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友萧坐在车里。身旁是瑟瑟发抖的童雅舒。她挣扎的厉害, 一会儿不甘心地大声吼叫,一会儿又楚楚可怜地打感情牌, 可叶友萧都无动于衷,他是铁了心要送童雅舒去自首不论她什么想法。
放弃反抗后的童雅舒反倒冷静了, 她坐在车里, 想着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喝酒出意外并非第一次, 却独独这次没人救她。
童雅舒开始怨恨, 怨恨叶友萧的冷情,这种事他明明可以私下解决,却偏偏要把自己送去自首,也不知是安得什么心。
想到这些, 童雅舒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不顾形象地开始咒骂起叶友萧来。
叶友萧一脸病容, 却连眉头都不动, 任由童雅舒咒骂。
公安局离住所很近,开车也不过十来分钟,等车开到公安局的时候童雅舒才彻底地没了声响。在踏进公安局的那一瞬间,童雅舒是真正感到了恐惧, 她看着那些穿制服走来走去的人,就像是地府里来抓她魂魄的小鬼。童雅舒想要再求, 可叶友萧一脸决绝。
童雅舒突然觉得冷,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样。她想起了徐兰,叶友萧那个自杀的前妻, 当年她也是这样被叶友萧放弃了的,而如今却轮到了自己。
坐牢并不是多大的事情,童雅舒忽然想通了,跟叶友萧一起生活十来年,跟着他的时候自己才刚过了十八岁生日,而现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些年来不说把叶友萧摸得多透彻,可该了解的绝不比别人少。
叶友萧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即使是自己犯下大错,按他的个性也会尽量包庇,就像他包庇洪易跟叶显仁一样。即使是为了壹壹他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去坐牢,可现在却是亲自送自己来自首,并且没有丝毫的余地。这是彻底放弃了,就像一块没用的抹布一样,到了该扔的时候了。
想通这些,童雅舒心如死灰,木然地被保镖压着走。
童雅舒一脸呆滞,任由警察盘问,叶友萧把保镖打发到外面等着,自己陪童雅舒做笔录。
黄律师是半道上来的,办完手续,费了些功夫,才得到短短几分钟单独和童雅舒说话的时间。虽说是单独,但旁边却杵着俩警察。
眼看着就要去看守所了,童雅舒都没缓过神来,她先前还能哭,现在是一滴眼泪都没了,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叶友萧,眼神没有焦距。
叶友萧本来还想嘱咐两句,却没再多说。黄律师是半道上来的,办完手续安慰道:“我打听了,那位被撞的交警没有生命危险,再加上是自首,认罪态度比较好,法官应该会考虑。”
黄律师说了一堆话给叶友萧宽心的同时也让童雅舒放心,其实要想轻判也不是办不成的事儿,就是费些功夫,这话他没说,童雅舒旁边还站了俩警察,无论是从他职业方面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能跟当事人把话说的太满。
童雅舒听到这眼神才有了焦距,她惊喜地看着黄律师,又看向叶友萧,叶友萧是完全有人脉有能力帮忙的,只要他愿意出手,自己想必不会在里面待太久。可见他脸色沉沉没什么表情,心里突地坠了下去。
叶友萧缓了缓才说道:“看法官怎么判就怎么执行,不用多费力气,”说着他转向童雅舒,接着道,“你也该受些教训了,就在里头好好想想。”可要想些什么,叶友萧没有明说,便合上了嘴,他现在身体虚,闹了这么久,已经累的没什么力气了。
黄律师没有接茬,按着他的想法是,虽说童夫人有错在先,可若是努力一下还能争取轻判,夫妻俩关起门来再教育也不迟。家丑不可外扬,做了这么多年有钱人的律师,这些事儿他都明白,叶友萧不可能不明白,如今却把自己老婆送到公安局里,还不打算出手帮忙,这里头的事儿可是有得嘀咕了。
童雅舒听完,腿脚一软就要倒下,正给旁边的警察扶住了。她最后看了叶友萧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彻底死了心。此时反而扯了扯嘴角笑了,泪珠子顺着姣好的面颊流了下来,滑进了她翘起的嘴角。十八岁到三十四岁,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叶友萧,这么多年不说是爱了,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可叶友萧却说扔就扔,临了还不忘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面孔,这样的面孔她看了十几年,现在却觉得心凉和恶心。
童雅舒突然觉得可悲,自己这么多年,耗尽了青春是图什么?费尽心思挖来的男人对她没有感情,只当她是生孩子的工具,偌大的家业她连片指甲都插不进去,一天天地过这贵妇的生活,原来觉得都挺美好,可一朝身陷囫囵,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就连亲生儿子也跟她不亲近,而叶友萧更是从始至终都在防着她。
