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从玩偶兔的庞然身躯后伸出,拽住玩偶兔毛茸茸的爪子狠狠一扯, 把肥壮的玩偶兔甩到一边。
玩偶兔扑倒在地, 电锯从它爪中脱离出去,掉在地上不停地震动着。
“君昊?”江珩缓了口气,坐起身, 把一旁的银刀收回手中,睁得圆圆的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严君昊,像是一只得到意外惊喜的小松鼠。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出现还算不算惊喜。严君昊一脚踩在电锯上,力道大得直接把电锯踩得裂成两半。
刚刚还在地上嗡嗡直震的电锯立刻消停了。
“嗯,是我。”严君昊把电锯的残骸一脚踹开, 朝江珩的方向上前两步,伸手把人拉起来。
江珩顺势站起身, 从严君昊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旧是温凉的。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出神了一瞬,然后率先松开了手。
但严君昊没有放开手,他依然紧紧地握着江珩的手。
“你不松手吗?”江珩舔了舔唇,唇瓣上覆着的水光在灯光下潋滟。
严君昊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生怕他没还没能解释,江珩就要抽手离去。
他缄默片刻, 语气有些微弱地说道:“我怕松手了, 就再也握不了了。”
江珩抬起眼睛,目光从严君昊的透着焦灼的黑眸,顺下至绷平的唇角, 点过紧绷的下颌。
“可以的……不会不让你握的……”江珩偏开目光,小声说道。
严君昊仍不放心:“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他有些忐忑。
江珩觑了一眼严君昊,瞧见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掀起了几分焦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就好像一只往常里威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做错了事,垂落着耳朵,很失落的样子。
“嗯——我想问,你真的怕黑吗?”江珩抿着嘴思索片刻,问道。
严君昊正不安地等待着宣判,结果等来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他轻轻叹了口气,老实承认道:“不怕。”
江珩眨眨眼,显然对此有所预料:“那你为什么要说怕?”他歪歪头,一副困惑的模样。
严君昊的心咯噔一下,他低落着眉眼,心虚地回答:“想牵你的手……”
江珩目露茫然,脸上隐隐发热,他拍拍自己的脸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脸热。
他吸了口气,揉了揉脸,勉强平静下来。
“你们叙旧叙得挺开心的啊?”玩偶兔从地上翻身立起,玻璃眼珠透着摄人的寒光。
严君昊冷冷地瞥了一眼玩偶兔,嗤笑道:“怎么?嫌七年前死得不够透?还是刚刚中途溜走不够丢脸?”
玩偶兔冷嘲热讽:“你不是也没能让我死透?”
严君昊黑眸中红光涌动:“你这意思,是觉得希望我给你送终?”
禁闭室四面的墙壁上涌出无数冤魂,浓郁的黑同雪白的墙壁对比强烈,更显得鬼魂数量众多。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天。”
“何卫东,血债血偿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严君昊的双眸骤然转为全然的血色,周遭的阴魂嚎叫着扑向玩偶兔,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撕咬着它棉花身躯。
“江珩!”伊慧云三人匆匆跨进禁闭室内,跑到江珩的身旁。
江珩扭头:“你们怎么来了?”
