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都说天道无情修真险恶, 玉惊鸿对此有深刻的理解。套用在她身上,可以用残酷两个字来形容。玉惊鸿是天生玄阴之体,这是做炉鼎的最好体质。

她出生在青州城一个中等商户家庭,天生玄阴之体在她还在襁褓中就给她带来了灾祸。九阴之体的凡人是无法长大的,幼小的玉惊鸿缠绵病榻。所幸爹爹和娘亲对她关爱有加, 一直没有放弃她,四处为她求医问药。

她的祖父是个老秀才, 为了孙女的病情,老人家操碎了心。可巧, 祖父有个学生家中有人修仙, 祖父和父母怀着敬意之心将玉惊鸿带到了那修仙之人面前。不料那修仙者修的就是合欢道, 他一眼就看出年幼的女童正是难得一见的玄阴之体。

凡人怎能看穿修士的伎俩?那修士只说这毛病不好治, 需要将玉惊鸿带走, 玉惊鸿的家人就将年幼的孩子送到了狼窝却还感恩戴德。这一别之后, 玉惊鸿就坠入了深渊再也不见天日。

她是炉鼎,那修士给了她一粒最普通的练气丸, 她的身体便渐渐的好起来了。在她十二岁那年,那修士就不顾她的反抗破了她的身。那一晚,玉惊鸿的血泪和哀嚎没人关注。

她被人像小猫小狗一般四处送,筑基之前连个落脚地都没有。那时候她就已经认命了, 她这一生怕是要一直这样被人碾在泥泞中。直到后来被谁送到了合欢宗, 她那时堪堪筑基。合欢宗掌门赤霞见她生的好,资质也不差,就收她做了弟子。

只是, 这弟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弟子,只有玉惊鸿自己知道。她是弟子,是炉鼎,是打手,是合欢宗正大光明的娼、妓。即便如此,她还是在这样的宗门里待了数百年,她的修为从筑基到金丹再到元婴。渐渐的,她不用伺候那些肮脏的外门弟子了,渐渐的,她爬到了赤霞和宗门长老们之下的位置。

如果不是无极冰川下合欢宗只有她一人回来,可能她还会在合欢宗继续自己欺骗自己。从归墟回来之后,她犹如坠入了地狱,赤霞限制了她的修为,那些肮脏的外门弟子一次又一次的爬上了她的床。她是个元婴修士啊,却被折辱的生不如死。

恨,恨苍天不公,在一个恶心的男人在她身上发泄完后,玉惊鸿听到了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想复仇么?”想,当然想复仇!向合欢宗复仇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肆意的时光,哪怕她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她不后悔。

她的手十指纤纤,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美玉雕琢而成,就是这双纤细的手,扭断了曾经折辱她的所有人的脖子。她听到了那些人濒死前恶毒的诅咒,可是那又能如何,将她推入深渊的,不就是这些人么?

“玉师侄,你穿的太少了,圆圆说以后年纪大了会得老寒腿关节炎。”隔着千机散人的结界,双眼乌溜溜的云清这么对玉惊鸿说,“你要过的好好的呀,活的比谁都好才能让轻贱你的那些人后悔呀。你这么好看,以后年纪大了也一定是一个很优雅的老太太。”

看人全凭感觉的云清只是本能的觉得玉惊鸿肯定遭遇了非人的折磨。毕竟柔柔师姐在合欢宗中了剧毒,回来之后云清问具体情况,她也没有说玉惊鸿一句不是,只说赤霞过分了。赤霞已经死去了,玉惊鸿还活着,沈柔不需要为玉惊鸿辩护。

其实他一直觉得玉惊鸿长得很好看哩,在飞舟上第一次看到玉惊鸿的时候,云清虽然觉得玉惊鸿任性蛮横了些可是却不坏。这些年过去了,他见过比玉惊鸿还要刁蛮任性的苏瑾萱之后,玉惊鸿在他眼中已经好很多了。他觉得玉惊鸿就是那种用强横刁蛮掩饰自己脆弱的姑娘。

如果她真是外人传说的女魔头,她根本不会在这里对着云清询问有关她叛逃的感受。再说回来,玉惊鸿也从来没做对不起云清的事情啊,之前无意中戳穿他的身份,那也是无意的不是?

