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叶非折一行三人进了棺材中的密道。

密道做得相当不讲究, 别说一点不符合萧家地砖雕花的那副死矫情派头, 简直像是哪个人闲着没事挖出来的一样。

头顶脚下全是灰扑扑泥土, 东一块西一块地掉,路也是一脚高一脚低的松软土壤, 踩上去甚至能清晰听到枯枝的“咔嚓”声。

密道内非但没有用过照明的明珠灯烛, 还相当逼仄闷热,让人禁不住怀疑密道下一刻就会整个地塌下来,把人活埋在其中。

楚佑跟在大步往前的玄渚后面, 不动声色地护住他身侧的叶非折,哪怕密道真塌了, 也能第一时间保叶非折分毫不损。

玄渚不在意这粗劣的密道, 放松些许道:“果然是那个灵堂有鬼, 待在里面就莫名其妙砸起冰雹来,等到了这密道中就好多了。”

还砸得他额头上起了包!

那冰雹古怪, 寻常冰雹对玄渚的炼体强度来看, 根本是不够看的, 偏偏那冰雹就能把玄渚砸得起包。

玄渚无心计较究竟是何方冰雹能够有此妙用, 摸着额头上微微凸起的硬包忧心忡忡。

起了包,让他有何面目面对美人?

虽说美人绝非那等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但自己长得又不是拿不出去,不让美人见到他最好的一面, 岂非遗憾?

说得好像拿平凡易容去见千岁的不是他一样。

玄渚这话, 倒是提醒了楚佑。

黑暗中, 他指节微微一蜷, 然后——

瞬间又哗啦啦下起了冰雹!

魔道内空间狭窄,加上无心防备,玄渚躲闪不及,顿时被砸了满头包。

玄渚被砸得一跳而起,不想头顶撞到了这低矮地道上的天花板,气势一颓。

他丝丝抽着冷气:“这见鬼的冰雹。”

“萧家内本就多古怪,再来两个异象也不奇怪。”

楚佑淡淡道。

如玄渚回头过来看一眼,定会发觉密道中如雨冰雹独独没有波及到楚佑那边。

楚佑指尖在袖口抵了两寸,冰雹未收,继续道:“区区冰雹罢了,尊上何必在意?等到了密室尽头,自有分说。”

的确是自有分说。

玄渚想动萧姚的遗骨,哪里是砸两场区区冰雹就能够轻易解决的?

等寻着萧姚后,楚佑自会把帐一笔一笔向玄渚算。

他在玄渚眼里有个千岁下属的身份加成,说什么玄渚都觉得有理,于是不再多话,憋着一口气卯着劲往密道出口冲。

魔道颇长,摇摇欲坠的样子又实在不结实,三人也不敢在密道里用御剑遁光,实打实走了许久才到尽头,拾阶而上,见到一扇歪歪扭扭的简陋木门。

玄渚也不怕有机关埋伏,直接推开。

叶非折伸手挡住扑面而来的刺目光线,和扑满灰尘的呛鼻气味。

等稍稍适应些后,他慢慢挪开手,放眼打量房间。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楼,似是女子居处,观其陈设摆件,曾经应该也是精美绝伦,彩绣辉煌的金玉楼台。

然而它冷落了许久,也被废弃了许久。

所以鲛绡床幔里生了蛛丝网,琉璃屏风中落满尘埃,连金银灯座,都蔓上了斑斑锈迹。

叶非折心中已有猜测。

萧家又不缺打扫的那点人手,单看陈设,楼阁主人也绝不是不受重视之辈,能冷落到哪里去?

除非…这座小楼的主人就是十七年前从萧家除名,被视为避之不及的忌讳的萧姚。

叶非折环视一圈,将小楼的大约环境收入眼底,正欲向一个方向迈步走去时,就看见玄渚如临大敌,万般谨慎地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叶非折:“……”

尽管他也搞不清妖尊那神奇的脑子,想的是什么神奇的东西,但是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叶非折小心又谨慎向玄渚提问道:“属下看此处应当无甚危险之处,尊上何故如此谨慎?”

“这你就不明白了。”

玄渚开口,想要做出一副高深样子,结果不知是扯着哪根神经牵到了他满头的包,疼得玄渚呲牙咧嘴四不像起来:

“看屋内布置,显然是位姑娘所居,我等自是应该避嫌退让的。”

开什么玩笑!