“别提了,大佬,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师一嗓子嚎得我们全给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这扇门明晃晃地摆在不远处。”蔡鸿抱怨道。
“现在什么情况,严君昊怎么回事?”伊慧云皱着眉,看着浑身上下都绕着鬼气的严君昊。
江珩还未开口,包围着玩偶兔的阴魂们突然一下散开来,露出里面除了针缝痕迹,几乎毫发无损的玩偶兔。
“你试了这么多次都没能伤到我,还没有吸取教训吗?严君昊。”玩偶兔拍了拍自己肩膀,仿佛是在清理灰尘,蔑视的表情看得人尤为不快。
“那什么玩意儿,怎么看起来那么欠揍?”蔡鸿毫不客气地开口。
江珩默默点头附和:“那是何卫东。”
“何卫东?这个缺德学校的缺德校长?”伊慧云说。
“那,严君昊真的是那位学生会长吗?”王珊弱弱地出声问道。
伊慧云挑眉:“八九不离十,是吧,江珩?”她转头,却发现江珩已经不在身旁。
江珩一溜烟跑到那个血桶旁边,脑中回想起刚刚的那张字条。
“嗯!试试看吧!”他收好银刀,提起血桶,脚步稳健地冲到玩偶兔面前,然后把水桶的底部一翻。
一大桶血水哗啦啦地全倒在了玩偶兔的身上,把它的毛发浸得湿哒哒的,有的还打起了结。
“江、江珩?”伊慧云目瞪口呆。
“大大大大佬?”蔡鸿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珊矜持地保持住了沉默,唯有颤抖的指尖透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玩偶兔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血水从针缝处渗透进去,内部的棉花被浸泡得沉重不堪,不仅如此,它的躯体还正随着血水的渗透逐渐地缩水。
“该死的!你居然敢——!”玩偶兔顿感不妙,它狰狞着表情,朝江珩扑过来。
江珩正扒着桶看里面的血水倒干净了没有,结果发现刚刚他泼得太急,并没有全部倒干净。
在缩水了一圈的玩偶兔扑过来的瞬间,江珩把整个桶倒着举起来,直接扣在了玩偶兔的头上。
玩偶兔被淋了个透彻,它的身躯迅速缩小,直至消失无影。
本来倒扣在它头上的桶砸在地上,在原地转了个圈。
伊慧云三人在一旁三脸懵逼。
嗯??这样就结束了??刚刚那不是要boss战的架势吗?
结束的这么突然?这么草率?
严君昊也愣了会神,没有想到江珩这么轻易就解决了玩偶兔。
凑在另一旁的一大团阴魂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哇,不愧是老大看中的男人……”
“跟会长一样强……难怪当初那谁哭着回来跟我诉苦。”
“我还帮过他呢!”
“真的?”
“骗你干嘛。”
以上言论,江珩一概没听见。
他正想同严君昊说点话,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蔡鸿跳着脚,嚷嚷起来。
“君昊——”江珩茫然地叫了一声。
严君昊转过头,朝江珩走来。
他俯下身,双臂轻轻地圈了一下江珩。
江珩仰起脸,望着严君昊深邃的眼睛,恍惚间在里面看见了柔和闪烁着的星点笑意。
严君昊弯着腰,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江珩的前额。
“再见了。”
江珩只感觉前额覆压下来零星的凉意,带着缱绻与温柔,亲昵得犹如情人间的爱意。
严君昊松开江珩,往后撤了一步。
周遭的场景天旋地转,江珩四人被送到了校门之外,而严君昊和那群拥挤着的鬼魂则站在校门内。
他们身后的校园逐渐坍塌着,从教学楼开始,一切的建筑物都碎成了无数的石块,前仆后继地滚落在地面上。地面也逐渐开裂,水泥地龟裂开来,爬满了易碎的皱纹。
江珩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好在伊慧云三人及时拉住了他。
“大佬!别往前了,再进去任务要失败的!”
