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过后，蔡秀贞苦笑着道：“她是没有说过, 但她是这么做的。她是演员, 她的情况我通过电视和新闻都能看得见, 一路看着她越来越成功, 就越来越没有理由去联系她, 然后不知不觉都二十年了。”
叶煻听出其中的意思了，因为知道关烟过得好, 所以不联系便成了顺理成章的状态。
心里憋着很多话想反驳想追问，但到底是关烟从来不去碰的事情, 叶煻怕自己擅自去挖掘会让关烟不舒服, 所以她不打算再追问了，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所以阿姨是抱着见儿媳妇的心态来见我的？”
蔡秀贞也收起惆怅的情绪, 笑得亲切：“对呀，知道你跟关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见见你。”
叶煻讨好又乖巧地笑着：“那您还满意吗？”
“满意。”蔡秀贞露出宠溺的目光，笑道：“关烟跟你在一起我特别放心。”
“真的吗？您没觉得我不靠谱？”叶煻知道自己在大众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尤其是她跟关烟闹出这么多事来，从一开始她抱关烟大腿到现在她是小三之类的说法满天飞, 而且她还小了关烟十岁, 她不信关烟她妈没有想过她是个利用关烟的小狐狸精。
“没有，关烟跟你在一起之后明显变了很多, 能感觉到她现在很幸福，这一定是你的功劳。”
叶煻沾沾自喜，故作害羞假惺惺地谦虚：“是关姐让我改变了很多。”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围绕着关烟的话题聊得像忘年交, 甚至忘记了时间，直到邵邵打过电话来催叶煻说该去赶飞机了，叶煻才想起来她今天是要回渠西的，而关烟明天也结束杂志的拍摄要回来了。
没有聊够的叶煻不想这顿饭结束得太早，于是让邵邵临时改成晚一点的航班。挂了邵邵的电话后，叶煻对蔡秀贞道：“阿姨您等一下，我给关姐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蔡秀贞饶有兴致地道：“改个航班也要报备？关烟管这么严吗？”
“对呀，她规定我晚上十二点之前不回家的话必须报备，她知道我今天会回渠西，就算她不在家，我没有按时回去也是要报备的。”
叶煻一边说话一边拨通关烟的电话，接通电话说了两句后，见对面的蔡秀贞十分在意她们的对话，叶煻干脆按了扩音，让蔡秀贞也听一听关烟的声音。
“怎么临时改了航班？”关烟温柔的语气里带着想要质问却故意掩盖的在意。
“在晚宴上耽搁了些时间，不想太着急，就干脆改晚一点。”
“喝酒了吗？”
“一点点，挺好的一个晚宴，放心吧。”
简单说过几句后，关烟交待叶煻到家再给她打个电话，叶煻听话地应下后结束了通话。
蔡秀贞见叶煻跟关烟说话时带着一股子渗进骨子里般的讨好劲，忍不住问道：“关烟凶吗？”
这一问可让叶煻抓住吐糟的机会了，使劲跟丈母娘告状：“凶得很，气极了还打我。”
蔡秀贞笑呵呵地听着叶煻说各种各样关烟的事情，直到邵邵第二次打电话来，叶煻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顿饭，然后跟蔡秀贞告别。
叶煻本想说下次再约，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想她不清楚关烟母女的情况，还是不要私下里跟关母走得太近才是，至少在得到关烟的同意之前，她不能再私下见关母了。而蔡秀贞也没有说下次再约之类的话。
见到了丈母娘的激动让叶煻久久无法平静，她犹豫着回去后要怎么跟关烟说，尽管蔡秀贞让她不要说，但她做不到，这事她不可能瞒着关烟。
想起何思芩明显是知道这事的，叶煻给何思芩发了条信息，问她是不是跟蔡秀贞一直都有联系。
何思芩很快回了语音过来，否定了叶煻的这个猜想。蔡秀贞在几天前就想以参加慈善晚宴的借口约叶煻，但被何思芩给拒绝了，无奈之下才告诉何思芩她的身份和目的，让何思芩想办法给制造个能跟叶煻见面吃饭的机会，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工作，本来没想让叶煻知道，但还是被叶煻逼得不得不暴露身份。
叶煻很无语，心想影后她妈的演技完全不行啊，对她的在意表现得太明显了。
回渠西的飞机上，叶煻想着关烟母女的事情久久无法释怀。这会儿回想起来，在饭桌上的时候好像一直是她在说，而蔡秀贞几乎没有怎么说关烟的事情，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蔡秀贞可能一点也不了解关烟。
二十年的时间，如果真的想见，蔡秀贞完全有机会去见关烟，但她没有，所以二十年都没有见面，绝对不会是关烟单方面不想见才没有见。
这么一想，叶煻不禁心疼起关烟来，二十年前关烟还是个刚入大学的小姑娘啊，跟亲妈断了联系，生活会不会很煎熬？
*****
在复杂且迫不及待的心情中，叶煻等回了关烟。
关烟一进门，平常就够体贴的叶煻殷勤加倍地为她做这做那，关烟一下就看出异常来了，在叶煻给她端来咖啡时将人拉过来，压在沙发上质问道：“这么殷勤，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不敢跟我说呀？”
叶煻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才道：“不是坏事，而且这事不怨我，怨芩姐。”不管怎么样，叶煻先把甩给何思芩，反正关烟也不会真跟何思芩生气。
关烟点点叶煻的唇：“说，什么事。”
心虚地直视着关烟，叶煻唯唯诺诺地道：“我昨天见到你妈妈了。”
关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叶煻的心情也随之越来越紧张，生怕关烟会生她气。