人家千岁的人还在一旁看着呢!

当着人家心腹的面进姑娘的房间合适吗?

哪怕是废弃已久的也不可以!

叶非折:“???”

他欲言又止,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尊上,想要萧姚尸骨的也是你。”

如果说进人家姑娘屋子不合适,动屋子主人的尸骨难道不是更加的不合适,更应该避嫌退让?”

“有理。”

玄渚沉思片刻,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叶非折肩膀,赞同道:“你说得不错,要不为了避嫌退让,那萧姚的尸骨,我们还是不要了吧?啧,便宜他祸世了。”

叶非折:“???”

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妖尊那么温良恭俭,尊老爱幼呢???

系统也适时地出声证明:“原着中妖尊再三挑衅加害男主,被男主反杀回去,成为了又一个死在男主手中,不计其数的反派其中之一。”

系统说这段话只为了一个目的:

事实上妖尊也的确没有那么温良恭俭,尊老爱幼。

叶非折:“……”

不管妖尊是不是温良恭俭,尊老爱幼,为今之计,他得先稳住玄渚别放弃。

否则玄渚可以走,他们却得为了萧姚尸骨留下来,到时候铁定露出破绽,萧姚尸骨没拿到,架倒是先惊天动地打一场。

因此叶非折重重一叹,样子仿佛非常地痛心疾首:“尊上,祸世血脉,那可是妖族的希望!”

玄渚神色略有犹豫。

叶非折添油加醋,添柴加火:“尊上,祸世血脉,那可是称霸修仙界的希望!”

玄渚神色更加动摇。

如果不重拾妖族的希望,不称霸修仙界,他又有什么脸去求亲到美人面前呢?

大丈夫,真英雄,从来不拘小节。

玄渚一挥手,面色庄严又严肃:“按你说的来,留下来!”

叶非折仿佛真情实意般称赞道:“尊上真是英明神武,高瞻远瞩。”

楚佑:“……”

他神情不动,身上凉意却愈重,也更想——

下冰雹了……

叶非折建议道:“萧姚的棺椁有这条密道,想来定然有其用意。反正如今萧姚尸骨已经不知所踪,不如在其居处中四下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提蛛丝马迹?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中亦是在凝思不止。

萧姚尸骨失踪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如若说萧家家主用得到,是为了引楚佑出来;楚佑用得到,是为了圆萧姚遗愿,能够让她闭目得一个安宁;玄渚用得到,是为了祸世血脉能够代代繁衍——

那么除了他们三个人所代表的三方势力以外,谁还用得到萧姚尸骨,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甘犯奇险?

还有那条密道,也古怪。

看泥土湿润气息,分明是新掘。叶非折接触过世家,了解他们到死都要仙气飘飘的执拗坚持,那条隧道太过简陋,不像是萧家手笔——

会有谁潜入萧家,专程挖一条从萧姚居处通向灵堂的隧道?

要知道,挖隧道事小,要不引起一星半点萧家森严守卫的注意才难,做得到的恐怕也屈指可数。

谁会为了一个死人,为了一处已经荒芜废弃的居处大动干戈?

叶非折并不是没有推算过,企图在天机中寻出些许端倪。

奈何他算力不佳,天机不知是有意无意地被人屏蔽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团乱麻般的线索在叶非折心中堆积成疑云。

他索性不再多思多想,进了萧姚书房,捡起萧姚书桌上的一叠书信。

若是寻常书信,叶非折自然没有窥探人家**的爱好。

但这一叠书信非同寻常,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纸墨字,修行中人仔细一看,却会发现分明被下了极为精妙的禁制。

好巧不巧,它们遇到的是叶非折。

叶非折幼时受尽宠爱,性格也理所当然无法无天,拆家的事做过不止一次,饶是叶家家主有心防备,可哪舍得对他下手,给他教训?

