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结束短暂的二人世界, 叶和泽独自回了首都。韩染留下来继续工作,同时规划着三天后叶和泽生日的事情。毕竟是婚后两人第一次一起过生日, 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韩染的生日是在一月底,今年生日的时候还不认识叶和泽, 他是在剧组里拍了个大夜戏,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即使再怎么落魄,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 都能收到来自母亲的祝福,要是有空的话还能专程回家吃一碗长寿面,也算是幸福。可叶和泽这些年怎么过的他虽然不说,韩染想也知道并不怎么好。

不缺吃少穿, 却独独没有家人的陪伴,可现在不同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 有关心他在乎他的人。

经历过伤痛才会成长,体会过孤独才知道陪伴的难能可贵。不论是韩染还是叶和泽,两人都是不健全的图形,在经历磨合碰撞之后渐渐地融合, 互相慰藉着对方的伤痛。如今,叶和泽已经是韩染手中的风筝, 再需要些时间就会飘落下来,从而长久地相伴。

叶和泽回到了首都, 坐在办公室里听方净言汇报,刚从韩染那里回来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还做了什么?”叶和泽攒眉问道, 语气有些不耐烦。

方净言一板一眼地回答说:“除了每晚喝的醉醺醺之外,没别的了。”这已经不是小事,要再有其他麻烦,方净言有理由相信叶和泽会彻底对童雅舒失去耐心。

童雅舒本来酒瘾就大,在怀孕期间喝酒被叶友萧发现,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才收敛了几年,没想到叶友萧在医院躺了许久,她头上的紧箍咒也松了,这毛病又回来了。喝酒不说,为了不被人发现,喝酒还不带司机,喝完之后酒驾遇到交警巡查,怕身份暴露竟然一路冲过障碍,在这过程中撞了一位交警,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酒驾外加肇事逃逸,这两个加在一块,叶和泽都想直接报警亲自清理门户。

叶和泽揉了揉额角问:“她现在在哪?”

方净言回答:“应该在家里。”

想起现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童雅舒,叶和泽就感到厌烦。他拿起外套,对方净言说:“走吧,去老宅。”

不管事情怎么解决,他都得亲自去看看。

在去老宅的路上,叶和泽想好了,等见到童雅舒的时候直接拎着她去自首。上次车祸的事情给她的教训不够,是该让她吃吃苦头了。

可等在老宅看到叶友萧还有一旁的叶显仁的时候,叶和泽愣了一下,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毛,垂眸掩下眼里的厌恶与怒气,走到叶友萧身边问道:“大哥怎么从医院出来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吗?”

叶友萧也是在医院待烦了,再加上最近精神头好了些,又很久没见儿子,专程从医院回家看儿子的,却没想到撞见童雅舒跟叶显仁商量对策。

想到这里,叶友萧脸色铁青,刮了童雅舒一眼,胸腔震动,喘了口气才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叶和泽说:“我等会就回去,小泽先别急着走,等会送我回去。”一句话断了叶和泽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后路。

叶和泽本就是来处理童雅舒惹下的麻烦,见叶友萧这样的表情,八成是他听到了什么才气成这样。他点点头,叫了一声:“叶叔。”之后便自顾自地坐到叶友萧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场闹剧。

童雅舒这次是真怕了,上回叶友萧发火差点把她净身出户,但看着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还是放过了她,可这回却没那么幸运,肚子里没有保命符,还撞了人……想到这些,童雅舒抬起头悄悄观察叶友萧的神情,正巧对上叶友萧冰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忙垂下头一言不发。

“友萧,这次确实小雅不对,可她是你老婆,出了事你脸上也无光,”说着,叶显仁看到叶友萧脸色越来越黑,即将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开始打感情牌,“再者说,壹壹还小,离不得人……”后头的话他没明着说,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就算是为了孩子考虑也要保住童雅舒。

不提壹壹还好,一提壹壹叶友萧嘲讽地看了童雅舒一眼,他因着生病,还有些憔悴,之前瘦下去的肉还都没补回来,眼眶凹了下去,眼珠子有些凸出,就像一个紧紧盯着你的死人。

在场众人都看到了,叶和泽没有出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叶显仁莫名地有些心虚,当年这媒是他亲自牵线搭桥,这些年来一直过得不错,童雅舒嗜酒的毛病,之前他就知道,只认为是无伤大雅,婚后就收敛了,可现在看来却与他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童雅舒压根连头都不敢抬,却依旧能感觉到叶友萧的眼神就像是两道冰锥,刺得她头皮发麻。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谁都没再出声。偶尔能听到叶友萧喘粗气还有咳嗽声。

“去自首,我亲自带你去。”过了很久叶友萧突然说道。

叶显仁有些吃惊,他要的不是这句话,想再劝慰两句,但看着叶友萧的表情又一时说不上其他的话来。

童雅舒浑身一软,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她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怔了一会儿才抖着嘴唇说:“别,我错了,我……我再也不喝酒了,不要送我去坐牢!”