江珩驻足原地,与严君昊四目相对。
“这把刀!这把刀是你的吗?”江珩大声地问道,挥了挥手中的银刀。
严君昊微微笑起来,冷峻的容貌在此刻更是俊美得锋利无匹。
“嘘——”他将食指抵在唇前。
江珩又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顾瑾谚……
距离校门最近的一栋楼倒塌下来,溅起一片的尘埃。
江珩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前的学校已成一片废墟,严君昊与鬼魂们都已经不见踪影。
“谢谢你们——”几道细细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蔡鸿左瞧右看:“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伊慧云道。
“是那些鬼魂在道谢吗?”王珊说。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扬尘,犹如一朵朵在空中绽开的小花。
江珩没有说话,他眺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废墟。
废墟下埋葬着所有过往的故事,一张报纸缓缓落在他的面前。
江珩伸手接住了。
“何卫东校长在拘留期间离奇失踪,警方搜索未果……”
“警方勒令该校停办整改,严格监督,以防范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江珩嘴角抿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小酒窝深深地绽放在脸颊上,穿破云层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他明眸皓齿。
七年的仇怨终于散去,澄澈的阳光一缕缕地照在废墟上,像是一排排通往天国的灿烂阶梯,欢迎着所有亡灵的归来与安息。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二轮副本《鬼校》】
【副本完成度评测中——】
【任务1完成度:100% 任务2完成度:100%】
【恭喜江珩、伊慧云两位玩家获得评价S,蔡鸿、王珊两位玩家因中途未参与探索,获得评价B。】
【玩家江珩、伊慧云副本轮数升级,进入三轮副本】
【恭喜玩家江珩完成支线任务探索】
【系统正在清算道具奖励——】
“居然有B!”蔡鸿无比激动,热泪盈眶地望向江珩,差点又要“扑通”一声跪下膜拜大佬。
江珩眨眨眼,不明白蔡鸿在激动什么:“B很厉害吗……”
王珊连连点头:“我们俩以前自己组队一般只有C,这次中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中途都没有帮上什么忙,还能拿到B。”
伊慧云也盯着自己的任务面板琢磨道:“我以前也没有过两个任务完成度都这么高的情况,毕竟我只有一个人,总是会漏掉很多奇奇怪怪的线索。”
她大方地拍拍江珩的肩:“这次都是你的功劳呀!”
江珩被夸得脸颊微红,羞赧地朝着三人笑。
“系统刚才是不是说在清算奖励?”伊慧云忽然想起。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你完成了什么支线?不知道系统发放的奖励是不是好东西,有时候它会随机给一些特别难以言喻的道具。”伊慧云回想着,露出有些嫌恶的表情。
江珩好奇地问:“不是说支线任务一般会出稀有道具吗?”
伊慧云双臂环抱于胸前:“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些道具……稀有是稀有,不过根本用不着。”
江珩继续用一双充满求知欲的星星眼望着伊慧云。
伊慧云叹了口气,认命解释道:“比如说,又一次它给了我一个烂苹果。物品介绍是:吃了可以拉肚子……”
江珩被伊慧云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了下,引得伊慧云伸手捏他的脸以示惩罚。
【物品:沾了厉鬼血液的银刀(稀有升级版)】
【介绍:1.可以抹杀低级鬼魂,重创中级鬼魂,削弱高级鬼魂。(也适用于异常生物) 2.沾上所有者的血液后可以召唤一次副本最高级的厉鬼,所有者可命令其做一件事情。】
【所有者:江珩】
召唤?江珩听得有些出神。
所以君昊才能那么及时地赶到他的身边?
系统语音结束,江珩拿在手中的银刀便闪过一道金光。
他将刀举到面前,观察它是否发生了改变。
刀刃上,他的血迹已经被吸收干净,蔷薇雕纹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深刻了些,刀柄上的“Y”字变成了红宝石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偶尔会闪过红色的耀眼光芒。
“这居然是可升级道具?”伊慧云惊讶道。
蔡鸿凑过来:“可升级稀有道具出货概率大概是多少来着?千分之一?”
“对,是千分之一,稀有道具概率是百分之一,还算比较可能出,可升级的真的只有欧皇才能抽出来了吧。”王珊没忍住也凑过来围观。
“羡慕,大佬强得一批,运气还贼好。”蔡鸿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珩手中的银刀。
【玩家可选择是否公开副本攻略过程】
【是/否】
熟悉的浮窗弹出来,江珩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伊慧云笑着说:“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会凑到一个副本里呢,再见啦~江——”
【警告,电量耗尽,自动弹出游戏】
【玩家已弹出】
江珩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熟悉的卧室,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游戏。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过去两个小时,看来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里果然不太一样。
硬生生在床上坐了两个小时,腰背和脖颈都有些僵硬了,江珩站起身来,想活动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游戏U盘。
江珩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在原地兔子似的蹦了两下,疏松筋骨。
“系统刚刚说电量不足,应该要给它充电吧?”