玉惊鸿愣了很久,然后笑了,她哪里会老?修士们能终老的太少了,要么飞升要么陨落。“云师叔,你很特别。”能用这么纯粹的目光看她的人太少了,尤其云清现在已经成了少年,可是看她的目光和五十年前一样坦然。没有鄙夷没有贪婪,只是一种单纯的担忧。

“云清,我很羡慕你。”玉惊鸿说了这么一句话,云清傻愣愣的:“羡慕我什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师尊和师门。”如果当初她也能拜入这么好的师门,是不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你现在的师尊也很好啊。”云清道,“她很温柔,很漂亮,你跟着她一定会很好的。”玉惊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云清口中的她的师尊是澄樱仙子。玉惊鸿笑着摇摇头:“云师叔,你不懂。”她这样叛逃的修士,根本就不会有人真心待她。她也是被钩吻送给澄樱的礼物之一,只是澄樱对她没兴趣罢了。这不,她就被澄樱打发过来照顾云清了么。

一步错步步错,玉惊鸿觉得她没做错什么却落到如此下场,错的是天道。云清挠挠脸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玉惊鸿了:“那个……以后你会一直在无间隙了么?你不回御灵界了么?”“回不去了。”玉惊鸿苦笑笑,“像我这样的修士臭名远播,正道修士都耻与我为伍。御灵界已经容不下我了。”

云清正大光明的说:“你不要这么说,天地这么大,只要你想回去就一定能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我啊。不过跟着我可不能穿这么少,云白会骂你的。”穷奇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厮竟然在大能的眼皮下面正大光明的挖人?也不怕澄樱仙子骂人。

“云师叔,没这么简单的。”玉惊鸿哭笑不得的感激着云清的好意,“我在御灵界人人喊打,你要是和我牵扯上,他们也会骂你。澄樱仙子对我比赤霞好多了,跟着她,我已经很满意了。”云清被千机散人和青帝他们保护的很好,玉惊鸿很羡慕。

“你等等啊……师尊,师尊啊!”云清头一扭就开始吼了,“我们老云家又要收人啦!”玉惊鸿:哎?穷奇:???

澄樱仙子都被惊动了,云清嚎了一嗓子:“澄樱仙子,我能把你的弟子变成云家的人么?”大能们又聚集在了结界边,明明一个时辰前云清怂的狗一样都躲起来了,这会儿他厚着脸皮在跟澄樱协商呢。

澄樱看了看玉惊鸿:“随你。”在她眼中,玉惊鸿还不如一条狗。玉惊鸿跪在地上:“澄樱仙子,云师叔小儿心性说出的话不算。玉惊鸿对您绝无二心。”澄樱缓缓摇摇头:“我不需要,还是那句话,随你。”

云清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师尊和师母:“师尊师母,我们老云家要多一个家人啦!你们看,玉师侄是不是特别好?”温衡揣着手笑着:“是啊,是个好姑娘。”青帝也在点头:“嗯,不错。”玉惊鸿愣住了,云清已经在结界里面招手了:“玉师侄,你看澄樱仙子同意了,我师尊师母同意了,我也同意了,就差你了。”

玉惊鸿有太多顾虑,她笑了,笑着掉了眼泪:“云师叔,我不配。”她的人品就如同臭水沟里面的垃圾,她的身子给无数的垃圾糟蹋过,这么污秽的她,怎么可能会有幸福?还是那句话,她早已认命。

“怎么不配了?我们老云家的人都可好啦。只要你同意,以后就是我的家人。”云清很认真的在跟玉惊鸿说明,“虽然你觉得有点唐突,可是我真觉得你挺好的,就是不喜欢多穿衣服这点不好。改掉了之后可好啦!你又漂亮又聪明,还很厉害。我们老云家还没有姐妹呢,你是第一个姐姐。”

温衡揣着手:你们老云家早就乱套了,这个组合简直太奇葩。不过云清都发话了,温衡也觉得玉惊鸿并没有传言的那般不堪,或许这会是玉惊鸿唯一的救赎?

