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争猛地从床上坐起, 只觉得头像要炸开一样痛。两秒后他迅速清醒, 震惊了。
我怎么在家里!?
而且换了条常穿的居家裤,衣服也被扒了?
他又没有真的喝醉, 绝对不信是在做梦,闻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日期过了一天。
就算被热心市民捡到打电话报警, 他现在也该在医院而不是家吧?
忽然,外间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闻争警惕地下床,从床头抽了一根趁手的钢条出来, 赤脚走到卧室门边。
门虚掩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动静的意图,一边在厨房瞎造, 一边哼歌。
“我有一个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只要有了多啦a梦……”
闻争:“…………”
恰在这时,他塞进裤袋的手机响了。
“莫生气~生气伤身体~他人生气我不气……”
外面哼歌的声音骤然一停,闻争伸手摁掉电话。他越发绷紧全身肌肉, 钢条横在手心。外面的人一步一步接近门口,门被拉开——
“啊啊啊啊啊壮士饶命!!!”
闻争将钢条横在那人颈侧, 这才看清,皱眉:“是你!?”
这时,客厅餐桌有个东西咚一声掉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不满的“吼——”
“…………大黑!?”
五分钟后。
闻争套了件t恤,链坠藏在衣服下面,冷面坐在椅子上。
某宠物店店主小黄毛尴尬地面对他, 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大黑被闻争死死摁在膝盖上,从头撸到尾椎骨,一下一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所以,大黑找到了我,又去找你求救,你就把我带了回来?”闻争觉得好荒唐:“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你说的。”小黄毛小媳妇儿一样并着腿,明明是他救了人,但就是感觉畏畏缩缩,一副马上就要拔腿就跑的模样。
闻争:“我说?我怎么说?”
小黄毛看了一眼大黑:“就,梦话一样的说,说你家的地址,我就给你打车回来了。”
闻争:“……”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问题他昏迷以后自己也不能笃定的证明真的没说梦话。而且大黑为什么会找到他?怎么找的?
尴尬的寂静后,闻争又皱眉道:“那你怎么进来的?”
“呃,指纹虹膜验证。”
闻争家里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加上现在的防盗技术极高,除非本人确实不能开门,他又对自己身手有信心,便一直这样为了方便设置。
虽然信息都对上了,闻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猫失而复得的喜悦仍旧冲淡了别的一切烦恼,见小黄毛确实不像坏人,就要留他吃饭。
小黄毛被瞬间袭来的强大妖气冲得一个激灵,飞速站起,破音尖叫:“不用了谢谢下次有事找我猫粮猫砂猫零食免费送再见了我的幸运客户——”
说完一脚踩上窗台从他家窗户跳了出去。
闻争:“!”他家在二楼!
冲到窗口朝下望,小黄毛囫囵个儿地往外跑,别看身板儿不大,还跑挺快。
这什么情况?
反应了一会儿,闻争转身,见大黑已经团到了餐桌上,眯着眼睛等饭了。
七上八下了好多天的心重重落地,他终于露出微笑。
很快,他又沉下脸,大步走到大黑面前,单手捏住它的后脖颈。
“离家出走?”闻争语气危险:“你本事大得很啊,一会儿不吃饭,一会儿跑没影,外面好玩吗?”
“吼吼吼——”
“吼?还跟我吼?别吃饭了你。”
……
一刻钟后,一盘煎鱼丸被搁在了桌上,闻争轻声说:“吃吧。”
大黑看着还不太高兴,看看盘子又看看闻争,不情不愿地跳上餐桌,卷了个鲜嫩多汁的小鱼丸进了嘴巴。
刚才小黄毛在厨房折腾闻争的锅,定了个时,这会儿智能管家系统发出提示:[您的粥已经煮好了,请……]
闻争起来,一拍墙,再次让系统强行闭嘴,盛了碗粥出来,坐在大黑对面。
阳光暖暖洒下,闻争喝着粥,只觉得这一刻温馨得好像父母还在时。
然而有些问题不得不面对。等大黑吃完,他伸手固定住大黑的脑袋,让它看自己。
“你想要自由吗?”
大黑看着他,尾巴甩甩。
闻争又把窗户打开,指着窗外:“如果你想离开,现在站到窗户外边,我送你去野外。如果你不想走,以后就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随便出门。”
大黑也不知听懂没,从餐桌上跳下来,施施然进了卧室,跳上床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不行。”闻争把它薅起来:“出去不出去,给个准话!”
