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死了吗?
苏乔清晰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祁渊的剑下,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他的幻想或错觉,因为长剑刺入身体的钝痛苏乔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他记忆里的事都是真的,而此刻身上的阵痛告诉他,如今发生的事也是真的,他苏乔真的回来了,死后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十年前!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他被迫进了煜王府,在煜王府那群妾室的算计下吃了好些苦头,一番周折后他和煜王相爱了,苏乔一心一意助煜王夺皇位,经过十年的努力眼看着就快成了,只需要皇帝祁渊盖上印章,那皇位便是他们的。
可不知为何,本来被他迷得团团转言听计从的祁渊,在最后紧要关头竟突然反悔,抽出佩剑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当时三人都站在一起,苏乔就在祁渊身边诱哄,首当其冲的苏乔躲闪不及,眼看着要被泛着寒光的长剑刺中,他的爱人煜王祁衔竟突然扑过来,为他挡了这致命一击,而煜王也当场气绝身亡。
祁渊下手飞快,苏乔最终也没能躲过,不甘地咽了气,当然祁渊也被他们的人手杀死。
思及此,苏乔渐红的双眼里闪过沉痛和怨恨,他深深记得临死前祁衔的舍命相救,也深深记得祁渊的穿心一剑。
苏乔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被迷得五迷三道言听计从的祁渊会突然出手,现在想想苏乔才开始懊恼,物极必反是他疏忽了,不过是出于嫉妒罢了,嫉妒祁衔能和他一起长相厮守,嫉妒使人面目可憎。
而今他还带着前世的种种记忆,就如同能预知未来,今后他还有什么怕的?又有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他还会让祁渊嫉妒得发狂,然后亲自用长剑杀了他,这一切只会比上辈子还要顺利,也比上一世来得更快。
苏乔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这次,一定会成功。
杂乱的房间里,瘦弱的身躯孤零零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清秀的脸埋在双腿之间,看似无助可怜极了,实则苏乔已经无法控制兴奋的情绪,只能借助外物来掩饰。
从今日起,他不是死后重生的苏乔,而是……能预知未来的苏乔,这个听起来比死了重生更好接受,也更为神奇好听,不是吗?
就在他沉浸在重来的兴奋中时,一道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小小的少年抱着一套红色衣服,狼狈慌乱地冲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紧张关切呼声:“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坐地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们又逼你了?!”
苏和是苏乔的小厮,自从被卖进苏府就跟在苏乔身边,十多年过去感情非常深厚。
此刻他将衣服扔在床上,红着眼眶将苏乔给扶到床边,看着毫无动静的苏乔关切道:“少爷,你别吓奴才,我去取个衣服怎么就这样了。”
他熟练地从床底下找出一个木箱,这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了,拿出仅剩薄薄一层的药膏瓷瓶,给苏乔处理身上的淤青,低头认真抹药的他没发现,头顶苏乔虽然面目含笑,但看他的眼神毫无温度,甚至十分怪异。
苏和无知无觉地抹着药膏,药膏只有一点了要省着用,看着苏乔身上一块块淤青带着哭腔道:“少爷痛不痛,奴才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都是大夫人,凭什么要把你送去那里抵罪,那里……”
想起传闻中煜王府的可怕,煜王的恐怖阴狠,苏和不禁打了个寒颤,想着少爷还要去服侍那样可怕的人,眼泪再也止不住滴落。
满脸的仓皇无措,哽咽道:“少爷,要不我们逃吧。”
苏乔眼球转动,神色冰冷地盯着苏和的头顶,说话时却无比温和:“逃?你想逃去哪儿?”
