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有鬼!”
看到女生的脸, 刘四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飞走了, 无他, 这身材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居然长了张绿豆眼、雷公嘴、还生了许多毛的脸,远远看去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贼眉鼠眼的大黄鼠狼。
“长得这么丑还有脸半夜出来晃!恶心!”刘四回过神来, 冲黄鼠狼啐了一声,转身要走。
大黄鼠狼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越走越近, 身材逐渐变得高大壮实,五大三粗的,胳膊有刘四大腿那么粗。
身上穿的短裙衬衣高跟鞋被硬生生地撑成露脐装, 凑近了看更是伤眼。
“男的?”
刘四“卧槽”了一句,简直怀疑是自己眼瞎,否则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变态糙汉当成美女来看,他再想想自己刚才的陶醉和意.淫,恨不得自戳双目。
“嘿嘿嘿……”黄鼠狼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淫.笑三声。
“你、你想干什么?!”刘四算上鞋底也只到他肩膀那么高, 被笼罩在黄鼠狼的阴影里, 有点慌。
“干什么?”黄鼠狼一撸袖子,彪悍道:“干该干的事啊!”
“什么?!!!”
“你、你别过来!”
“老子就过来你能怎么着?!”
黄三儿一个跨步,把刘四的肩膀拽住, 将手伸向他的裙子。
“别浪费时间了, 来吧!”
刘四大惊失色, 捂紧裙摆:“放手!”
“我要叫人了!”
“你叫呀?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不!不要!!!”
“装什么装?大半夜的,穿这么短的裙子出来能是什么正经女人,不就是等着被男人x吗?这会倒装起矜持来了。”
刘四一怔,觉得这些对话似乎有些熟悉。
“大半夜的穿这么短的裙子出来,不就是等着让老子上吗?装什么矜持……”
——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吗?
我说过吗?
他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丝施暴者和受害者相互错位的荒谬感。
但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不见,下一刻,刘四感觉一只有力的手禁锢住自己的肩膀,另一只则捏着喉咙,强迫性地将自己拖行十几米,按倒在树林深处,动弹不得。
后背被粗糙的树干磨砺着,生疼。刘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既惊恐又绝望,眼角因为窒息溢出生理性泪水。
可他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
“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勾引谁呢?”
“把眼睛睁开,玩死人可没意思。”
“你们这些女人不就喜欢这套,表面上装得贞洁烈女似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享受!”
刘四被迫听着黄鼠狼羞辱性的话,听到“女人”二字,他边难堪边寻摸出一丝不对,顿时升起希望。
“等等!”他拼命挣扎道:“你弄错了!我是男的!真的!!!”
“哦?”黄鼠狼的动作突然停下。
“对!没错!不信你鉴定!”
就在刘四心中浮现出一丝希望的瞬间,黄鼠狼残忍地击碎了这点侥幸。
他呵呵冷笑着,眼中燃起跃跃欲试的光。
“巧了!”
将刘四一压,黄鼠狼趾高气昂道:“老子就喜欢可爱的男孩子!”
“……”
“怎么,嫌之前的台词不精确,想再来一遍?”
“好吧满足你。”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不检点,大半夜的穿这么暴露出门能是什么正经男孩,不就是等着被人x?给脸不要脸!”
“……”
刘四抬起头,看到头顶上那棵眼熟的白杨树。
白杨树张大许多双疤痕一般的眼睛,一片片手掌形状的绿色叶片“哗啦啦”响在风里,像是在为他鼓掌。
“砰”一声,脑海里的弦终于断了。
彻底陷入绝望的瞬间,刘四眼前心底一片望不穿走不出的黑暗,黑暗中,他看到一件白衬衫。
阳光一样暖、云朵一样轻的白衬衫从几十米高空陡然坠落,染上斑斑血渍,就像他身上洗不净的罪。
“对不起,我错了……”刘四喃喃。
“让我死吧啊啊啊!!”
·
“满意么?”
楚辞坐在树下,咔嚓咔嚓吃着泡椒凤爪味薯片,顺便侧过头看同样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女鬼小姐姐。
“嗯。”
小姐姐把最后一片薯片留给楚辞,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他们面前,巴掌大的鬼屋模型漂浮在半空中,两扇窗子里放射出道道光柱,将鬼屋中发生的一切投影到半空中,就像是全息立体悬浮电影。
黄三儿的魂魄刚从鬼屋中脱离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它顿时不平衡了。
“我辛辛苦苦女装,你们居然在这里吃零食看电影?”
