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
大清早还没起来, 风辞的眼睛就被遮住了, 旁边传来阿钰小声的嘀咕,要不要用布条绑着。
燕榅休的声音, 用眼罩吧,绑着不舒服。
说话间, 风辞就感觉戴上了一个黑色眼罩,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到,他抽了抽嘴角,“你们俩到底要干嘛?”
“稍等一会,”男人说着,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的手终于收回了, “可以了。”
风辞抬手, 把眼罩摘了下来。
一瞬间, 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星海。
浩瀚无垠的星海。
整个人就仿若处在这片璀璨星空之间, 伸手可触及星辰。
银汉迢迢,星罗夜明。
光摇北斗阑干。
无边无际的流光闪烁, 给人的感觉是,天空既在自己头顶,却又在自己脚下, 中间填充了无数星辰, 飘浮其中。
亦真亦如幻。
没过多久,所有的星辰开始浮向上方,天色似乎褪色般, 开始渐渐洗白,随手调抹几缕苍蓝色。
接着,下起了大雪。
茫茫无际。
染白了整个人间。
深冬雪肆。
薄秋晚暮。
盛夏雨来。
初春月色。
最终都化作数不尽的绚烂烟花,如同一场昭告天下的盛大开幕式,将一切天光与月色尽收纳眼里。
人间烟火气。
燕榅休一直在旁边看着风辞,看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衬衫长裤,衣领有些松散,微微抬着头,脖颈颀长,侧脸线条利落。
他睫毛很长,眸底落有光。
星光,雪色与烟火。
直到一切幻景结束后,风辞偏过头,对燕榅休说,“我需要点个赞。”
一个简单的病房硬生生被整成了开幕式表演典礼,风辞是真服气了。
不过真的是,很震撼人心的美。
燕榅休问,“好看吗?”
风辞点头,“很厉害。”
是真的很厉害,做的非常逼真,若是经常处于其中,怕是会一直沉溺下去,因为感觉太美好了。
他坐在床上,问这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燕榅休没说话,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小姑娘。
阿钰捧着一个袖珍版的小蛋糕,上面点着一根蜡烛,对他嘻嘻笑,“来,许个愿先。”
风辞一愣,随即笑了,“你这蛋糕是不是也太小了。”
连拳头大都没有,都不够几口吃。
阿钰把小蛋糕举到他面前,“这是给你许愿用的,晚上才有大蛋糕,来,快点许愿。”
风辞闭了下眼,接着就吹灭了蜡烛,起身,“好了好了,让我去刷牙洗脸。”
阿钰冲他笑,“生日快乐!”
风辞,“嗯。”
燕榅休拍了拍他的脑袋,“生日快乐。”
风辞很想拍开他的手,顺便警告一句,他不是小孩,但心里默念了句,这是长辈,长辈,要注意分寸。
于是,他深呼吸一下,对燕榅休微笑,表现得格外乖巧懂事,“谢谢小叔。”
燕榅休看了他一眼,手落下的时候,没忍住,就跟掐小孩的脸似的,顺便掐了下他的脸,“不谢。”
风辞,“……”
谁来把他小叔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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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生日,前段时间他经纪人李姐就跟他提过,说粉丝们很希望能开一场演唱会,或者是开个粉丝见面会也行,但考虑到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最后改成直播,一个小时就行,也不耽误事。
风辞现在对自己的明星身份还没多少感觉,主要是一直在医院里待着,见到的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也只有经纪人与他讨论工作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除此之外,就是上网的时候。
有很多人给他留言,都是希望他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之类的,风辞都一一看过,偶尔也会回复。
今日早餐菜单,长寿面。
午餐菜单,相当丰盛。
风辞全程感动式地把那盘烤肉给吃了,收获两个怜悯的眼神。
下午得直播。
他换了身衣服,宽松毛衣加休闲裤,穿得不多,但足够把身上的绷带给掩盖住了,头发有些长了,还没来得及剪,就往后捋了捋。
风辞这些时日一直养病,不见天日,肤色都白了几分,这一身看着,莫名还有几分颓废性感范。
他比较懒,不想乱动弹,就窝在沙发上,开了直播。
鉴于他把根据地占领了,又是开着直播,燕榅休就起身走开了。
风辞也不知道直播该说什么,但无所谓,因为弹幕特别多,随便挑个问题都能说半天。
这大概算是有史以来他与粉丝们互动最多的一次。
粉丝们都疯了。
万万没想到,住个院,她们家风风突然变得话多了,还有心思跟她们玩游戏,而且,最重要的是,笑起来超干净好看的那种。
如果不是那张脸摆在那,她们几乎都以为这是个少年。
就在直播到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屏幕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型特好看的那种,拿着一个丰满诱人的水蜜桃,递给她们家风风。
——嗯??这是谁???