江珩指尖捏着U盘,举到面前认真地端详片刻,除了差点把自己看成斗鸡眼外,完全搞不懂应该怎么给它充电。
他晃了晃脑袋,放弃自我探寻,坐到电脑前准备上网查。
这台电脑还是他几个月前抽奖抽到的,从小到大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坏,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好。从小时候他吃冰棍隔三差五就能中奖开始,一直到长大后遇到的各种机遇,可以说是小有欧气了。
“生天……充电……”江珩念叨着,慢慢悠悠地在搜索栏里打字。
“有啦!”江珩眼睛一亮,滑动界面。
屏幕上显示的是《生天》的游戏论坛。
“全球第一款全息恐怖游戏《生天》今日上线,仅在中国……嗯……不是这个”
“游戏头盔的充电方式……不对……”
“U盘充电方式:插入电脑,会自动充电。电量满格将会亮绿灯,电量不足时会亮红灯,电量耗尽则会自动弹出游戏,指示灯处是游戏开始按钮……”
江珩想到这次进游戏前U盘上亮着的红色指示灯。
难怪他莫名其妙就进游戏了。
江珩把U盘插好充电,继续浏览论坛。
他随手点进了闲聊版块。
一个热帖被顶在首位飘红:《辣鸡游戏,让我彻夜难眠》
江珩被标题吸引,感兴趣地点进去。
“大家都知道,《生天》有个非常让人想吐槽的系统设定,那就是默认穿着。”
“也就是你进游戏时,身上穿的是什么,系统会默认游戏里的你穿着与现实一致。”
江珩恍然大悟,难怪他两次进去身上穿的都是自己的家居服。
他继续往下拉。
“楼主是第一批玩《生天》的玩家,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游戏有这种奇葩设定。”
“夏天到了,气温越来越高,光膀子的男士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朋友,在家里喜欢只穿着条小裤衩,以享受极致的凉爽。”
“问题来了,《生天》刚运行的那一天,进游戏的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场面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里,楼主,被系统分配了三个队友。”
“一个赛一个的清凉,场面一时间完全失控,一群大老爷们面面相觑,四处奔逃,在极短的时间里,拿下来第一个团灭。”
江珩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这个习惯。
“说真的,开发商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楼主真的一点都摸不透,这也太追求真实了吧。自从大家知道游戏形象和现实形象完全一致,一群人就开始在里面开相亲大会,还有在游戏里先练习表白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底下跟着的评论全都是“哈哈哈哈哈”。
江珩又看了其他帖子,基本上都是在吐槽游戏难度有多么变态,里面的鬼究竟丑得多么令人发指,还有自己副本任务失败时一些不堪入目的死法。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挺久,回神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糟了糟了,得赶紧吃饭去,他还想着趁下午放假,游戏也玩不了,要去医院看望奶奶。
江珩匆匆站起身,跑向厨房。
他的身后,U盘的指示灯微微闪了一瞬的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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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匆匆忙忙地赶去做什么了?见你的小男朋友?”季茂明瞧着朝他走过来的顾瑾谚,调侃道。
“没有。”顾瑾谚拉开季茂明对面的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少来这套,瞅瞅你那着急忙慌的样子,不是去见你那小男朋友?我可不信。”季茂明眼神怀疑。
顾瑾谚冷着张冰块脸,眉眼间锋利冷峭,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还不是男朋友。”他沉声说道,话语间的失落几乎无法察觉,若不是季茂明跟他往来已久,还以为他在生气。
季茂明叹了口气,眉毛纠结地打在一起:“就你这个成天冷着脸的样子,那江珩瞧着就软软乎乎的,估计看了你就怕。”
“他不怕。”顾瑾谚闷闷地说道,冷厉的眉眼微微化开。
还得意上了。季茂明恨铁不成钢:“不怕,他不怕,挺好。那他知道你喜欢他了吗?”
顾瑾谚板着脸,拿起菜单盯着看,季茂明根本不吃他这套,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逃避心理。
季茂明苦口婆心:“你这性子得改改,别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你不说人家哪里知道?”
