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渊已寻到了如铁, 便命玄明立刻去给宫里还有宁国公府送信。他抱着人没说两句甜蜜话,如铁忽然耳鸣目眩, 不受控地晕倒了, 把穆承渊唬得不行, 又是诊脉又是掐人中, 好一通忙活。
原来如铁体弱, 虽婚后在睿王府养得不错, 这两日一直昏睡,滴水未尽,醒过来又劳心劳力,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就撑不住了。
穆承渊觉察到如铁正发着低烧, 赶紧载人回府,蒲公公老泪纵横, 还隔着很远就迎了上来,府里人奔走相告, 嘴甜的冲过来说了很多吉祥话, 嘴笨的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干脆跪下来给殿下和王妃磕头。招财与旋风围着睿王打转, 差点就把睿王给绊倒了,被抹着泪的如银一把拖走。
王妃不在时,睿王府像笼上了一层阴云, 人人都愁眉不展, 如今可好, 殿下终于把王妃给寻回来了。
如铁被轻手轻脚放到榻上, 穆承渊让孙伯去煮如铁爱喝的几样粥,蒲公公去熬药。如铁的身体仍有些虚弱,醒过来也不能大补,只能从清淡的粥喝起,慢慢调理回去。
穆承渊亲自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左看右看,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舍不得把人吵醒,就在床头守着,坐等如铁醒来。
没过多久,如铁就睁开了眼睛,初醒时仍带了点警觉,不动声色观察了一番,发觉自己是在睿王府,睿王的身影近在眼前,一下子就安心了。
他目不转睛盯着睿王,满打满算只是两日未见,那张俊脸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底下一片青黑,估计为了寻他都没怎么休息,他以前从没见睿王坐着就睡着的。
如铁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欢喜,想趁对方睡着的工夫摸一摸对方的脸,再亲一口,可是身上软绵绵的,还饿得烧心,他后知后觉想起,似乎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屋子里洋溢着粥的香味,粥碗在睿王手边,如铁想挣扎着爬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再让睿王多睡一会儿,可是肚子太不争气,咕噜噜一阵出格的乱叫,居然把睿王给吵醒了。
太丢人了,如铁赶紧钻进锦被,假装肚子叫的不是他。
穆承渊忍笑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可算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如铁红着脸,矜持地点点头,随后肚子又亢奋地叫了两声。
穆承渊倒也没笑话他,把人扶起来,单手搂住,舀起一勺粥吹凉了,自己先喝一小口试了试,再送到他唇边,见如铁乖乖张嘴喝下了,又接着舀下一勺。
每一次,都是自己只喝一点,喂他多一些。
如铁表面上从容淡定,内心却炸成了一朵烟花,天啊,殿下居然这样喂我!
算起来他教过睿王许多现代人的习俗,睿王在很多方面接受度极高,却一直不肯与他合用食具,求了多少次都没用,然而今日却破了例。
巴掌大的碧玉小碗,两个人一碗粥显然不够。睿王在如铁的火热注视之下又端起另一碗。
如铁忍不住道:“承渊,你为何……”
穆承渊笑:“你是怪我抢了你的粥?”
如铁摇头,他正巴不得如此,开玩笑,明明对方的口水都吃了不少,这一点算什么。只是突然间这么温柔,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穆承渊道:“你不介意就好。”
睿王仍是如此喂他,两人亲亲热热把粥喝完,又把药碗拿过来。
如铁双眼晶亮,期待地望着睿王。
然而温柔的睿王这一次却不凑过来喝他的药了。
如铁只好一个人把苦涩的药喝完,拍一拍身侧的空位,穆承渊会意地躺下来,把他抱住。
如铁翻身爬到睿王身上,乱摸了一气,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酸溜溜地道:“承渊,如铜有没有接近你?”
穆承渊还不知他是在乱吃飞醋,既然如铁主动提到了如铜,睿王便把顾家、夜贵人弑君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其中就包括如铜假扮如铁,毒害皇帝。
如铁囧了,他只知道如铜是个疯子,没想到这么疯,居然跑去弑君,可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条毒计,若非睿王及时赶到揭穿了如铜,夜贵人和顾家的阴谋就得逞了,四皇子一登基,然后大家都没有然后了。
当时的情形,一定千钧一发,剑拔弩张。
可是不对啊,如铁总觉得按睿王的谨慎,不至于被逼得如此紧迫:“你接到宫中消息,为何不直接去守母妃,却先跑到颜家来了?”
“你说为何?”
穆承渊反问的同时,把如铁的手指贴到唇边亲了一下。
如铁笑着摇头,睿王心思缜密,他猜不出来。
“承泽查到顾珍实际没有被流放,也把若玉的事告诉了我,你一直没回府,有人又发现了玄亮求救的暗号,我想你一定陷入了危机。就在此时母妃也发动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才……”
不会吧??