“呸呸呸!”
甩甩爪子,仿佛是甩掉了刚才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黄三儿大胆地和楚辞提条件:“老板,你都看到了,我为你的脑洞牺牲大了,加工资!”
楚辞瞥它一眼,淡定吃薯片。
“你不是用了迷心术么?除了一开始那个惊艳亮相之外,其他都是对方在脑袋里幻想出来的,你又没亲身上阵,有什么牺牲不牺牲?”
“反正都是假的,忍忍就好了,乖。”
“忍?!”黄三儿难以置信,它都没顾得上问老板是怎么知道迷心术的,之前被大佬诱惑的时候不还很天真?
“我的形象、形象损失费!”
黄三儿扳着爪子就辩解自己以前是整个东三省家仙界有名的帅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就变成全华国家仙界有名的女装变态了!
“这还不被那些佘大仙白大仙鼠大仙胡大仙给笑死?”
“干我们这行,形象很重要。立狼设不容易,毁狼设分分钟啊老板!”
楚辞:“……”
“好吧。”
他看着黄三儿湿漉漉的眼睛,觉得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于是大方地对黄鼠狼道:“回去给你加十条小鱼干!”
黄三儿:“嘎!”
它兴奋地扑腾了一下翅膀。
——并没有这个部位。
黄三儿猛然想起来这点,可惜来不及了。
“扑通”一声,它呼扇着两只小短爪,一个倒栽葱扎到了地上。
……
“扑哧。”
脸着地的黄鼠狼被一只纤细的手拎起来。
黄三儿感觉捏着尾巴的手有点凉,于是它回过头。
“吓!”
身上的毛蓬成一团,它和女鬼对上眼。
“你你你你……”
“哦。”楚辞手里把玩着一个捏成小兔子的阴气结晶,对黄三儿道:“忘了和你介绍,这是楚华大学雕塑系的连从筠师姐,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事了。”
“嘎?”
黄三儿先是风一样躲到老板脚跟前,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名叫连从筠的女鬼。
“你好。” 她友善道。
在黄三儿调戏刘四的这段时间,这名新同事不知和楚辞达成了什么交易,身上的怨气少了一大半,已经恢复了身为活人时的神志。
面部缺损的那部分她自己用阴气修补好了,长长的黑发间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面孔。
“老板,”黄三儿戳了戳楚辞脚后跟,用尾巴点点女鬼,妖力传音道:“怎么骗到手的?”
“骗什么骗?”楚辞不悦:“我也是指导从筠师姐修补面部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杰出天赋,于是就稍微邀请了一下。”
为了证明这个事实,他重复了一遍自己当时的话:“这位女士,我看你很有道具师的天赋,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吓你没商量’鬼屋,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目前的488号,郑莲学室内设计出身,可以改行做布景;黄三儿是棒国培训出的整容医生,手动整形不在话下,顺便给演员化个恐怖妆也行,只有道具方面,十分缺少专业人才。
一个成功的鬼屋,完美道具也是很重要的。
“机缘巧合,我实在不忍心放过这个难得的鬼材,本来只是稍微尝试一下,没想到说完之后从筠师姐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黄三儿不信。
“当然了,她很好说话的……”
最后几句一人一狼忘了用灵力,被女鬼听到,她丝毫不悦情绪都没有,友好道:“是这样,我死前刚升上大四,整个学期一直在投简历,可是现在市场环境不好,就业紧缩,我们艺术系学生更不好找工作,投了几十份简历居然一个面试邀请都没接到。”
“眼看快到国庆节,我有点着急,就想充实一下作品集,没留意在画室里待得晚了些,然后……”
“后来跳楼不光因为身心受创,也有这个原因在内,找不到工作,人生没有意义,太悲伤、太抑郁了!”
“没想到死了以后工作倒比原来好找多了,还包吃包住包投胎……”
“是啊,我们老板人很好的,同事也好相处,行业发展前景不错……”黄三儿听到她的话,抓紧时间拍起了老板的马屁,还连声夸新同事:“有眼光!”
“嗯……”连从筠性格比较内向,她和黄三儿一鬼一黄大仙半夜在小树林里谈了好一会儿国民经济,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蹲下来问黄三儿:“我刚才就想说了,这位……黄先生?你也是我们‘吓你没商量’鬼屋的员工?你是妖怪吗?能变成人么?负责鬼屋的哪个方面?人力资源?运营?策划?技术?”