“吼!”大黑扭动,闻争把它抱到窗台,捏着它的爪子往外探:“看!这是外面!你答应了我,以后就不能自己这样走……”爪爪被强行摁到外边,大黑疯狂挣扎,两人闹成一团:“要跟我讲!知道了吗!要告诉我!”“嗷——”“告诉我我会带你去的!”“嗬嗷——”
一会儿闻争喘着气消停下来,坐在地上笑了一会儿。
“服了你了,你真是我的祖宗。”
大黑的毛炸成了一团,盯着他怒气冲冲,还是想念他的床,回了卧室。
猫找回来,心中了却一桩大事,闻争换了衣服,去研究所。
做检查之前,他和研究员说了昨天的情况,研究员担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我有数。”闻争说:“如果我身体里还有迷药残余,就做个检测报告。”
“证据是吧,可以。”研究员笑笑,又给了他喝了些促进循环的药物:“你再小睡一会儿,如果状态不好,今天少抽些。”
失血的感觉无论多少次都不能习惯,闻争的思维渐渐涣散,脑中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片段。
意识接近昏迷之际,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出现在眼前。那人漂亮得像文学作品里的谪仙,背后一轮皎洁白月,黑发披散,身着宽袍大袖的古装,躬身凑近他——
大王?
“闻争、闻争!”研究员单手扣着他的脉搏,另一手用在他鼻下悬停了一只吸入式小药瓶。他焦急道:“不舒服怎么不说?我刚刚还问你,不要逞强啊。”
“没事。”闻争翻身起来,呼吸急促,缓了一会儿后断片的感觉好了很多。他接过研究员递来的甜果汁,喝了几口压下反胃感。
研究员严肃地说:“你太不重视自己了。虽然研究所在为了下一代的可能性努力,但如果你们都没了,哪里还有下一代?”
研究员越看越难受,心想闻争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呢,心软极了。
“下个星期别来了,好好休息休息。工作也别太拼,本来就是去休假的……你看看你,休假还抓坏蛋?实在不行跟你上面说一声,有部门专管的。”
闻争套上衣服,朝研究员笑了笑:“搞不定了我就联系他们,现在就当玩了。”
“自己注意好分寸。”将桌上的链坠递给闻争,研究员道:“不想被你师父抓着唠叨,下次来我家吃饭。”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闻争失笑:“好。”
脑海中,那个酷似大王的人的身影不断徘徊,直到出了电梯进入商场,闻争才想起来没跟师父打招呼。他索性不去了,找了个借口说有事。
猫回来了,大王就成了现在第二重要的事。
难道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现实中,大王绝对不可能长这样吧……
然而月亮,夜空,树冠,那周围的景色像极了昨晚他昏迷之前。疑问上浮:大黑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如果它一直在城市游荡,警察为什么完全找不到它?昨天很晚了,小黄毛的宠物店一直开着吗?
还有,为什么自己会梦到穿着完全没见过衣服的大王?
闻争脚步一拐,去了警察局。
***
容城第一人民医院。
“是那个小子,那个小子太可怕了!”洪志涕泪横流,丑态百出,靠在病床上更显憔悴。他紧紧抓着金繁荣一只手:“贤弟,你那个同事究竟什么来历!?”
金繁荣大叫:“我怎么知道,姐夫你松手啊!他就是个普通的合同工,考了两年都没个编制!”他抽出手,忍痛甩了甩,委屈地说:“为什么不报警啊?”
“哎呀你不懂!”洪志眼珠乱瞟,整个人焦躁得很。
金繁荣的表姐这时提着饭盒进来,瞪了金繁荣一眼,然后笑颜如花地摸了摸她老公的肚子。
“哎我可怜的小志,都憔悴了……瘦了……”
金繁荣:“…………”
金繁荣浑浑噩噩地出了病房,坐到外面的长椅上,整个人还是懵的。
昨天明明一开始都好好的,姐夫突然要去上厕所,之后就听说他在厕所被人揍了一顿,肚子都凹进去了,服务员经理乱七八糟一堆人将他轰轰烈烈送进了医院。
兵荒马乱,自然是没人注意到剩下的宾客都去哪儿了,警察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等着昏迷的洪志醒来。
谁知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洪志第一时间却是抓住金繁荣,翻来覆去地问闻争的来历?
闻争能有什么来历,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啊!
可金繁荣越想越慌,有两个他没注意,或者说是他故意忽略的细节浮现在脑海。
一个是他曾经在中心商场的神秘电梯见到他出现,第二就是姐夫对他提的要求。
之前某天他无意中从朋友那儿看到闻争的照片,听说是个网络红人。他又好奇又嫉妒地搜索了一通,竟然是真的,玩的还是他姐夫的游戏。
他把这件事当恭维说给了姐夫听,姐夫一看照片,就表达了欣赏,还说最好能在宴会上看到他,想认识认识。
姐夫可是要送给他一套房的人,提什么要求都得优先满足啊!于是金繁荣动不动就往闻争那儿凑,聊个什么话题都要插一脚……终于是苦口婆心地把人弄来了。
他心里隐隐有不太好的感觉,可坪山那套房悬在他心头,像个金光闪闪的巨大奖杯,触手可及。于是那隐隐的感觉被他抛在脑后。
直到现在,他才昏头昏脑地反应过来,昨天揍了姐夫的应该就是闻争。
而且姐夫不敢报警,说明什么?他不在理啊!