——截屏截屏了,这手也太漂亮了吧!
——肯定不是工作人员,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看就是男的,猜什么猜。
——哦……男的啊……哦……
——哦…………………我懂了………
——哦…………我也懂了…………
——哦…………真甜…………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求明白人指点迷津啊!
风辞回过头,看到弹幕时,也问了句,“你们哦什么?”
弹幕立马变了。
——没什么,绝对没什么。
——就是,我们什么都没说,不信你翻弹幕。
——嗯嗯,风风好好吃桃子,乖哒。
——额……没有人想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不,我们不想知道。
——对,请让我们活在梦里,不要打扰,谢谢。
风辞,“……”
这群粉丝都怎么了?
一个小时后,他结束了直播。
李姐走了之后,风辞瘫在沙发上,过了一会,睁开眼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把那个桃子啃了,起身准备出去,就在这时,池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池少把礼物递给他,笑得很温柔,“生日快乐。”
风辞接过,“谢谢。”
池棠扫视了一下房间,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有些惊讶,“其他人呢?”
风辞摊手,“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好机会。
池棠心里坏笑了下,开始诱拐人,“想不想出去玩?”
说实话,风辞还真想,他最近在医院里都快憋坏了,那两个人天天看着他,不让做这个,不让干那个,整个人都快废了。
于是,池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拐跑了。
池棠不太放心地回头问了句,“你身上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风辞,“还行,能正常活动,不做剧烈运动就行。”
于是,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出了医院,上了池棠的车,“去哪玩?”
风辞想了想,“随便。”
池棠笑了,“既然这么说,那我可真随便了。”
他启动了车,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的风辞,轻轻吐了口气,让自己不那么紧张,说实话,这次风辞配合的让他意外,而且,从车祸以来,风辞对他没那么防备了。
见面的时候很正常,聊天的时候也会回复。
这改变既让他意外,也让他不自觉的欣喜。
池棠思索了下,“你这身份也不好抛头露面,去我那玩一圈怎么样,室内休闲活动不少,都不需要剧烈运动,要是不想玩,也可以吃东西打牌唱歌之类的,怎么样?”
风辞点头,“行。”
他主要是想出来透透气,具体玩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池棠就直接把人带到了他家旗下的私人会所。
本来是准备两人独处,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出了点小意外。
跟他玩的还不错的一哥们刚好也在,正好在办派对,听说他来了,就邀他过去。
他给拒了。
但没一会,那哥们又过来了。
池棠站在门口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滚蛋。
靳越,也就是他那哥们,瞅着他这眼神,好奇心更甚,一个错身进来,反手就关了门,语气调侃,“我看看,你在这藏了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连我都不让看。”
他刚走了几步,就瞧见风辞在那研究游戏规则。
那张脸瞧着,还有点眼熟。
靳越回头,“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池棠没搭理他,“赶紧滚吧。”
靳越痞笑,“滚也可以,你们俩陪我喝一杯,喝完我立马就走。”
池棠扫了他一眼,“怎么着,想把我灌醉?”
靳越走到风辞面前,扬眉,“这不还有这一位吗?”
他问风辞,“你说是不?”
他摸着下巴,“怎么越看你越眼熟。”
风辞随口回,“可能在网上见过吧。”
靳越眯了下眸,“哦,大明星啊,我想想啊,你是不是叫风,风什么来着。”
“风辞。”
靳越笑,边笑边倒了两杯红酒,“我是池棠他朋友,第一次见面,喝了就当交个朋友。”
他态度给得相当好,再加上风辞压根忘了自己酒量不行。
于是也就没推阻。
他刚喝了两杯,池棠看不过去,就拦人,这就导致靳越愈发起劲,毕竟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池棠这么在意一个人,因此就可劲地灌人,顺带把池棠也喝懵了。
到后来,风辞基本没意识了。
迷迷糊糊之中,爬起来去卫生间。
刚开门,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风辞只隐约感觉这人很熟悉,至于这人说了什么,完全没听清。
他要去卫生间,找不到路,一路都是被这人扶着过去的。
解决了之后,风辞脑子里就开始昏昏沉沉的,困意席卷而来。
因此压根不知道怎么被人弄上了车。
一上车,空间就小了很多,手脚不能舒展。
那个人一直抱着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风辞闻着闻着,就觉得嗓子有点痒,身体里也有点难受,他抬起头,顺从着**,慢慢地凑了过去,不知道咬到了什么,软软的,热热的,有点甜。
感觉有点舒服。
风辞下意识地抱紧他,紧紧地抱着,按着他的后脑,更深地吻了过去。
彼此的体温在持续上升。
混杂着醉人的酒气。
衣服开始不堪重负。
直到风辞嘶了声,伤口被压到了,疼痛令他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些。
他眨了眨眼,看着怀里这人。
男人。
燕榅休。
小叔。
卧槽?!!!他干了什么?!!!