“友萧,你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叶显仁还坐在沙发上,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势,话里话外针对这叶和泽不够,还用眼神瞟过去。

叶和泽听罢,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淡定地坐在原地。

“没有谁说什么,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叶友萧说话开始大喘气。

见此,叶和泽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放在叶友萧的手边之后又坐了回去。因为要商量事,家里的仆人都让去了后院,这些事只能叶和泽亲自动手。其实护工也跟着回来了,但却在车上等着,叶友萧没让她一块进屋。

叶显仁见到叶和泽这殷勤的样子,鄙夷地哼了一声。

童雅舒依旧是哭,哭的楚楚可怜,泪水砸在衣摆上,绽出一朵花来。她本就长得好,即使已为人母依旧风韵不减,气质娴静,这时哭起来实在惹人怜惜。

叶友萧颤着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扶着沙发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童雅舒面前,慢悠悠地蹲下身,刚要说话,就听到叶显仁的声音传来:“友萧啊,按说你们的家室我虽然是长辈,却不好插手,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花些钱就能解决的事,你真的忍心让壹壹和小雅母子分离?”

叶显仁试图再劝劝叶友萧,他不知叶友萧为什么做了这样的决定,可童雅舒却是他一步重要的棋。

叶友萧虽然目前病情看似好转,可谁也说不清他什么时候就忽然撒手走了,到时候信达让叶和泽那个小崽子当家,他们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叶和泽不比叶友萧,冷情冷性,软硬不吃却又十分难缠,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把自己赶出信达。但是童雅舒不一样,她手里还有个孩子,叶友萧的亲生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要真到那个时候,总能帮些忙。

叶友萧却不理他,撑着膝盖蹲了下来,轻声对童雅舒说:“不要怕,我陪你去。”

听了这话,叶显仁气的胡子都歪了。感情他的话都白说了。

童雅舒哭的更厉害了,从默默垂泪到抽泣,声音带着哭腔,说:“求求你,友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戒酒,在家好好带孩子,壹壹上次还说幼儿园里布置作业,让父母跟着一起做……”

叶友萧却不为所动,他枯槁的手在童雅舒的脸上抚摸,擦拭她的眼泪,神情不带一丝怒气,像个温柔的丈夫安抚心爱的人一样。

童雅舒觉得有些希望,好似看到了叶友萧的动摇,正要再说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乖,洗把脸我们一起去自首。”他的声音很温柔,却打破了童雅舒最后的希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友萧,同床共枕十几年却从没有了解过的丈夫,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与致命的一刀,无论是当年的徐兰还是现在的她。

童雅舒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一时间,心里的失落全部转化为怒火,她失去了往日的娴静,雌目看着叶友萧,眼泪也忘了流,一字一字地咬牙问:“你真的要送我去坐牢?”

叶友萧像是毫无所觉她的变化,竟然牵起她的手,就要艰难地站起身来。

到了此时,她才确信叶友萧从头到尾都是在说真的,他是真的要送自己去自首,一点没有回旋的余地。

童雅舒猛地甩开叶友萧的手,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上。

叶友萧病了很久,身体虚弱,即使是女人也能轻易地将他推到,更何况是童雅舒使足了力气。他踉跄地后退一步,整个人向后仰倒。叶和泽见势不妙,急忙起身去扶,可到底晚了一步,在叶友萧跌倒后,才勉强拉住他的胳膊。

童雅舒看他这样却只觉得畅快。仿若她这些年的锦衣玉食都是委屈似的,不顾形象地唾了一口在叶友萧的脸上,冷笑说:“少在我面前装情圣,以为我跟徐兰那个傻子一样,被你哄两句就什么都信了?”说着她张狂地笑出了声,指着叶友萧的鼻子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嫌弃我。嫌我不好?徐兰生病你跟我偷情的时候怎么不说?非得人死后记挂?现在竟然要送我去坐牢!叶友萧,你到底有没有心?”说到最后,她嘶吼地质问出声,捂着脸痛哭起来,嘴里呜咽着数落叶友萧的各种不是。

叶和泽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刚要上前阻挠,却被叶友萧拽了拽。

坐在一旁的叶显仁刚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懵了,这时回过神来,举起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两下,厉声道:“小雅!注意你的言辞!”

谁知童雅舒却不买账,她破罐子破摔似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着叶显仁翻了个白眼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这话出口,给叶显仁气得不轻,他抡起拐杖就要砸过去,却被刚刚站起来的叶友萧喝退:“都停下!”说完,他转身看了叶显仁一眼,客气地说,“叶叔先回吧,这是我的家事。”

叶显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这些年来,他作威作福惯了,临了竟被叶友萧赶了出去,一时脸拉了下来。但这时他反而冷静了,只那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友萧身后的叶和泽,便气冲冲地拄着拐杖走了。虽然气势不减,心里却是一片恐慌,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为了叶友萧心目中的外人,而这转变他却没有觉察到。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他失去了叶友萧的信任。想到此,叶显仁冷汗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