因此,叶家种种阵法禁制,大到护族大阵,小到藏书阁的细微符纹,统统被叶非折拆过不止一次,叫他几乎拆出了心得。

这叠书信上设的禁制纵然高深,也难不倒叶非折。

叶非折以指腹在信纸上随便一抹,墨色消融褪去,白纸上渐渐显出真正内容,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寓意。

上面字迹秀丽圆融,形端庄、神飘逸,唯有撇捺转折出逸出的笔锋,才显出一二主人藏不住的飞扬心思。

叶非折一封一封地看过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信上并非与他人的沟通往来,而是写信主自己的自白心思。

“渐羽堂弟告诉我,修行者难以飞升无关实力,只因为当今天道不全。我知他说的是真的。自从修到大乘后,我冥冥之中感觉无形束缚,本以为是自己实力不够,不想是天道不全。”

“我不知所措了很久。”

“自小,我就清楚我生来是为修行,如爹口中无数次告诫我的一般,为萧家的荣耀振兴而修行。”

“后来随着我年纪渐长,修行便不止是为萧家,更是为自己。如果不修行,我一无所长,我拿什么证明自己存在过,活过,拿什么让世人记住我?如果不被世人记住,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想到时候哪怕死在雷劫下,也一样是死而无憾。”

“可渐羽堂弟告诉我,死在雷劫下不是因为实力不够,是因为天道不全。”

到这里,笔迹渐渐凌乱潦草起来,像是诉说人无处宣泄的内心。

最后,那些杂乱的线条,都凝成了锋芒毕露的四个字:

“我不甘心。”

“渐羽堂弟说,想要渡劫飞升,只有一种办法,就是祸世。如我执着于飞升,又命定与祸世有缘,兴许可以尝试孕育祸世在体内,然后凭借着母子的亲缘关系将其血脉截夺。”

后面详细叙述了一下截夺祸世血脉的方法。

写信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萧姚。

她没有多提自己是怎么前往妖族,在妖族境内遭遇了什么,又是如何顺利怀上祸世的,只留下最后一封信,言语寥寥,笔画坚定,意气风发:

“我不甘心。”

“所以天道之下,只争一线。”

到此,就是萧姚所有的自白。

她大概不会想得到自己所有抗争,都落了空,成了土,换来一个修为全废,郁郁病死在异乡僻壤的结局。

叶非折沉默地一张张叠好信纸,卷起来将其妥善放置。

“渐羽堂弟…”

萧姚几张信纸,大半以“渐羽堂弟”这四个字开头,可见其人对萧姚影响之深。

叶非折问系统道:“萧渐羽在原着中是什么戏份?”

“没有戏份。”

系统这样回答它。

它声音里难得带几分困惑:“原着中对萧渐羽这个人的存在只字未提,但是——”

系统的不解,叶非折也知道。

萧渐羽倘若真是促成楚佑出生的那个人,原着中百万大长篇,反派无数,想来不少萧渐羽一个被打脸的,定然会多提两句。

但萧渐羽只字未提,甚至查无此人,就很令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日后再想。”

叶非折眸色和室内基调一样的晦暗不明:

“萧家的事真是一摊子越细想越糟心的破事。”

叶非折一直对是非功过的评定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他做他想做的事,管旁人怎么说?旁人做旁人想做的事,管他怎么说?

活着的时候在意他人言语有什么意思?死了在意他人言语有什么必要?

所以叶非折也懒得管萧姚是对是错,人是好是坏。

人心复杂,本来就不止是一个好坏对错能说得完,说得尽的。

但叶非折明白一件事情。

楚佑的出身本身,就是一场局。

所有人都不想他好,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包括他生来的意义,也是用自身骨血来成全他人。

他幼时在楚家和萧姚度过的温情脉脉,相依为命的那几年,不过是迫于认命的无可奈何。

而楚佑依然为萧姚的一具遗骨,冒着被天下人截杀的莫大风险,身入楚家。

叶非折垂着眼睛看书案:“不管你想法如何,你终究将楚佑带到这世上,给他生命,给他亲情,有些话楚佑不能说。但我不欠你的,我能说。”

“你就是个混蛋。”

过了许久,叶非折方才恍然回神,低低笑了一下。

他用的早非自己原先那副皮相,丢到人群中也不会被人多看一眼

无奈美人在骨不在皮,叶非折几百年来,也早浸养出一身美人气度。

他一笑下映亮整间蒙尘已久的房屋,像是在最阴暗最低洼出,开出最鲜艳最招摇的花。

叶非折说:“算了,我不说你了。”

“毕竟我也是个混蛋。”

哪来的资格?

他在书房处站得太久,久到玄渚和楚佑已经看完其他房间,过来书房处寻叶非折。

玄渚说:“一无所得。”

楚佑也同样说:“一无所得。”

叶非折微微点头:“好巧,我这里一样是一无所得。”

他从神态到语气都再自然不过,一点不像是刚才收起一封萧姚手书的人。

没必要。

叶非折想。

左右萧姚已死,楚佑已生,告诉楚佑他出生的残酷真相又不会让楚佑多块肉,不告诉他也不会少一块。

何必要给他平添几分纠结痛楚呢?

