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阿离出宫之后的昨日。
楚然一直等到宴会开始, 阿离也依旧没有回来。
宴会结束, 依旧没有阿离的影子。他摇头笑了笑，心想自家的小狐狸也许是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了，正想要吩咐人去皇城里面找一找，又想到小狐狸会法术, 常人或许根本就找不到, 他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打算。
刚打算回寝殿，万一小狐狸已经回来了在床上等着他呢。
一想起他的小狐狸精, 他的嘴角便会忍不住弯起。
天色已经黑，天边的月亮已经升了老高，诸大臣都各自回家, 二王爷楚默却是去拦下了正要回去的楚然。
“臣弟想借今天的这个机会，和皇兄好好的说说话。”
楚然对他并没有多热络，但是好歹没有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
“皇兄, 臣弟的王府自从建成之日开始, 你还从未去见过, 臣弟想邀请您去王府一叙。”楚默始终心机不深, 才没说了两句，就寒暄不下去, 直奔正题。
他今天就想要和皇兄摊牌父皇的事情, 希望趁着皇兄过生辰的这个好日子，让他们两个和解。
只是话一说出来，他便觉得恐怕今天要失败。但万万没想到楚然竟然答应了。
楚默和楚然一起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的时候, 都还觉得有些恍然，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楚然，发现楚然正撩着窗帘，眼神十分集中地看着外面的路过的风景。
“皇兄？你好像还从未真正的到民间玩过吧。”
楚然看了半响，路上空无一人，他才突然想起来，此时是宵禁，行人不可随意出门，那只小狐狸应该也已经回去了。
他放下窗帘，看向楚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今天突然将自己叫到他家去，是有别的事情，对于这些闲聊他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便只是简单地敷衍了一下。
“嗯。”
楚默神色遗憾了起来：“皇兄从小便被父皇管的严，除了读书练武和治理国事之外，从不让你下功夫去到别的事情身上。皇兄，曾经我也很羡慕你，明明只是比我早出生半年而已，为什么父皇的眼底心底就只有你一个人。”
一说起这个话题，楚然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顿时阴沉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可是那一瞬，并没有躲过楚默的眼睛。
父皇二字，是楚然的逆鳞，总是他平日里佯装得再好再完美，在被人不经意间提到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会暴露出来。
楚然将目光投向他：“你想说什么。”
“皇兄，我们是亲兄弟，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小时候我羡慕过你，但是更多的，是对你的心疼，我知道，父皇那样对你，你怪他……”
“我何时怪过父皇，我对父皇，从来都是千恩万谢，他给了我生命，教会了我治国，皇弟，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讨厌父皇的？”说道后面，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心里莫名的有了一个不可能的联想，他会说这样的话，不会是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吧，更甚者……当时父皇和母后就是他偷偷带走的？
那这样也正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在他在朝中说了绝对不会将太后下葬的话放出去之后，当日晚上太后的身体就被还了回来，如果这个人就是楚默，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楚默有点伤心垂下眼帘，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自己衣裳：“皇兄，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可是这一句话，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你有何对不起我？”难不成真是他父皇和母后的罪魁祸首？楚然说着，已经在脑海里想着要怎么处置楚默，然而听到楚默的话，整个人愣住了。
楚默目光有些悠远地回忆起了往事，并将它诉说了出来：“小时候的事儿，不知道皇兄还记不记得。那年后宫长了一颗桃树，是个偏僻的地方，我见着好看极了，想要找人分享，可是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找不到一个能够陪我去看桃花的人，不知为何，那时候我就想到了皇兄你，我去找你，那时候你在看书，当然了，除了看书练武，父皇也不让你做别的事情，我悄悄进了你的房间，不由分说的将你拉了起来，你竟然也没有反抗，我就一路带着你在宫里奔跑，还一边不停的和你说那桃花多么多么好看，结的果子肯定也很香甜，你一直都没有说话，但却跟着我路跑，我能够感受到当时你也是期待的，我觉得你一定是我的知音。本来要成功了，可是临到了那座冷宫外，你却被父皇的人给找到并抓了回去，然后被父皇狠狠的罚了一顿。”