姐夫做了什么?或者说本来打算做什么?金繁荣抓狂地想,我只想要房子!房子房子!不是要住“国家分配的集体房”啊!可如果房子没了……
病房门咔哒一响,金繁荣抖了抖。
表姐温柔的声音响起:“繁荣啊,进去一下?你姐夫要跟你说房子的事情……”
房子房子房子……金繁荣心砰砰直跳,咬牙进了病房。
“姐夫嘿,什么吩咐?”
洪志这会儿总算冷静了些,摸了摸自己被绷带缠绕的肚子:“待会儿警察要来,你别提你那同事。”
“哎,好。”
洪志眼珠一转,似乎很意外这会儿金繁荣突然听话,随后满意地说:“别多想,那套房肯定是你的,少不了……”
金繁荣腹诽:当然不能少我的,我跟我爸妈,我姨父姨妈大姑大伯阿婆三公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都吹下牛来,要是这房子最后没到我手上,别人问起来怎么办?
我的工资就算再干一百年也买不到这套房啊!
这么想着,他心一横:“姐夫,你实话跟我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洪志犹豫片刻,似在估量这个妻弟的可信度,最终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
另一头,闻争刚从警察局出来,就接到了柏霜的电话。
“你怎么样?”柏霜语气严肃:“被迷药喷了,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送你回家的什么人?可靠吗?”
闻争道:“怎么这么快知道了……不太可靠。”
“那你不着急!?”柏霜恨铁不成钢:“要我帮你查吗?还是你自己去找人?wendy还在夏国吗?”
“在,我刚找过她。”
柏霜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满地和闻争说明现在的情况。
“你昨天发的那个洪志,经过调查,是生存空间游戏夏国分区的人事部经理。按照他的岗位,不应该接触到游戏部内部资料,然而人事部特殊,公司里关系错综复杂,一切皆有可能。”
“嗯。”
柏霜继续说:“暂且假设他把资料传给侄子洪震雨,通过背诵通关条件,提前做准备等种种方法,作弊欺骗观众,骗取打赏……时间很长,利益可观,只要不被发现,财路就能一直源源不断。可惜,这个只是通过人物关系产生的猜测,没有证据。那个石板填空,他也可以说自己突然爆发,状态好。”
闻争听着电话,慢慢走着,远远能看见梧桐园的小区大门。他说:“作弊这条线交给我,我会让他暴露得没有余地,到时候再报警。不然我会找wendy?”
“噢——”柏霜终于高兴了点,带笑说:“可以。那需要我做点什么?……等等,哎哟,你的傻逼同事金什么的有动作了,我的人在跟踪他……”
“迷药?”
“聪明。”柏霜:“那我挂了,你自己玩儿去,有事找我,好好吃饭。”
闻争挂了电话,站在家门口沉思。
大黑找到了,这件案子自然可以撤销,警察局里,他却坚持找了昨天的录像来看。
晚上十点四十七分,小黄毛的宠物店门口凭空出现了大黑的身影。大黑威风地咬着小黄毛的裤脚,带他往外跑。
小黄毛坐了辆自动计程车,猫也跳上去,驶向自己昏迷的街道。
那条街比较僻静,摄像头的密度没有商业街大,自己的身影完全被树挡住了。小黄毛准确地跟着猫跑到树后,将他拖到车旁,上了车,驶向梧桐园。
整个过程清楚,和昨天小黄毛说的能够对上,可有个疑点根本说不清——大黑之前在哪里?
它是怎么发现的自己,出现在小黄毛店门口的摄像头前,根本不见踪迹。
警察也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提出想看看大黑,被闻争沉脸拒绝了。警察又问了他关于昨晚昏迷的事,闻争也只说喝醉了。
以往忽略的蛛丝马迹重新浮现——大黑为什么遍体鳞伤地躺在马路中央?那之前它在哪里?为什么一爪能拍碎山雨的手机,和自己号称压路机碾过去都碾不碎的魔方?
大黑究竟藏着多少神秘?
闻争深呼吸,尽量撇开思绪,打开家门,智能管家刚刚报出一个“现在”来,就被他啪地打断。大黑还在卧室沉沉睡着。
闻争走向卫生间。有一样东西,可以判断监控里的画面是真是假。
脏衣篮里,昨天据说被小黄毛换下的西装,正皱巴巴的团在一起。这件西装是复古材料,透气舒适,却不如现在的衣服结实。如果被小黄毛在地上拖拽过,一定会留有痕迹。
闻争将衣服取出,摊开——光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