风辞下意识松开手,往后退,紧接着就被燕榅休按住了肩头,制止了行为,男人脸上带着担忧,“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风辞看着他有些红肿的唇,脖子上的吻痕,整个人懵了好一会。
他伸手推开了这人,“我有点想吐。”
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风辞下车,脚步还有些不稳,但勉强站直了。
外面的天早已黑了下来,刮着冷风,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
风辞说是想吐,但真走了下来,冷风打在额头上,脑子又清醒了一些,刚才发生的事开始清晰地传达过来。
他没有丝毫想吐的**。
只是有种很莫名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有**?
接吻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做。
风辞站在原地,一时半会想不开,醉意不甘示弱,又开始拉扯神经,麻痹思绪。
隐约中,有一点凉意落在脸上。
燕榅休走了过来,“快下雨了,回去吧。”
风辞没回话,他的思绪还在纠结,都快乱成了一团麻。
燕榅休看他状态不在线,呆呆的样子,像是醉了没反应过来,于是过来拉他。
却被风辞一把甩开了。
他愣了愣,“阿辞?”
风辞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愣了一下,抬头对燕榅休说,“小叔,你先走吧,别管我。”
他身上没穿外套,外套落在池棠那儿了,就一件毛衣,里面搭着薄衬衫,压根不挡风。
冷风裹着雨丝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风辞的发丝,衣服,很快就湿了。
但他居然还能走。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顺着街道,沿着一个接一个的路灯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看,是一幅巨大的电影海报宣传照。
他突然想起,好像应了燕榅休一个要求,去看一场电影。
但是很奇怪,他好像,之前也承诺过谁。
风辞慢慢地蹲下,仔仔细细地想。
是谁?
就在这时,雨好像停了。
他抬头一看,燕榅休正站在他面前,举着伞。
男人低声说,“回去吧。”
风辞站了起来,认真地问他,“你是我小叔吗?”
他的眼神很干净,就像是被雨水洗刷过后的,带着某种天真的疑惑。
燕榅休的手却抑制不住地颤了下。
他问风辞,“我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雨不知何时下大了,燕榅休的手一松,伞就被风吹走,毫无防备地砸在地面上。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风辞。
他没说话,风辞的耳朵里也只有雨声,像是无情的嘲笑,嘲笑他该记起或不该记起的,混杂着不知是从现实中还是记忆里传来的歌声。
声音断断续续的。
他伸手想要推开这人,却根本推不开。
因为燕榅休抱得很紧,就像是在害怕,恐慌,他不敢松开风辞。
风辞感觉身上的伤口几乎要裂开了。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也不知该说什么。
疼痛之中,他竟然听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歌词。
「刺痛灵魂的专属纹刻
竟是不能言说的独特
你我之间纠葛
从来无关善恶
无需取舍」
他开口,“小叔。”
燕榅休没有应他,依旧紧紧地抱着他。
无关乎取与舍。
他只是不想风辞从他生命里消失。
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做不到的。
说走就走,绝不回头。
有一句话,风辞说的对。
有些事,他永远也赶不上。
一次,两次,三次。
以生命为代价,血淋淋的现实,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他。
命定的结局。
他算是败在这里了。
但他不可能放手。
永远都不可能。
除非他死。
彻彻底底消失。
燕榅休把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很冷静。
“我是你男朋友。”
他顿了顿。
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
“风辞,我爱你。”
风辞整个人愣住了,比刚才遭遇那一幕还要震惊,五雷轰顶,劈得他差点灵魂出窍,别说东南西北了,他连他现在是谁都反应不及。
好一会。
才结结巴巴,“啊?”
燕榅休低声说,“你别走,好不好?”
风辞抬手,慢慢地抚摸上他的脸,下意识说,“我不走。”
他的声音有点哑。
他也愣了下。
像是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但燕榅休对他轻轻笑了下,眼角弯了一瞬,很温柔的弧度。
风辞怔怔地看着他,手心贴着他的脸,雨水很凉,这个人的脸也很凉。
但他的手心是热的。
他看了一会,慢慢地凑近。
慢慢地吻上了男人的唇。
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又开始出现了。
在他靠近这人的时刻。
歌词仍在漫不经心地转动,如同命运的齿轮,咬着每一处缝隙,未曾停歇。
「贪恋着温热还剩多少
拥抱到窒息没有自我
宿命挣脱枷锁
爱恨背德放肆享乐」
风辞心想,他妈放肆就放肆了,谁能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