楚然看着自己这个一向耿直纯真，面上总是露这快乐的弟弟，竟然也散发了忧郁的情绪，回想起那件事，他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而道歉吗？没有必要，当时你不也被父皇罚了吗。”
楚默惊喜道：“原来皇兄还记得！”
“嗯，我记得第二日我的窗台上放了一束桃花，放的人是你吧。”
“对，那是我收买的一个侍从放的，因为父皇不让我再去见你，省得将你带坏，所以我即便想去找皇兄，也不敢再去了。现在想来，我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宫中小霸王，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听父皇的话，说不让找你，就真的再也没有去主动找你了，直到最近我才想明白，原来是父皇的那句话伤到了那颗少年的自尊心，明明他从来没有看过我的功课，就说我会带坏你，皇兄，其实我对父皇也有很多怨。”
楚然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并没有说话，他们两个的话题一直都围绕着父皇。他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猜测的东西接近真相了。
正好这时王府也到了，楚默在下车前秘密地走了侧门，门口也没有人接应。
楚然见此情景，心底基本也定了。
等他们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室时，楚然的心里一点意外的感觉也没有。
等果然见到他的父皇时，楚然嘲讽地笑了一声：“我还一直以为你傻，没想到，皇弟原来一直在藏拙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风声破绽都没有露出来过。”
“皇兄莫要生气，私自进宫的事情，臣弟稍后会跟你解释，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臣弟当然不敢有一丝马虎。皇兄，父皇和你，毕竟是亲父子，你们为何不愿意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化解了各自的心结？”
老皇帝躺在床上，被两人吵醒：“是然儿和默儿来了吗。”
“是，父皇，您之前答应过，会冷静的和皇兄谈一谈的。”
“进来吧。”老皇帝声音显露出了难得的和蔼，手上却从枕头下摸了一块碎瓷片藏在袖子里，这是他之前砸碗的时候悄悄藏下来的。
楚默听到自己父皇的声音还算正常，越发觉得今天的事情能成，他打开锁，率先进去，楚然面无表情，但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老皇帝走到八仙桌旁边坐下，脸上带着一只笑容，让两个儿子到他的身边坐下。
楚默拉着楚然做到他身边，但是老皇帝和楚然还隔着一个楚默，便开口道：“今日我是要认真的和然儿好好谈一谈，有些话不方便让默儿听到，默儿，你先出去吧，我和你皇兄好好的说会儿话。”
楚默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父皇和皇兄都还算正常的脸色，终于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楚然心里并没有期盼，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看着桌子上的茶杯，直到他忽然感到耳边一阵风袭来，他下意识侧身躲开，这才看清他父皇手上拿着的尖锐瓷片是冲着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来的。
果然如此。
对他来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情理之外，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击不成，老皇帝恼羞成怒，发疯般的过去要伤楚然，楚然和他手来脚往的过了几招，这里发出的巨大声响被楚默听到了，楚默赶紧赶过来，见到这一幕，竟然也一时愣在原地。
“快帮为父给按住这个逆子，默儿！”眼见要不敌，他便叫楚默，可是楚默胸口急促呼吸，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移动，不知道到底该帮助谁。
楚然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他父皇禁锢在了地上，并转头对楚默骂道：“笨蛋，他手上有伤人的东西，还不快来拿走？”
楚默这才惊醒般过去帮忙。
屋子里乱七八糟，而老皇帝被绑在了床上。
楚默十分无措。楚然则是面冷哼了一声，就要出去。
他今日饮了一些酒，这些活动让他的酒意渐渐涌上来。他不让自己没有防备的一面被别人看到，于是抬脚就要走。
“楚然，你做下弑父杀母的恶行，想要我原谅你，没门！我诅咒你，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可能有人爱你，永远也不会有用真心对你，除了背叛，你这辈子什么也得不到！”
“我不在乎。”楚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有人爱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