言俞南易立刻出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白若走在他身后,想到他昨晚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俞南易回过头瞪他,白若更猖狂,变本加厉的笑:“在泥里滚一圈,好玩吧?”

“你可以试试。”

白若摇摇头,十分愉悦的捏着一根不知道从那拔下来的小草把玩,身心舒畅。

俞南易本来也没多气,只是看他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不爽,这会儿看着他闪着光的眼睛,那点不自在便全消了。

他觉得自己是被气习惯了,所以现在心态才会如此好,反而觉得这伪君子,就应该多这样笑一笑,看起来舒坦多了,于是轻轻叫了他一声。

“病秧子。”

白若拿眼望去,只见俞南易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头发,开口道:“我刚刚看到你头上落了虫子。”

白若心道幼稚,转过头没理他,可这话带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等走到了聂府,他几乎想把发冠摘下来。

想洗澡……

难道真有虫子爬进了头发里?

俞南易看着他不时碰一碰头发,得意的笑了一声,不再看他。

·

众人来到聂府时,聂夫人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或者说直到刚刚她收到消息时,都没有一丝慌乱。

白若看过去,发现她的头发几近半白,面容苍老,实在不像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然而她的眼睛却亮,看人的时候如同寒剑。

聂夫人正侍弄这花草,她坐在花园里,冷的像是一尊石像,聂永看了她好一阵,终究没能开口说什么。

白若便没那般顾忌了,他看向聂夫人,微微施礼。

“聂夫人,我们知道你能控制鬼魂,如此,将聂言交出来吧。”

聂夫人没理他,转头看向了聂永。

“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带着人来逼我,交出儿子。”

聂永无法对上她的眼睛,跌坐在石椅上:“夫人……那个孽子他,他杀了人多少人啊!”

聂夫人冷眼看着他,带着一种种复杂的恨意:“聂永,你真是个好父亲,一个好官!”

“是了,打杀你亲生儿子的人你都能轻易放过,如今为了你的清誉,为你的官位,你自然也能叫人来让他不得超生,也能带着外人来逼迫自己的结发妻子!”

“聂永,你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