“你看看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了追人,特地跑我剧组里来当什么主美术,你一开发游戏的大老板,游戏不做,来掺和什么电影?”
“结果人家知道吗?”
顾瑾谚闷不吭声,抓着菜单不放。
季茂明简直拿他没办法,这闷葫芦倔得要命,喜欢也憋在心里不说。
“说过了。”顾瑾谚放下菜单,面无表情地说。
季茂明想趁胜追击,多劝几句的心一个急刹车,懵懵地重复:“说过了?”
“嗯。”顾瑾谚答得干脆。
“结果呢?”
顾瑾谚敛着眉眼,难得露出了点明显的失落:“他没懂。”
季茂明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怎么跟人说的?”
“我们能不能更亲近一点……”
季茂明痛心疾首:“顾瑾谚,你就不能简洁明了地说‘我喜欢你’吗?”
季茂明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引得全餐厅的人都好奇地转头看过来,一脸看戏的兴奋模样。
“我不喜欢你。”顾瑾谚冷漠地回答,语气坚决,毫不拖泥带水。
季茂明:“……”
他抹了把脸,诚恳地怼回去:“我也看不上你。”
围观群众失望地继续各吃各饭。
“说真的,我还有些奇怪,你也老大不小的,还跟小年轻似的搞一见钟情?”季茂明好奇道。
“人家就不小心扑到你身上,你就喜欢上了?”
顾瑾谚望着身侧的玻璃窗有些出神,像在回忆:“不是一见钟情。”
餐厅外的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他补充道:“是我去接的他。”
季茂明愣了会神,反应过来:“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喜欢了好几年的暗恋对象吧……”
“嗯。”顾瑾谚淡淡应道。
“这么巧……”季茂明喃喃道。
跟顾瑾谚走得比较近的朋友都知道,顾瑾谚有个喜欢了很久的暗恋对象,听说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不过后来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顾瑾谚当时还酝酿着想要表白,结果表白没出口,人也找不着了。
顾瑾谚被季茂明的话勾起了几分回忆,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冷峻的脸上显出点冰雪消融的笑意来。
的确很巧,再次见面的时候,江珩从折叠梯跌落下来,顾瑾谚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惊喜。
怀里的人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是只受了惊吓的猫崽。
猫崽冲着人甜甜地笑:“谢谢你。”
而他搂紧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
江珩吃完饭就去医院探望奶奶,老人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合着眼,面目安详。
他隔着玻璃,望着监护室里,手撑在冰凉的玻璃上,凉意一路从手心滑到脚底。
“小江,又来看奶奶了?”护士长正好推着车路过,就看到小青年眼巴巴地瞧着病房里面,乖巧又可怜的模样。
“嗯。”江珩乖乖点头应声,柔软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衬得人更乖巧了。
护士长年纪不小,看着江珩这样乖巧的小年轻忍不住就心疼,她安慰地拍拍江珩的背:“别担心,老人家底子不错,可以撑得住的。”
说完,她还有事要忙,就匆匆跟江珩道了别。
江珩在隔离墙前驻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奶奶,我现在可以赚更多的钱了。不论多少次的手术费,我都可以付得起啦。”
只要你能好起来。
江珩鼻头一酸,眼前起了一片蒙蒙的水雾。他用力地眨眨眼睛,脸颊攒起如蜜般的酒窝,一双黑眸里星光点点,动人极了。
“奶奶再见啦,我周末还会来看你的。”他声音软糯地说道,重打精神,转身离开医院。
江珩掏出手机,查看了下进账消息。
一笔汇款静静地躺在银行卡里,他松了口气,然后将钱又转给了医院。
一定要努力变得更有钱!江珩握握拳,给自己加油鼓劲。
回到家里,江珩看了一眼出门前就已经充了不少电的U盘,发现U盘的指示灯已经在闪着绿光。
他把U盘拔起来,毫不犹豫地按下指示灯。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后,江珩再次进入了游戏。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
【身份确认中……】
【参与人数:???】
【副本名称:幽灵医院】
【任务:1.逃出生天 2.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3.打开医院尘封的秘密】