但是，在短暂的出神后，关烟却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平静地从叶煻身上起来，端过茶几上的咖啡，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地道：“芩姐安排你去见她的？”
“嗯，她约通告的时候表明了身份，芩姐就让我去了。”叶煻很有良心地替何思芩解释了一下。
“跟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看了新闻担心我们的情况，所以想见见我。”
“哦。”
看着没什么表示的关烟，叶煻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关烟喝过一口咖啡后放下杯子，重新看向叶煻的眼睛里不仅没有不高兴，反倒有几分歉意：“一直没跟你说过她的事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反正都互不相干了，就等于没有这人一样，我确实没想到她会想见你。”
见关烟没有不高兴，叶煻狠狠松了口气，讨好地窝进关烟怀里：“那你也不气她？”
关烟将人抱住，亲昵地亲一亲叶煻，淡淡地道：“不至于生气，只是有点膈应。”
“为什么呀？”
“既然都选择了从各自的生活中消失，那就不应该再打扰对方吧。”
叶煻一怔，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失落，原来关烟真的也觉得这是一种打扰。庆幸昨天自己没有擅作主张去探究的同时，叶煻也不禁觉得遗憾，因为她能感觉得出来蔡秀贞是想见关烟的，但关烟似乎真的一点要重新联系的想法都没有。
见怀里的叶煻似乎挺失望的，再加上昨天叶煻还特意延迟了航班，关烟忍不住问道：“昨天跟她聊得很开心？”
叶煻心虚地抬头看关烟，讪笑着承认：“还挺开心的，因为她特别有兴致听你的事情。”
关烟眼神里露出一丝意外和落寞：“是吗。”
叶煻心想，关烟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大概还是有气的吧，不想联系的选择里，是不是也带着赌气的成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煻试探着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联系了？能跟我说吗？”
关烟微微一笑，捏捏叶煻的脸，没有避讳：“我父母在我十来岁的时候离婚了，之后各自组建家庭，我的生活费学费要从我妈那儿拿，所以在上大学之前还是有联系的，后来上大学开始拍戏，自己能挣到钱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自然而然的就完全不联系了。”
关烟说得极为轻松，好像这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一般，叶煻心里揪得慌：“你还恨她吗？”
关烟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很轻柔：“不恨，我从来没有恨过她，只是也不太想跟她走得太近。”
叶煻似懂非懂的，但也不想过多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毕竟她对母女之情不是很了解，只好点点头道：“哦，那我以后也不会再见她了。”
关烟犹豫片刻，宠溺地捏捏叶煻的脸：“你要是想见就见吧，我跟她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才一直没有联系而已，除去我这层关系，你也就是交了个朋友而已。”
本就搞不明白的叶煻更不懂了：“你不是不想跟她走得太近吗？”
“以前是，现在没什么感觉了。那个时候明知道我对她来说是个多余的存在，但没有她又活不下去，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现在我不需要再依附她，也就无所谓了。”
叶煻看着关烟，满心纠结，怎么就多余了呢？是她三观有问题还是关烟母女脑子有问题？
见叶煻纠结到愁眉苦脸的程度，关烟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知道叶煻对母子亲情有渴望，大概会觉得她和父母的相处方式很过分吧，但对她来说，彼此真的只是陌生人。
怕叶煻会留下心结，关烟不禁柔声道：“怎么了？”
“你妈当初很嫌弃你吗？给你钱的时候很不情愿吗？”
关烟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她嫌不嫌弃我我不知道，给钱倒是挺痛快。”
“那她虐待你吗？”
关烟被问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心想叶煻是不是脑补了什么狗血后爹后妈的大戏？她忍不住补充了一下自己的故事：“没有。我妈再婚的时候我也十多岁了，我自己住，但她给我找了个保姆照顾我的一日三餐，时不时回来看看我。”
叶煻听完后顿了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本正经地说：“我小姨怕我缺爱，从小就跟我灌输我爸妈很爱我的思想，但这些话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一点都不在意我爸妈是不是爱我，人都不在了，爱不爱又有什么用？意念能当饭吃？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人，一个在我需要的时候能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妈会在你需要钱的时候爽快给钱，还会照顾你的生活，就算对你很好了。”
“……”一时间，关烟居然觉得叶煻说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