哪儿,苏和自然知道他们逃不了的,不禁心生绝望,但他实在不忍心少爷去那魔窟,去虎狼为伴……
他看到一旁的大红喜服,一咬牙一闭眼道:“或者,我可以代替少爷去,少爷趁机逃出京城!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呵。
苏乔微微扯动红肿的唇角,忍不住露出讽刺一笑,原来苏和这么早就打上煜王的心思了,可笑他上辈子那么晚才发现端倪。
不过这次,他可不傻,也不想轻易放过面前之人。
他面上依旧如春风般和煦,这是他惯用的伪装,柔柔地开口:“不了,你可不能行,我去。”
是啊,你怎么行呢?那样英明神武多情又痴情的王爷,怎能是你一届小厮能肖想的,异想天开。
苏和自然不知他的少爷已经变了,也不知他的少爷心头所想,只以为少爷不放心他的安危,执意要亲自去,内心愈发感动不已忠心诚挚。
他胡乱摸了把脸:“少爷,奴才担心你。”
苏乔笑:“不用担心,没事的,帮我沐浴更衣吧。”
苏府的事告一段落,皇宫内。
吃饱了的白沐被简单收拾了番,身上的油渍被拾掇得干干净净,趴在新的金丝龙纹软垫上,被梁全抱着往外走,匆匆赶上祁渊的步子。
金大腿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说起来他又不知道金大腿的名字,以后该如何称呼呢?大腿?大金?小金?金金?或者是龙大?
好像都不怎么样,算了,还是先叫着皇上吧。
白沐乐颠颠地仰着头,如果是人的话那双大大的猫瞳肯定笑得只见一条缝,就在被抱着踏出养心殿殿门那一刻,白沐若有所感突然回头,一脸莫名地看向之前自己呆的软垫,以及软垫旁的花瓶和宫女。
似乎很稀疏平常,可他总感觉那里有些怪怪的,又想不出来为什么。
走在前面的祁渊也恰好回头,见白沐盯着里面的花瓶,所有所思。
殿外轻风正好,阳光浓烈却不刺眼,白沐当初被带回来时处于昏迷状态,后因着受伤便一直待在偏殿里,每次只能透过殿门或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
今天被抱出偏殿到正殿去,也不过短短一小截路,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又进屋了,此时白沐被抱着跟在祁渊身后,约五步距离。
他抬起头,惊叹地看着眼前大片花园,各种各样的花已经冒出或红或绿的花骨朵,每隔一段距离还有各种大小的树木栽种,整洁有序枝繁叶茂,中间有宫女太监们穿梭行走,静悄悄的却充满生机活力。
白沐此刻都忘了爪子还伤着,迫不及待支起身体眺望远处,高耸连绵的宫阙无一不华美精致,转过头往养心殿看去,恢弘大气富丽堂皇,眼里是止不住的惊叹,这就是皇宫吗?太漂亮了。
比他在网络上看过许多风景图,原以为在修图滤镜下已经非常漂亮了,如今他才知道真正切身去看一看,才是最美的风景。
微风吹动纯白的毛毛,白沐被抱着一路左右张望,眼里异彩连连惊叹欢喜,时而穿过高大的拱门,时而走过青石大路,看见池塘假山流水,时而行上僻静小路,最后到达了一处幽静竹林。
竹林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地上扑着一层黄黄的竹叶,中间有一条弯曲的青石小路将其贯穿,深处似乎还有一座凉亭,十分清凉静谧,是个休息静心的好地方。
而白沐正盯着一处尖角出神,那一定是美味的竹笋了,他曾在网上见过。
定了片刻,脑子里想了竹笋的多总做法后,突然回神他怎么还在这颗竹笋这里?抬头一看才发现金大腿已经停下来了。
“汪?”到了吗?
听到声音,正闭眼感受的祁渊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白沐,看着他的奇迹和救赎。
“这竹林就是朕捡到你的地方,那日你浑身染血躺在那里。”视线落在一处角落手指遥遥一指,如指点江山气势不凡,又仿佛充满万千感慨。
祁渊气息微叹,道:“朕五年以来每天都会来这里,来这片竹林。”
白沐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这片幽静舒适的竹林,听着祁渊两句话,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顺着祁渊的手看向一处墙角,原来自己穿来的那天,就是躺在这里啊,僻静偏远,的确是个丢弃小狗的好地方。
这么说金大腿每日来这里是悄悄来的,是他散心的秘密基地,不对外宣的?然后就那么有缘的遇上自己,说不定五年如一日来这里就是为了等我呢。
白沐想法飘得无边无际,自行脑补暗暗窃喜,五年如一日,竹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灵光一闪而逝,想要深究却没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