【提示: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三轮副本的难度果然更大了,信息模糊不说,连任务数都增加了。
江珩集中注意,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长长的队列里,而他的前后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他是这列队伍里的第二位,前面只有一位病人,后面的病人倒是很多,至少江珩从他的位置无法看到队伍的尽头。
“下一位。”一个生涩难听的男音从前方传来,刺得江珩一个激灵。
他悄悄呼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接着好奇地探头去看是谁在说话。
江珩的视线越过前方的病人,落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上。
医生是一位消瘦的男人,由于他的脸庞看起来过于憔悴,江珩无法判断他的确切年纪。他穿着一身妥帖的白大褂,但白大褂上却沾着些黑色的墨迹,斑斑点点地散落在洁白的大褂上,像是南方雨季时墙壁上的霉斑,密密麻麻的看着让人有点不舒服。
医生正拿着个有些破旧的听诊器贴在前面那位病人的胸口,似乎在观测病人的身体状态。
不一会儿,他便放下听诊器,要求病人把双手伸出来。
病人对医嘱十分信任,立刻就照做了。
江珩看着医生眯着眼睛,低头在病人的手上来回地看。
“右手不行,不行……”医生看完,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他伸出手,握住病人的右手腕,然后猛地一扯,把病人整个右手臂都扯了下来。
血肉分离的黏腻声在近乎无声的环境里突兀又恶心,医生把扯下来的右臂一把扔到身后的纸箱里。
江珩隔着不远的距离,清楚地看见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脚,他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头。
前面的病人给医生看好病后,便空荡着右臂,若无其事地从江珩的面前走开了,像是没有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不见了一般。
“下一位。”医生拍拍桌子喊道。
江珩走上前,非常体贴地直接把双手伸到医生面前。
“您要帮我看手吗?”江珩睁着双水润润的黑眸,乖巧又无辜地问道。
医生举着听诊器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不按医嘱执行的病人,气得面部狰狞。
偏偏这时,江珩又把手往医生面前送了送,笑容温软,期待地望着医生。
医生突然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踱步,一副焦虑又暴躁的模样。
“手……手……手……”医生口中念念有词。
“你不是病人!不是病人!”医生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咆哮,瘦削的脸上皱纹绷得紧巴巴的。
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江珩,再一次咆哮道:“你不是病人!”
江珩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医生在面前疯狂跳脚,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吆喝声:“让开让开让开——”
暴怒中的医生对此充耳不闻,依然气急败坏地指着江珩,一副想骂人但是骂不出来的憋屈模样。
“都说了让开——!”
一辆医用手推车猛地撞在医生的腰上,医生被撞得飞出一段距离,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暂且没了声息。
出现在江珩面前的,除了那辆把医生直接撞飞的医用手推车外,还有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小护士。
她在撞飞了医生后,堪堪地刹住了车,笑容满面地对江珩打了个招呼:“您好,您是新来的病人吧。”
江珩顺着她的话默默点头。
“抱歉抱歉,钱医生他今天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所以比较暴躁,您的病房在另一头,我带您去吧?”小护士精神饱满地说道。
江珩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钱医生。
低血糖?
“可是钱医生好像是因为我生气的……”他抿抿唇,低垂着眼睫,有些内疚地说道。
小护士摆摆手:“没事,不怪你,走吧,我们先去你的病房!”