如铁可记得以前让穆承渊做的单选题,睿王殿下毫不给面子地选了母妃,如铁还气他至今是个大直男,都不晓得哄一哄媳妇。然而玩笑归玩笑,现实是现实,倘若睿王选择入宫,如铁完全不会怪他,毕竟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换他也不知会怎么做。
可临到关头睿王却选了他。
“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穆承渊道,“母妃那边有父皇,有皇祖母,有许多人,可你却只有我。”
当时的艰难决断,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语气淡淡的一句话。
有些人做了一分,恨不能说成八分,而穆承渊不一样,哪怕他做了八分九分甚至十分,他也什么都不说。
如铁感动地抽了抽鼻子,道:“殿下,你这样是不对的,这种情形你该说,我爱你,离不开你,脑子里边全部都是你。”
“哦。”穆承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学他的语气道:“你爱我,离不开我,脑子里边全部都是我。”
如铁怒,这货一定是故意的,虽然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快跟我说!我,爱,你。”
穆承渊:“我……你。”
如铁要抓狂了:“中间是什么,被你吃了吗!”
“……”睿王冷酷道:“风太大听不清。”
如铁得不到想要的,眼珠一转,道:“你不肯说,那咱们就来交换如何?我告诉你我在清风苑的经历,你把中间的字吐出来,如何?”
穆承渊道:“好,若你乐意。”
这有何不乐意的?如铁很高兴他的配合,主动交代了教训老鸨和护院的细节,至于手掌上的伤,的确是他自己不小心蹭的。
绘声绘色地说完,这货等着被表扬,可睿王的重点已完全歪了。
那个老鸨,竟敢口吐狂言!还有那个张公子,竟敢觊觎王妃!!
老鸨被刑部接收了,睿王决心让玄明再好好查查张公子,说不定就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
睿王心里已把胆敢欺负王妃的人凌迟了一百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王妃,琢磨了一下道:“做得不错。”
如铁大喜,紧接着羞涩地挠了挠头:“其实还有的,如铜给我下了那种药……”
穆承渊毫无芥蒂地看着他。
如铁笑:“殿下知道我是怎么解的吗?”
穆承渊为如铁诊过脉,发现他体内仍有残存的一点点媚药,故而有些低烧。如铜的确对如铁下了药的,至于如铁如何处置,他若是不乐意说,穆承渊就当不知,他若是乐意说……
“……怎么解?”
如铁得意洋洋瞥他一眼,锦被里的五指姑娘东翻西找,发现新目标,激动地围攻。
穆承渊一时呼吸不稳,如铁勾唇贼笑:“就是这么解的,殿下明白了吗?”
“……嗯。”穆承渊把暗中使坏的水蜜桃扣在怀里,一本正经道:“可是你身上的媚药,并没有解干净。”
骗人的,这种害人的东西,不早早除去留着过年吗,如铁方才喝下去的药汁就已经解了,可睿王完全不提这个事实。
如铁一愣,难道当时太匆忙,五指姑娘的效果还不够明显?
他当即就要再试一试。睿王却道:“这样太辛苦了,还是本王替你解吧。”
辛苦吗?
五指姑娘每天要做那么多事,还受了伤,当然辛苦。
如铁严肃地点点头,自己辛苦地爬上去,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睿王没忘,睿王殿下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如铁满面红云要投降时,穆承渊俯在他耳边轻语。
如铁回过神后仍是很气:“殿下,你怎么可以只说一个字!”
妈蛋的,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爱就一个字,他只说一次吗!
睿王妃终于找到了,皇帝也松了口气,毕竟如铁是无辜的。隔天睿王带着睿王妃入宫,皇帝瞅着如铁手掌上厚厚的纱布,又赏赐了不少东西。
皇帝还是老样子,如铁主要目的也不是见他,而是去承乾宫看望皇贵妃还有刚出生没几日的六皇子。
这次宫变翊坤宫死了不少人,皇帝觉得不大吉利,连同长春宫一起重新大修,皇贵妃就暂住在承乾宫。月子中不便见人,如铁隔了屏风问候之后,皇贵妃就让嬷嬷把六皇子抱出来给他看,如铁以前天天给六皇子胎教,比谁都盼着六皇子平安降生,可是六皇子生下来谁都见过了,他却因为某些原因,最后一个才见到。
嬷嬷教如铁怎么抱孩子,如铁一边抱一边惊呼:“他怎么这么小啊!”
手、脚还有脸都是小小的,依旧是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只,浓密的胎发都贴在脑门上,有点丑。
嬷嬷悄声道:“殿下以前也是这样的,长一长就好啦。”
如铁心花怒放,哼着歪七扭八的歌去逗六皇子,好像隔空逗着承渊宝宝一样。
这个时候的小婴儿还看不清任何东西,可他就是会突然咧开嘴,朝如铁露出无齿的笑容。
趁如铁在抱六皇子,皇贵妃把穆承渊叫到一边。
“承渊,你皇祖母前阵都说了,要本宫出了月子便为你留意侧妃人选,本宫想再问一问你,这么久了,你还是坚持不纳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