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问起我?”祁襄眉峰一扬, “这倒是稀奇了。”

白如也不知道更多了,只道:“郤先生传来的口信只有这么多。”

祁襄点头, “你去歇着吧。”

白君瑜琢磨了一会儿, 说:“从把彭良死亡的真相通知左相后, 左相对三皇子的态度好像冷淡了不少,也没听说皇后多与母家联络,正常来说, 皇后被禁足,肯定会多联系母家,请左相帮她。三皇子可能也感觉到了, 大概有了其他打算。”

祁襄想来想去, 大概也就这一种解释了,“若真如你所猜, 那他想起我也正常。我父亲在时, 可是向着他的。只不过他若用我父亲跟我打感情牌, 是不是太蠢了些?我不受家中重视也不是秘密, 无论我面上伪装得如何好,但凡有脑子的仔细想想,都会知道用我父亲是不可能打动我的。”

“这总要见了你, 试探过才知道。”白君瑜不了解三皇子,但也知道人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会想做一番试探再做决定,“而且现在我与你关系好,时常聚在一起, 在京中也不是秘密。大伯与大皇子联手,我们将军府的立场在看不清局势的人眼里,那就是可以偏向大皇子,也可以偏向四皇子,但左右三皇子都沾不上光。如果这个时候能拉拢你,挑拨了我们家与大伯一家的关系,让我们明显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而四皇子因为大伯家的关系,可能不会再完全信任我们,大皇子届时也借不上我们将军府的势了,整个局势不仅不会因为大伯与大皇子的关系而改变,反而会生出许多嫌隙,这才是对三皇子最有利的。”

祁襄笑了,“你真聪明。”

白君瑜只要愿意分析,肯定不比他差。

白君瑜给他喂馄饨,“明面上的事,你也能想到。”只是他嘴快,先说了罢了。

祁襄将小馄饨吃完,才说:“你想到了我就不用费脑子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有两个,一个是我愿意从中挑拨,另一个是四皇子会不信任将军府。”如果这两个不同时成立,那即便三皇子打的是这个算盘,也是没有用的。

“这个的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只看我们愿不愿意配合。”白君瑜淡笑道:“由此可见,三皇子是真有心脱离左相,独掌大权。”

“意图是好的,就是想得太简单了。”白君瑜说。任何一个势力的形成和瓦解,都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想脱离一个相对稳固的大势力自立门户,可人就那么多,别人抱成一个大团,剩下的再折腾也只是一个小团而已,甚至连“团”都称不上。

“他想的简单,我们才有更多有机可乘的机会。”比起单冲出来自立门户,有时先破再立会更容易些,因为所求的利益是一样的,只是换个领头人而已。

祁襄和白君瑜没有提前回京,也没有故意拖后,就好像从来不知道三皇子府上的人找过潘叔一样。回京的时候,祁襄除了身上某处还有点隐秘的不适外,一切都很好。就算这段时间白君瑜缠他紧一些,他也没什么不满,白君瑜在某事上进步神速,哪怕他一开始没那样的心思,再被白君瑜伺候得舒舒服服后,后续就停不下来了。

郤十舟看到祁襄的好气色,心下也放心不少。

吃饭时,郤十舟提到左相命人悄悄在查彭良的死因,皇后还被禁足在宫中,可能并没得到消息,三皇子那边也没有动作,恐怕是还不知道,也没想到要斩草除根。

“左相查得顺利吗?”祁襄回来的路上吃了些点心,这会儿不太饿,只是跟师父说说话,没怎么动筷子。

祁襄和白君瑜都不在京中,郤十舟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在打听事的安排上自然也更上心,“他们行事小心,但因为隐市阁给的消息上线索明显,查起来倒不难,就

是慢一些。”

“这也太慢了。”越快查明白,事情爆发的就越快,不见得一定是好事,但对他们来讲肯定不是坏事。

“让人推着事情走快些?”郤十舟觉得快慢都无所谓,看祁襄需要。

祁襄想了想,说:“算了,先看三皇子什么打算吧。他最近没再找过潘叔?”

“没有,也没找过宅子里其他人。”

祁襄感觉无趣,“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会再联络我,我真想看看他到底要给我打什么牌。”

为了让人方便联络自己,祁襄次日就让白君瑜递折子消了假,白君瑜回来了,那就表示他也跟着回来了。祁襄还趁着天气还可以,连着三天去了彩罗。

现在大户人家已经开始为春节的衣裳做准备了,家中有绣娘的多是买了料子回家去做,只有大概一两套京中新时兴的款式怕做得不够精致,才会交给店里代做。而家中没有绣娘的更是早早就订下料子和样式,争取年前做出来好上身。平民家中更爱自己扯了布料回去做,能省下不少手工费。因为这前的围颈和手炉套子大受欢迎,价格也合理,彩罗留下不少回头客。到了这个时节,客人们纷纷上门,料子买得飞快,可见客人对彩罗的信任与好感。当然,这中间最重要的还是料子的质量好,价格合理,一般百姓也能花不多的钱买到心仪的料子。