江珩望着她兴致满满的样子,不好意思推拒,便跟上小护士的脚步,去了所谓的他的病房。
他抬头一看病房号:444。
非常吉利。
“您的病房到了,我还有一点事,先走了——”小护士兴高采烈地说道,推着医用推车,风驰电掣地闪现出了江珩的视野。
江珩的“谢谢”在舌尖绕了一圈,没能说出来,他望着小护士瞬间不见的身影,非常怀疑她会不会又撞到人。
希望钱医生不要又被撞到。
江珩推开病房的门,望向里面。
虽然这间医院看着很陈旧的模样,连医生的白大褂都不是新的,但病房的布置意外的整洁干净,出乎人的意料。
病床旁放着一个小的床头柜,柜子上摆着一个白净的瓷瓶,上面插着一束干枯的花。
江珩走进病房,反手将门关好锁上,然后来到病床前。
他伸手拍拍病床上铺着的棉被,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床上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非常放心地扑在床上滚了滚。
不同于正常医院的消毒水味,江珩在棉被上嗅到了点暖洋洋的太阳味,他有些安心地缩在被窝里,迷迷糊糊间,竟是睡了过去。
沉睡间,江珩微微蹙了蹙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的腰,让他痒得打颤。
“痒……”他软绵绵地嘟囔道,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意识却一片混沌,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抬起。
腰间的触感缓缓上移,一点冰凉碰触在他的耳垂上,江珩不适地动了动脑袋,想要避开。
但冰凉却如影随形,甚至变本加厉地覆盖住他的耳朵。
江珩敏感的耳朵被轻轻地咬了一口,他的唇齿间溢出一点难耐的喘息。
腰部被什么牢牢箍住了,江珩动弹不得,被锁在原地,被迫承受。
耳朵上的动作还在继续,他的耳垂又被人轻轻地咬了一口,接着是慢慢地研磨。
江珩浑身发软,昏昏沉沉得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一股热意从耳根灼烧起来,然后星火燎原般地漫延到他的脊背。
恶作剧仍未停下,江珩微启的唇瓣被凶狠地覆压住,然后又被慢斯条理地沿着唇纹舔咬了几下。
氧气逐渐被掠夺走,江珩本就迷糊的意识更加混乱,他微微动了动脑袋,想要顺畅呼吸,但下巴却被轻轻捏住。
覆压的感觉越来越凶赫逼人,唇瓣间的周旋愈加急促。
终于在江珩呼吸微窒时,所有的禁锢都一瞬松开。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糯,听得人耳根酥麻,心痒难耐。
有个低沉舒缓的声音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带着点餍足。
“睡吧。”
江珩的意识再次沉入深海。
“晚安。”
江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坐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一旁床头柜上的花瓶。
在睡着之前,他清楚地记得,花瓶里的花是干枯的,不知道放了多久。
可现在花瓶里插着一束开得热烈的红蔷薇,花瓣上还停留着晶莹的露珠,宛如刚刚被摘下不久。
江珩挪过去,把花瓶拿起来。
馥郁的花香在鼻尖萦绕,江珩垂眸望进瓶底,发现里面盛着浅浅的清水,仿佛要让这束红蔷薇开得更久些。
江珩把花瓶放回原位,想了想,还是礼貌地对这束漂亮的话说了声“谢谢”。
这时,隆隆的钟声骤然响彻整个医院,江珩捂着耳朵,试图隔离震耳欲聋的钟声。
不过这似乎只是在做无用功,钟声仍然在他的脑中震荡,就像它并不是他所听见的,而是直接传入他的脑海里的。
江珩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推开病房门,想要投诉医院打扰病人休息。
结果,他刚推开门,刚刚为他领路的小护士正好从门前呼啸而过,江珩赶紧叫住了她。
“护士小姐,请等一下!”
小护士一个急刹车,倒转回来,停在了江珩面前。
“这位病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小护士面无表情,没了之前的热情笑容。
江珩皱眉忍受着烦人的钟声:“这个钟声什么时候会停啊?它会干扰到病人休息的。”
小护士语气平直,毫无起伏:“等到全员到齐了,它就会停下了。”
“全员到齐?”江珩疑惑地问道。
但小护士没有给出回应,只是忽然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江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走廊尽头处涌动着一片黑暗,他微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
一张张苍白的人脸齐齐转过来,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的醒目,它们挣扎着伸长了脖子,似乎非常渴望地想要突破什么。
小护士本来婉转动听的声音陡然压得低沉嘶哑:“不够……还不够多……”她的嗓音里透着渴求。
钟声一下又一下地响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