黄三儿:“……”
它腮帮子里鼓了一口气,半天才缓过来,回答道:“是,不是,暂时不能,都不是。”
“我……”难以启齿地磨了磨牙,黄三儿郁闷地回答:“我是保安队长。”
“就是看门的。”楚辞补充,“顺便也抓抓老鼠。”
连从筠:“……”
她尴尬了一下,眨眨眼:“不好意思啊黄大爷。”
“我才六十八,年轻着呢!你才是大爷!!!”
·
“快给我道歉!”
黄三儿发挥了老员工霸凌新员工的不要脸劲儿,拼命蹦跶。
“呕——”
刘四睁开眼,刚从被黄鼠狼蹂.躏的噩梦中回过神,就被一只又胖又壮的真·大黄鼠狼在肚子上蹦跶了好几下。
脑子里绕着一团团毛线,好不容易回过神,还不等他辨认清楚之前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幻,长长的黑发又一次从上方垂下。
连从筠早在刚才就注意到了这边,她在楚辞的建议下,摘掉了自己用阴气塑成的半边脸,冷若冰霜地从后方幽幽看着刘四。
刘四一怔,记忆回笼。
丝丝阴气在骨骼间游走,身上又泛起熟悉的疼痛,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往相反的方向跑。
“救命!!!”
“嘿嘿嘿……”
黄三儿向老板借了一点灵力,变成了刚才在鬼屋里那个辣眼睛的形象,勾起唇角冲刘四一笑。
刘四:“……”
他浑身一抖,毫不犹豫地转了个身,奔向凄惨无比的女鬼连从筠。
“对不起我错了!”刘四连哭带喊。
“你弄死我吧!!!快!!!”
“求求你!再不弄死我他就追上来了!”
连从筠:“……”
·
被楚辞抽走身上大多数阴气后,连从筠从本质上来说是个温柔腼腆又遵纪守法的小姐姐,被刘四这么猛地一扑,她整只鬼都懵了。
“让我死吧!”刘四凄惨无比地跪在她脚下哀求道。
“要、要不你还是去警察局自首吧……”
于是,楚华市安平区的警察局内,在大半夜迎来了诡异一幕。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刘姓社会无业人士连哭带喊地跑进了警察局内:“救命!我要报案!”
“别急,先生您有话好好说。”接待的警察还以为他被人怎么了,谁料该男子一开口便道:“警察同志,你们快把我抓起来,我犯了事,我罪大恶极,我不是个东西!”
“三年、三年前我在楚华大学偷了十八台电脑,总价三万三,两年前,我抢劫并……了一个女生,后来她自杀了,一年前我为防被抓,跑路到两广地区,期间偷的电动车手机电脑数不清,还猥.亵了多名深夜独行女性,这个你们去查都能查到,今年我又回来了……”
“……”
警察心想你回来了还要跑警察局向我示威顺便立个Flag么?这年头反派死于话多不知道??
虽然十分怀疑这人是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但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将刘四铐起来,带着职业笑容:“您继续,我记着笔录呢。”
谁料刘四一被拷,十分不安,挣扎着频频向后看:“不!不要!她来了!他也来了!她要报仇,要杀了我!他更狠,他要让我这辈子都生活在被□□的阴影里!”
“他已经把我弄死一次不够,他还想弄死第二次啊啊啊!!!”
警察:“……”
心里有些奇怪,值班警察调取了当日门前的监控,发现跟在刘四身后的是一男一女,男士穿着T恤和休闲服,一米八的身高,长得跟个偶像明星似的,女生也清秀腼腆,和刘四说得一点不一样。
但随后他便敏锐地察觉到刘四口供中很多情节太过真实,不是普通精神病能想象出来的,于是在刘四的配合下搜索了他居住的出租屋,找到被他收藏起来的战利品,等确定了这人真的是在逃多年的通缉犯后,这些小小的不协调也就被值班警察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自己送上门的居然是个大案!”
警察把这当做强通缉犯多年后良心不安导致精神失常,将这个结论记载在案卷上。
而他在监控里看到的一男一女则慢慢走向楚华大学的方向,最后消失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
“没想到这姓刘的还挺坚贞不屈的,可杀不可辱啊……”黄三儿感叹了一句。
“你是回学校还是去鬼屋看看?”
“回学校吧。”连从筠腼腆一笑:“正好我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老板,就当谢谢他今天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