玄渚颇有几分不满地质问叶非折道:“你怎么这么慢?一直磨磨蹭蹭在这屋子里?”

他当然不满。

自己和楚佑都搜完几间屋子了,叶非折还在书房里挪着不动。

这成何体统?像什么话?

岂不是显得自己下属无能,比不过美人的,要在美人那里丢脸?

叶非折冷静回应他:“禀尊上,因为此间书房书信众多,属下一件件探看过去花费了一番功夫,所以劳烦尊上久等。”

他没说假话。

除却那几封萧姚的手书自白外,零零总总放着好几叠萧姚与各色友人、同道知交、家族亲属等人往来的通讯符和信件。

玄渚不疑有他,不假思索地指责道:“你看看你,怎么能乱动人家姑娘家的信件,于礼不合,成何体统?”

说到最后,玄渚几乎要扼腕起来。

怎么能在美人家的下属面前这样失礼呢!

真是太丢他们妖族的面前了!

叶非折:“???”

你们妖族不是最不讲究礼节的一个种族吗???

再说,你去随随便便搬动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尸体,难道于礼就很合吗???

楚佑:“……”

玄渚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有寒意如利刃抵在他后背似的。

他下意识护住脸张望一番:“是不是又要下冰雹?”

下不下冰雹不知道,有人要来倒是真的。

自从千岁出剑,杀了假叶非折和假楚佑以后,灵堂里就陷入一片你望我,我望你的死一般寂静之中。

萧家家主在千岁那一剑里,仿佛直面死亡,吓出一身冷汗,连指责也指责得不气势汹汹:

“那可是祸世啊!就这样轻易杀了他?”

仙魔两道矛盾已久,谁都看不起谁,萧家家主的一眼,无疑是作了□□。

跟着千岁而来的魔道中人各自紧握腰间兵器,将前几步,将千岁簇拥在中心。

仙道众人也不甘示弱,灵光隐现。

剑拔弩张之势显现无疑。

唯独千岁不温不火,慢条斯理一撇唇角,讥讽之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那祸世可真是不经打,连我三成之力的一剑都挨不住。”

他这样一说,萧家家主才有空去凝神看假楚佑,发觉他容貌虽与楚佑一模一样,但修为不过元婴,不可能是楚佑本人。

千岁冷冷而笑:“我倒是想问问萧家家主,说是祸世和我魔道新尊会临平城中,如今却只给了我们一个假祸世和假魔尊,是何寓意?”

“莫非真当我魔道好欺负不成?”

他话音未落,剑光便现。

众人根本看不清千岁是如何动作,如何出剑,如何腾挪,只见剑光在空中不绝,快到凝成银光一点,落在萧家家主喉头上,绽开一道血。

等众人屏息,想看看那剑光是否会更进一寸,直接割开萧家家主喉咙要害时,只听有人肃然冷喝道:

“放肆!”

同时而起的,是金铁铮铮交击之声。

四方宗主在萧家家主生死一线的千钧一发关头,出剑挡了千岁。

他们剑刃相交,如若不是顾忌着灵堂周围,恐怕外放剑气早将整座萧府毁得一干二净。

谁都不肯最先撤剑,谁都不愿想让一步。

这时候,萧家队伍里站出了一个年轻人。

他着用以吊唁的素服白衫,年轻俊雅,文质彬彬:“诸位切莫气急,这一切不过是误会一场,何必动手?”

千岁不搭理他,只得由晋浮道:“你也切莫气急,我家大人脾气不大好,我给你赔个不是,过去了就好了。”

意思是萧家家主杀了就杀了吧,人没了就没了吧,过去就完事了。

年轻人涵养好,被他一呛也不慌不忙接着说道:“在下这样一说,自是有依据的。”

“魔道的大人动怒,无非是因为寻不见祸世和魔道新尊,怀疑家主所言不实,因而动怒。”

萧家家主拼命点头。

年轻人一开口,萧家家主就放了八成的心。

因为这位萧渐羽是萧家家主在萧家最信任的人,深知他妥帖靠谱。

他和萧姚未曾父女反目时,还遗憾过为什么萧渐羽不是他的儿子。

这样他就可以把萧家家业交到萧渐羽头上了。

当然,萧姚一死,萧家家主这个遗憾也就灰飞烟灭,非常圆满。

晋浮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

说得好像不是萧家家主编出来的一样。

假妖尊也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

这不是昨天萧家家主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的吗?

