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光略过席山的山顶,远远的从富川县能看到那雾里云间的峰尖。
几人到了县衙理所当然的被热情接待了,县官聂永是个看起来十分消瘦的中年人,头发几乎白了一大半,那身官袍穿在身上有些肥大,衬的他更加干瘦。
这样一个人,定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可这人的气度却一派淡然,就连面对着三个修士时,眼中也没几分波澜。
三人的来意聂永已经清楚,派人叫来了仵作与证人,仵作向三人躬身一礼。
“这七名死者,其中四个是火烧致死,一个在水中打捞上来,另外两个则死于心疾。”
白若摩挲着指尖,心疾和死在水里倒是挺像厉鬼作祟,可这火烧……鬼不是也怕火?
接着那证人也上前两步,他是前天夜里打更的更夫,前夜死者王立死时,就是他最先报的官。
更夫一想到那画面就心中发寒,白着一张脸回忆:“小的前个夜里正当值,走到里巷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救命,小的立刻就过去了,没想到却看见王厨子全身是火,我正想去找人,他……他就倒在地上没了气儿,我心里害怕,就赶紧报官了。”
俞南易盯着那更夫:“前一刻还能喊救命,后一刻就死了,就算身上着了火,也不可能死的那么快吧?”
更夫被他看得更怕,小心的瞄了一眼他的脸色,着急道:“仙长,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那王厨子真的是这么死的,从我听到声音到找到人,不出一刻钟,小的一家老小,就连祖坟都在这,怎么可能跟您撒谎呢!”
聂永看了眼几人的神色,冲更夫和仵作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等两人战战兢兢的退下了,聂永才看向几人:“情况便是如此,这半个月来县里不太平,本官即便是个县官,也终究是个凡人,昨日刚刚向城主上报,今日你们便来了。”
这事情的确蹊跷,不像是凡人所为,木子笑对聂永点点头:“聂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尽快将凶手抓到,太平城本就是席山庇护的,出了这种事,我等席山弟子自当义不容辞,不过还希望大人多留意,一旦有线索立刻告诉我们。”
聂永眉间舒展了些:“本官无能,羞愧难当,在此先替这县中的百姓谢过三位仙长。”
在县衙几人没得到什么线索,但却得到了死者名单以及整理好的宗卷,木子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查案的事,一时间捧着宗卷不知道该做什么。
白若便拿过卷宗细细查看,可死去的这些人毫无关联,种地的庄稼汉,街北卖包子的妇人,酒楼里的厨子,没事出门遛弯的年迈老人……
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他们都住在富川县。
“这看起来完全没有规律可言,我们怎么找?”木子笑皱起眉:“这东西这么凶,不快点找出来,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白若将宗卷放回他手上,淡淡开口:“有没有联系,还要仔细查查才知道。”
俞南易便知他心里有了主意,侧目看向他:“从哪个开始?”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时候的确俞南易最能懂得自己的意思,白若虽然还记着昨晚的事,却还是答了话,手指点着第一个死者的名字。
“自然从第一个查起。”
第一个死者叫做冯超,是个老老实实种地的庄稼汉,就住在里县里不远的水磨村。
三人立刻去了,冯超家中只有个妹妹,正披麻戴孝的跪在村中的灵堂里,呆呆的看着棺材。
冯超虽是个庄稼汉,可他身体并不好,且还是个瘸子,兄妹俩相依为命,到死也没能娶个媳妇,父母又去的早,他废了大力气才将妹子拉扯大,日子刚好了些,人这就没了。
冯玲面无表情,双眼红肿,脸上粉黛未施,连头发都松松散散的,木子笑先给冯超上了柱香,这才转头看向她。
然而他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白若嫌他磨蹭,先开了口:“冯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看了眼冯超的棺材,冯玲恍惚的回神,点点头。
听闻几人是来查案的,冯玲眼中才出现几分人气,死死的抓着白若的手盯着他:“我哥哥是枉死的,仙长我求求你,我哥哥是枉死的,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好起来了……”
说着冯玲便往地上跪下,一个接一个的给三人磕头,俞南易眼神微动,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开,隔在两人中间。
“有事问你,你老实回答。”
俞南易动作粗鲁,语气也不好,木子笑觉得冯玲挺可怜,忙上前安抚道:“我们就是查案的,你只管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冯玲点点头,立刻逼退眼泪,努力的站稳:“仙长尽管问。”
白若奇怪的看了眼身前将他挡了个严实的俞南易,努力扒着他的胳膊探出头来:“你哥哥出事那天,你在家中吗?”
俞南易眨眨眼,盯着白若抓着自己的手,心里莫名舒坦了很多。
大概是已经过了最悲痛的时刻,冯玲勉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不在,那天我去县里给人做绣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哥哥倒在院门口。”
冯超是死于心疾,通俗来讲可以说是被吓死的,如果不是人为,那很可能是看到了一些可怕的场景。
可那东西既然能使火将人烧死,为何还有三个人的死状不同呢?
白若默默想了一瞬,又开口问:“那你哥哥生前,可有过什么异常举动?”
冯玲想了很久,摇头道:“我哥哥生性和善,从不与人生怨。”
这就更奇怪了,一个凡人,从没和人生怨,也没有过异常,却活生生被吓死了,难道那鬼怪真的毫无逻辑,随机杀人?
这无疑是最坏的情况,代表着他们只能在那东西作恶时才有迹可循。
白若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才让她回去,三人继续往下一家查探。
第二个死者,是个年迈的老先生,他在县中教书多年,死前已经六十余岁,此刻他家中倒是有不少学生前来吊唁。
程老先生一生无子,可来披麻戴孝的却跪了一大片,直到大门口外还有人排跪着,所有人都是真情实感的悲痛,更有不少人仍在呜咽哭泣。
这些都是程老先生的学生,丧事也是这些学生合力操办的,程老先生到老也没攒下什么积蓄,这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宅子,也还是其中一个家中富有的学生置办的。
这人一辈子活的明白体面,可临到老却遭此横祸,叫人唏嘘。
木子笑也曾见过程老先生一次,三人看过了老先生的尸体,这才找了几个学生询问。
而这询问的活儿,自然还是由白若来做。
“程老生前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怪事?”
一名学生叹息道:“先生脾气不好,说实话,的罪过的人不少,各行各界都有,富贵权势之人也有,在下一时间实在难以料数,不过如果需要,我们会尽量整理出个名单。”
白若与俞南易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疑惑。
从这两人的死状来看,不像是妖物作祟,更像是厉鬼索命,可程老先生和冯超,一个和善老实,一个不畏权势,两人毫无交集,却是相同的死因。
这事情,还真是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