童雅舒心里悲凉,她只觉得天都塌了,浑浑噩噩地跟着警察往看守所走去。
从公安局出来,黄律师跟着一起去了趟医院,他在路上才回过味来。叶友萧这是借着机会先弄走童雅舒给他弟弟腾路。其实主要还是给他儿子做安排,毕竟这样的亲妈,是有那么些不靠谱。可酒驾肇事逃逸若要算起来,也关不了几年,等她出来了,抚养权还是在她那里,到时候还不得让叶和泽继续跟她扯皮?想到这里,黄律师忽然灵光一闪,随即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余光瞥了老友一眼,便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家里出了事,媒体就跟闻见肉味的狗一样,全都冒了出来。除了娱乐八卦,豪门丑闻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叶和泽让保姆先去家里收拾壹壹的行礼,自己直接去了公司着手处理这些事。
信达集团门外守着不少记者,长枪短炮地在大门口晃悠,却没人敢进入集团大楼。叶和泽出现的时候,现场有些骚动,记者们暗戳戳地拿着相机对他拍照,但没一个人上前采访。
方净言早得了信儿赶下来,一路把叶和泽互到办公室才松了口气。叶和泽看着心情不是太好,气压很低,连着方净言都更加小心。
“把公关部的人叫来。”叶和泽还没坐到办公桌前就吩咐道。
方净言嗯了一声就亲自出去叫人了,公关部的负责人是信达集团的对外发言人,平时也出一些新闻稿,本来这事儿不用他去,打个内线电话的事情,可现在他却决定亲力亲为。
公关部负责人是个精干的中年女人,身材保持的很好,穿着一身米色职业套裙,脸稍微有些圆,气质卓然。
她跟着方净言一起到叶和泽的办公室门外。方净言深吸了一口气,屈指敲门。
“进来。”叶和泽说。
方净言推门而入,说:“老板,人到了。”
叶和泽抬起头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等她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外面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有没有什么对策?”
负责人迟疑了一下,刚刚方净言来找她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也一直在想办法。现在网络发达,总有些人在网上怼天怼地,信达集团太瞩目了,叶家也很少有新闻出来,上回还是十几年前叶总前妻自杀身亡的消息被传开,这次却不同,上次的算是疑案,这回的却实实在在是个丑闻了。
网上放出来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买了水军转发,不过一早上,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时候就是用得着公关部的时候了。
负责人也早吩咐下去,监测舆论动向的同时整组人开了一早上会拿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来,但最终该怎么处理还得老板拿主意。
“我们早上开了个会,紧急讨论了一下方案,第一是开记者招待会,做澄清,第二是先压下新闻,主流媒体不报导,等童夫人能露面之后再让她亲自跟社会道歉,这样能挽回一点形象,再有就是冷处理,删帖,找营销公司买一个别的消息,买水军引导舆论,把这事盖过去。”负责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叶和泽听罢,想了想一时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连呼吸的声音都有些收敛。
叶和泽却是在揣测叶友萧的态度。按照今天的情形来说,叶友萧是放弃了童雅舒的,这样的话,自己也许可以做的大一点。童雅舒这件事对信达集团的公众形象是一个负面影响,一着不慎很难容易引起民愤,一家大型公司不可能完全干净,到时候有心人引导利用民愤,信达集团很有可能会被牵扯出很多不该露在明面上的事儿。
“写一个新闻稿,内容就写信达集团以及叶家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对这件事深表遗憾,并且会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负法律责任。”叶和泽一字一句地说道,“召开记者招待会,我会亲自出席给公众一个交代。”
负责人听到这里,心里就有底了。她没多留,只说写完新闻稿发叶和泽亲自审核,记者招待会的事情也需要开始筹备。
方净言在一旁默不作声,等送走公关部负责人,关上叶和泽办公室的门,才犹豫道:“老板,这件事需不需要跟叶总商量一下?毕竟童夫人……”
叶和泽听到他提起,便给叶友萧去了一个电话。
叶友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完叶和泽的决定,只淡淡地说道:“你看着办吧,信达的事情以后不用再问我了,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叶和泽又跟他说了两句,内心毫无波澜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