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被煞气包围的一瞬间楚辞便反应过来。
他急急地调用身上的灵力, 试图保护自己, 然而——
“咦?”
“咦咦?”
裸.露在外的肌肤能够感觉到血红色煞气的阴森, 然而这些煞气在触及他身体之前就停住了, 像是陷在一大块冰冰凉凉的番茄果冻里。
隔着一层煞气,看到和听到的内容有些失真。
楚辞看见番茄果冻外的女鬼弹钢琴一样挥舞着手指, 让煞气随着她的动作不断从地底钻出, 像松脂那样一层层将自己包裹成琥珀。
她唇角浮现势在必得的残忍, 似乎在等着他被煞气碾压成一团失去生命的血肉。
“怎么样, 难过吗?” 咯咯笑着, 萧云澜低下头问沈晏。
“看着情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是不是很痛苦?”
“……”
透过煞气可以看到沈晏略显焦急的面色,他眉心紧皱, 唇角不悦地抿起,火光如同有生命般盘旋上萧云澜的身体, 寸寸收紧。
萧云澜恍若未觉:“不不不,这还不够!”
她纤长的五指猛地攥紧,像是要捏碎琥珀中可怜的小飞虫。
“露出更痛苦的表情来吧, 哈哈哈……”
煞气随着她的动作一拥而上, 巨浪滔天般卷向着被陷在中央的青年,眼看就要将他吞没,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卷向中央的血雾突然脱离萧云澜的控制,从惊涛骇浪变成了家用游泳池。
楚辞笑了笑,新奇地冲天清哥哥挥了挥手, 表示自己不要紧。
“不用担心,这里面还挺好玩的。”他道。
手臂挥动时, 周围的煞气不断流淌,传来凝滞感,居然真的有种在水里游泳的错觉。
楚辞摆摆手,又蹬蹬腿,最后居然靠自己飘了起来,尝试得十分起劲。
“……”
萧云澜像是一台卡壳的旧录音机,咯咯大笑突然止住。
她不信邪地捏紧手指,再捏紧手指,松开又捏紧,可不论用多大力气,不远处的煞气像是死了一样,倒显得她的动作无比可笑。
萧云澜原本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猛然变了。
“不!不可能!”她猛地将头扭转了360度,一寸一寸地巡视着这间困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礼堂,似乎在寻找什么。
随后——
“嗖。”
萧云澜的身影一下子从原地消失,转眼出现在楚辞不远处,阴冷的目光如毒蛇般咬向他:“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啊……”
番茄果冻外猛地贴上一张大脸,楚辞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想了想,这毕竟是梁先生的妈妈,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多岁,本着尊老爱幼的想法,如实道:“我什么也没做,真的。”
“……除了学游泳。”
萧云澜的面色已经不仅仅是惨白了,而是转为铁青色,一双眼睛红得要滴血,原本秀美的面容狰狞如恶鬼。
不,她现在本来就是恶鬼。
金色的锁链如影随形,牢牢地拴在她的手腕、脖颈,禁锢着萧云澜的动作,令她不能再靠近楚辞一步。
她一边拼尽全部力气和火焰拉锯,另一边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楚辞的动作,似乎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楚辞:“……”
不着痕迹地往后飘了一点点,他小声对黄叔道:“我有种被高中教导主任盯上的感觉。”
黄叔护着梁先生躲在战圈外,被楚少无助、弱小、可怜的目光一盯,心中顿时升起无限责任感。
他把梁先生往身后一推,撸起袖子,义薄云天:“不怕!”
“黄叔教你游泳,游快点,咱们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楚辞:“……”
算了。
反正这层煞气凝聚了女鬼几十年功力,凭他自己破不开,闲着也是闲着,学吧。
……
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度过。
萧云澜有地下源源不断的煞气支持,沈晏一时间竟也无法奈何她。
然而厉鬼终究比不过拥有清醒理智的人。
“啊啊啊!!!”
眼看着楚辞已经自行领悟了凫水的精髓,开始在黄叔的指导下研究狗刨,再过一会儿说不定连大二游泳选修课都能提前搞定,萧云澜被油然而生的怒火灼烧得神志全无。
她指甲伸长,拼着一只胳膊被烧成灰烬的代价猛地破开了沈晏的束缚,大步迈入煞气中。
“哗啦啦。”
目光转动,最终凝聚在一点,厉风闪过。
萧云澜用另一只手在半空中一拽,从楚辞腕上拽下一只通体漆黑的手串。
“这是什么?!”
“咦?”
楚辞在她的逼问中眨眨眼,隐约想起来这是今天早上吃过VIP豪华至尊版煎饼果子后鬼王送给自己的谢礼。
“礼物而已,有什么特殊吗?”