连池空明都忍不住插了一脚:“难道不是?”

他们三人都在场想骗谁呢?

萧渐羽被他们一声接一声的灵魂质问,问得笑容发僵。

好在他到底是个人物,马上调整过来,装作若无其事道:

“诸位试想,见过祸世与魔尊真正面目的人极少,能伪装得十全十美的,更是基本不存在。应当是祸世魔尊本人亲力施为,方有此功效。”

萧家家主的狡辩全是一通屁话,但年轻人所说的确有理,众人也不由得和缓面色。

他们听年轻人笃定道:“祸世和魔尊定在萧府中,否则何至于放出替身来掩人耳目?诸位尽管在萧府中搜寻,如若寻不出这两人,在下提头来见!”

他放下这等担保,众人也不好继续怪责萧家家主。

“行了。”

四方宗主冷冰冰瞥千岁一眼:“我急着找人,一起放剑。”

他徒弟还捏在祸世手里。

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多少折磨。

哪有心思和千岁打来打去,空耗时间?

温愧云和阮秋辞更是挂心叶非折安危,直接向千岁道:“师弟安危要紧,大人若是想打,我们奉陪就是!”

至少要让师父腾出手来!

非常大义凛然,非常舍己为人。

千岁:“……”

他默默收回了剑,不置一词。

虽说自己比他们远远更想找回叶非折,但是连千岁也不得不承认,四方宗上下对叶非折的认知大概是有点……

错误到离谱。

萧渐羽面上笑意温和,实际冷眼旁观,将众人百态都收入眼底。

他敢打包票楚佑一定在萧府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萧渐羽看完整本原着,自认是这世上最了解楚佑之人。

萧姚的尸骨在萧府摆着,楚佑没道理不会前来。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萧渐羽从未在原着中听说过有什么魔道新尊之类的人物。

而且他经过一番查探消息后,敏锐发现似乎从叶非折出现后,楚佑的行迹便跟原着中无法对上了。

萧渐羽无法容忍有这种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出现。

如果脱离原着,他拿什么来对付楚佑?

所以,叶非折必须死!

他收回放在四方宗主与千岁身上的打量目光。

兴许…自己可以借这两人的力量,来对付那所谓的魔道新主。

毕竟一个仙道仙首,一个魔道无冕之主——

又怎么会乐意看见魔道新主的诞生呢?

他心思百转,姿态却做得很足:“诸位放心,我萧家既放出了话,自是有万全把握祸世魔尊在临平城,甚至…在萧家。”

密道入口就那么明晃晃在那儿摆着,众人最开始的震惊过后,立刻就发现了那么个倒霉玩意儿。

萧家家主当机立断:“我进去一看!阿姚尸骨下落不明,说不得和这个密道有关。”

他总算是想起自己爱女如命的父亲形象,及时挽了一波尊。

萧渐羽也毫不犹豫:“我随家主一起。”

他在萧家十几年,自认对萧家了如指掌,却从未见过这密道。

萧渐羽不容许有超过他掌控范围的事发生。

千岁和四方宗主对视一眼,紧接而入。

假妖尊略微踌躇了一下,也进去了。

剩下的三宗宗主、仙妖魔三道前来的修行者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哗啦啦涌进一大片。

密道本就狭小,哪里经得住他们这番动静?

远在密道出口处的叶非折那边,也听到了响动。

他转身皱眉:“密道哪里……是不是有人?”

而且必定是很多人。

但此时,已经无人关注他说的话。

玄渚直直盯着他,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杀意:“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已经模糊的铜镜里面,映出了叶非折的脸。

那张脸的肌肤、轮廓、五官都从原先叶非折的易容中生了变化,带出叶非折自己长相的特色,哪怕在铜镜中的隐约一瞥,也是惊心动魄的绝色。

叶非折头一次哑然无言。

怎么可能?

祸世的机制明明白白摆在那儿,楚佑好端端站着,脸上易容无事发生,怎么到他这样就失效了?

除非……

附近有可以与祸世媲美,而且更亲近叶非折的本源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