“小玉啊,云清呢,有点憨,不过鸡不错。他既然说出口就证明是真心的,这样吧,如果以后云清要是不好好对待你,我就让阿柔收你做徒弟。这样可好?”温衡的话给了玉惊鸿最大的底气,这个漂亮的姑娘伏在地上任由涕泪横流,她真的可以得到幸福么?

“走吧走吧!”云清胆子真肥了,他竟然跑出了结界去搀扶玉惊鸿:“快别哭了,你这么好看,哭的丑巴巴的。云白要是知道我把女孩子弄哭了,他会打死我的。”

澄樱看着玉惊鸿:“从今天起,你不是我澄樱的人,无间隙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今日起,禁止你入无间隙,本该抹去你的神识中关于无间隙的事情。你发下神魂大誓吧,发誓一个字都不泄露。”澄樱已经网开一面,她也想知道玉惊鸿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区区一个玉惊鸿,她并不放在眼中,倒是云清眼中的光芒让她很喜欢。

云清特别开心,他在给玉惊鸿科普呢:“我们家呢,云白是老大,云锦是老二,云霜是老三,我是最小的,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你。以后你就要和我姓啦!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想改名字也可以的。云白还不姓云呢。”在场的大能:……你们老云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合?

玉惊鸿发下了神魂誓言,不会把无间隙的任何事情泄露出去。等她晕乎乎的站在千机殿里面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温衡笑眯眯的看着玉惊鸿:“小玉啊,以后就把玄天宗当自己家就行,反正你家这只鸡基本上都在玄天宗了。”玉惊鸿俯身就拜:“多谢散人,多谢青帝。”青帝手一挥就托起了玉惊鸿:“以后就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比起这个,温衡更在意另一件事:“徒儿,你们老云家不是只有三个人么?云锦是谁?”云清:……他想了想,还是谨慎的开口了:“师尊,这个说来话长……”“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慢慢说。”

结果玉惊鸿就听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原来云清喜欢捡人这事情是真的,原来他捡人看心情是真的。玉惊鸿脸都快裂了,云清这货竟然把相柳给拐回去做了二哥!

“所以你二哥云锦现在在玄天宗?”温衡抽出了讨饭棍笑眯眯,云清吞吞口水:“师尊……等我回去我会把云锦领回家的……您息怒……”呵?息怒?温衡的棍子挥的生风,千机殿到处都是纷飞的鸡毛,三条腿的花毛鸡无处可逃:“师尊!我错了!”

“错?你哪里错了?说来听听?”温衡根本不听解释,玉惊鸿目瞪口呆看着这场景,青帝对她说:“没事,这种事情你要适应。”

哭唧唧的大鸡崽屁股都被抽青了,青的发紫,紫的发黑,碰一下都疼的不得了。他的大脑袋搁在穷奇的腿上,玉惊鸿给他上药。“师尊的讨饭棍,我早晚要给他丢掉,打的太疼了。”云清在穷奇的衣服上擦擦泪,“小玉你看看我屁股上毛毛还在么?没秃了吧?”

穷奇嘿嘿一笑:“原来你也没有那么受宠么?”云清抹泪:“我哪里受宠了,我就是最可怜的没人疼的鸡!”挨打了只能投奔敌人的怀抱,这事情说出去谁信?穷奇刚刚见云清一瘸一拐走出来的时候还唬了一跳,真是可惜千机殿鸡飞狗跳的一幕没让他看到,不然他能乐上好几天。

玉惊鸿小心的给云清上药:“原来千机散人教育弟子是这样的,挺可怕的。”金丹的云清被抽的无处可躲,玉惊鸿完全插不上嘴为云清求情。

“打的有点重。”青帝给温衡上了一杯茶。“不打不行,这次当着我们的面捡了玉惊鸿就算了,背着我们竟然还捡了相柳。是不是等我们不注意把荀康也想捡回来?”温衡实在气不过,“那么危险的妖怪他都敢捡回家,嘿,再不打以后要翻天!”

“在外头哭呢,你不心疼?”“心疼归心疼,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温衡叹息着,“七个弟子,就云清一个让我操碎了心。”“这话,你在收阿柔他们的时候,每个人挨打之后你都说过……”青帝毫不留情的拆台,温衡喝茶:“有么?我忘记了。”

结界外的云清抽抽搭搭:“我的屁股……”嗯,肿的三倍大,特别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