手串用黑色的木料打磨而成,表面没有一丝光泽,看起来像是景区门口十块钱三串的纪念品。
可就是这串平平无奇的木头,在落入煞气后,表面突然泛起了丝丝缕缕的血色流光。
血光如同有生命般在木料中游走,衬得木头的表面更黑,光芒内蕴,居然显得高贵奢华有内涵起来。
“还给我。”
手串一脱离身体,周遭的煞气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钻入骨缝中。楚辞不适应地动了动身体,感觉没办法像刚才那样愉快地练习游泳了。
他用灵力谨慎地护住自己,朝远离萧云澜的方向挪了几步。
萧云澜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只手串上,她能感觉从中传来另一股力量,在同自己争夺脚下煞气的所有权。
“不!”
她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猩红色血气再度从断裂的第三排座椅中涌出,片刻间就淹没了整间礼堂。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步履维艰,作为普通人的梁鸿振更是喘不过气,在昏迷中抓挠着身边的墙面,额头绽出条条青筋。
谁也没有注意,手串上的血丝正无声无息地勾连在一起,变作一条首尾相衔的血色小龙。
它贪婪地吸收着充满这间礼堂的煞气,并且速度越来越惊人,几乎在空气中卷起一道漩涡。
“停下!”萧云澜眼中疯狂之色更甚。
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扯断了手串,黑色木珠纷纷落地,发出清脆响声,串着木珠的细线猛地断裂,发出“啪”的一声,飘散在空气中,纷纷扬扬。
楚辞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一丝黑色长发。
又顺又滑,他突然想到了鬼王的背影。
楚辞能发现的事情萧云澜和沈晏自然也不会错过。
两人的表现截然不同。
地上乒乒乓乓的珠子虽然落了一地,却依旧在吸收煞气,萧云澜伸手要去捏碎这些木珠,却连身上的鬼气都一并被吸走。
她如同碰到了烧红的烙铁,慌忙撒手,气急败坏地问楚辞:“这是谁给你的?里面藏着谁的头发?!“
楚辞:“……”
为什么梁先生的妈妈这么犀利,这么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下意识看了眼天清哥哥,有种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
困住楚辞的煞气被手串夺走了很大一部分,四周的血色似乎也越来越薄。
楚辞察觉到这种变化,伸手捅了一下。
“噗。”
身周的煞气如同肥皂泡一样破开了。
“过来,”沈晏从外面朝他伸出手。
“我……”楚辞看到他冷凝的神情,试图解释:“不,其实,我没有……”
越解释越乱。
他想了半天措辞,最后索性闭上嘴,往后面缩缩,手里还捏着刚才飘到手里的长发。
“我学得不好,再游一会儿……”楚辞闷声道。
黄叔:“……”
他在先生不带感情的目光中“嗖嗖嗖”躲到一边,表示楚少敢学自己也不敢教。
“咔。”
黄大仙十分委屈——
为什么要扯上我?我不过是一只会游狗刨式的黄鼠狼而已!
……
没了煞气支持的萧云澜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沈晏伸手招过几道灵力捆住她,然后亲自把楚辞从煞气里捞了出来。
他捏着楚辞的手腕,感觉到那股近乎于无,像是撒娇一样的反抗,又好气又好笑。
但自己的未婚夫,还能怎么样?
宠着呗。
沈晏心里叹了口气,低头哄道:“别游了,黄叔不会教人,等到今年国庆节我带你去港岛,那里有带泳池的半山别墅,我亲自教你。”
“好吧。”楚辞最喜欢听未婚夫这么和自己说话,他被哄得目光亮晶晶,脾气全无,牵着手走出煞气。
心虚什么,楚辞安慰自己。
我也不知道那是他的头发啊,如果知道手串是用头发串的,我根本就不会收。
这么一想,他顿时理直气壮了许多。
与此同时,沈晏趁着小未婚夫走神,不着痕迹地从他手里抽出鬼王的长发,扔到一边。
长发飘落瞬间,橙红色火光一闪,将几缕发丝化为了灰烬。
·
灰烬眨眼间飘散在空气中。
另一头,鬼屋里黑衣长发的男人若有所觉。
他哼笑一声,按在地面上的手分毫未动,地下涌起山呼海啸般的动静,煞气夹杂着怨气涌入鬼王身体,他气势节节攀升,仅仅泄露出的一丝就让小楼的墙皮被腐蚀,“咔啦啦”裂开蛛网般的痕迹。
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充盈感中,鬼王傲慢道——
“暂且让你片刻,等……之后,呵。”
“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别想和我抢人!”
小楼内的威压一闪即逝,被赶到门口的几名鬼员工感受到了屋内之鬼不悦的心情,缩在一起、抱头痛哭:“好可怕好可怕。”
“老板究竟怎么招惹上这位煞星的!”
“他待会儿会不会把我们全吃了!”
“嘤嘤嘤嘤。”
“让莲姐叫个小龙虾,死之前一起吃个断头饭吧。”
……
“鬼叫什么?!”
郑莲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挨个抽了这群怂包一顿,然后边瞪他们边摸下巴。
她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他更想吃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