近来的料子是专门雇了商队,跟着平日给彩罗送南方料子的商队一起去了南方,在常用商队的安排下,采买了不少,这才稳住了彩罗的供需。这中间的赏钱也给得到位,各方都尽了心,也是关键。

账目祁襄象征性地过目了,都没多问,主要还是来挑料子的。

现在他的新府已经上了“祁宅”的匾额,没用“祁府”是不愿总会想起之前的家,徒增不快。既然已经有了像样的宅子,下人也多了,那到了年下,下人们的衣服也少不得要做两套。而他自己、师父和潘管家的更不用说了。

除了自己家中,奉北将军府上的他也得操心一二。将军和夫人都不在京中,就算年前能赶回来,再想安排这些也是来不及的,白君瑜又实在没这份细心,所以他得帮着把奉北将军府上的份都做好。奉北将军、白夫人、白君瑜的新衣服也要备好,像白如这种贴身小厮,衣服跟一般家仆还得有所区别,总要多做几身。当然了,这走白君瑜的私账比较好,以免府上人心不平。

所以这三天祁襄心里是想给三皇子找机会的,但实际上却是忙得很,有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

终于把所有的料子、样式、尺寸都弄好了,祁襄终于松了口气,剩下的就是彩罗的事了,他等着验收就好。

手里的活是多了,但彩罗的绣娘、裁缝都格外高兴,手脚也特别麻利。他们都知道东家不是小气的人,上回铠甲修得好,他们着实得了不小的红包,这回到了年底,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们,他们更要积极表现,争取明年继续在这里干。

祁襄想去如蜜斋买些点心,现在白夫人不在家,没人给他做好吃的玫瑰饼,他也不好指使将军府的人,还不如自己去买些先将就着吃。

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出了如蜜斋就被拦住了路,“祁公子,我们三皇子请您一叙。”

小厮的声音倒不高,同样是请,祁襄觉得还是大皇子请他的方式略胜一筹,在彩罗附近不引人注意,他也能更放心的去,而三皇子请他却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如果不是他有自保能力,可能去都不会去。

祁襄将点心放上马车,让车夫找个地方稍等他一会儿,才道:“带路吧。”

见祁襄是个好说话的,小厮也松了口气,“公子请。”

一家新开的酒楼的雅间里,祁襄见到

了三皇子荣洌。

荣洌受了祁襄的礼,才施施然道:“起来吧,赐座。”

这态度不像是他有事找祁襄,倒更想祁襄有事求到了他这儿。

小厮搬了小凳来,又退回到一边。

“谢殿下。”祁襄落座后,也不多恭维,直接问:“不知殿下叫在下来,是有什么事?”

他跟荣洌不熟,显得太热情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荣洌喝着茶,悠然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见见你。不知怎的,本宫近来格外容易想起过去的事。就不免想到了祁将军,心生唏嘘。”

祁襄一脸无害地说:“父亲的事我并不了解。”

荣洌知道祁襄不受宠,也自然知道祁襄知道的不多,就是不多才好糊弄,“嗯,本宫知道祁将军看重嫡子多一些,但私下与本宫说起,也提到不少你的事,说你天生聪慧,即使不靠家中蒙荫,也能有个好前程。倒是嫡子,资质差些,他不得不多关注几分。”

祁襄心中嗤笑,这话绝不可能是他父亲说的,他自己以前是什么处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惊讶又有些动容的样子,“父、父亲真这样说?”

“当然,本宫没有理由骗你。”荣洌自信满满地说:“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生前与本宫走得近,也愿意扶持本宫。所以如今看着你与本宫并不亲近,本宫倒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甚至不知道祁将军对本宫的信任是这一世的事还是上一世发生的,被本宫记差了。”

“父亲的事在下实在不知,但兄长每每与在下提起,也是信心满怀,可见是真的看好殿下的。”祁襄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像在怀念过去的样子。

荣洌轻叹,“是啊,当初本宫与你兄长走得也很近呢。只是时运不济,祁将军出了那事,牵连了你们全家。当时本宫也是有心求情,奈何父皇下旨太快,又在气头上,本宫晚了一步,一切已成定局。”

如果祁襄是个渴求父爱的无知小儿,可能真会信了荣洌这话。但他可还记得,西陲官差对他们一家所做的一切,如果三皇子真有心,西陲官差又是左相的人接手的事,他们何至于是这个下场?荣洌是把他当傻子,还是笃定他这一个无用的书生什么都查不出来,才敢在这儿说这些?

他欠别人的,他必会还,而别人欠他的,他也一定要讨回来。他可以等,却不可能忘。

祁襄咬着后牙槽,面上一副隐忍着悲痛的表情,说:“殿下有心,父亲和兄长知道,也能瞑目了。”

荣洌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以后常跟本宫见一见吧,看到你,本宫就想到你父亲,就好像一切还是从前那般安稳的样子。”

祁襄应道:“是。”

“去吧。”荣洌也没有再多谈的意思。

祁襄心下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三皇子打完感情牌,就没后续了。不过也好,他也可以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殿下保重,在下告退。”祁襄拉开房门,便赫然看到站在门外,面若寒霜的白君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