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像是沉睡了很久很久,照在床上的光线刺的他伸手遮挡阳光,睫毛轻颤了几下,任凌睁开眼睛。

胸口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那里正压着一个重量。

黑发少年靠在他胸口睡的很熟,他知道那一头黑发摸起来非常柔软,如同他清楚这少年睡醒后第一句会和他说的话。

“宝贝儿,早安!mua~~”周意咪了咪眼睛仰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任凌脸上啃下响亮的一声。

任凌如同受惊了一样,弹到床内侧,砰的一下磕到了墙,眼神是震惊不可思议,混杂着不可言说的崩溃,他被人亲了!

新出现的记忆让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甚至知道昨天晚上他和这少年做了什么不可描述坦诚相对的运动,那少年身上还残留着浓烈的他气息。

“你的身体,还好吗?”任凌按着额角,问的有点奇怪,“有哪里不舒服?”

周意因为任凌突然后退抽身离去,被甩在凉席上,正愤愤爬起来跳下床道:“你说呢?”

少年只穿了个大裤衩,任凌仔细扫视,目光落在那两点微微突起的嘤红上,颜色饱满的过了头。

周意感觉到任凌的目光落点,挺了挺胸上前展示道:“好好看看,你吸的,都肿了,我现在哪里都不舒服。”

听到这种直白的混账话,任凌脑袋一阵晕眩,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去,“我不是说这个,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周意终于发现任凌不对劲了,“你怎么了?”想上去看看任凌的状况,结果他上前一步,任凌就往后退一点。

“没事。”任凌退无可退,赤着脚从床头跳下床,看似平静在客厅躺椅上躺下,一切情绪都重新掩盖进了冷清的双眸中。

周意的疑虑只有一瞬,见任凌的举动和平时一样,就跑去给任凌做早餐了。

早餐端到茶几上,周意端坐在桌前,用勺子专注而耐心的搅动冒着热气的清粥,小口小口的吹着。

任凌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静静望着端坐桌前吹粥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是陪伴了他特殊时期,耐心照顾了他五十天的人。

只是短短五十天,他们的关系天翻地覆,周意记下了所有任凌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喜好。

任凌的口味很淡,清淡一点的饭菜会多吃几口,还很怕烫,喜欢吃放凉一些的东西,甜食,水果,来者不拒,只要摆到他面前,总会不知不觉吃光。

其实任凌很享受美食,但却很少想起来要吃,他的时光是缓慢的。

周意搭配出的食物营养又健康,按时给任凌放好,任凌就可能会按时吃完,不管任凌,任凌能饿着睡上一整天,周意把任凌向来苍白的脸色养出了一丝红润。

周意总觉得任凌以前肯定不好好吃饭,怕他胃不好,按照食谱做了养胃的海鲜皮蛋粥,炒了干贝虾仁和蘑菇粒,和皮蛋大米一起煮成一锅稀稠合适的粥,最后撒上一点盐和葱花,粥散发出的香味周意特别满意。

等粥凉的差不多了,周意带着笑端过去,任凌却只吃了一口尝了味道就不吃了。

“学会厌食了?不好好吃早餐会减寿两年知道吗,本来都那么老了,再减两年怎么跟我在一起?”周意有些嫌弃,把粥重新推到任凌面前。

“我不会减寿。”任凌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又突然道:“周意,你杀不了鬼,却能打鬼,还能和鬼沟通,只要小心一点,别被鬼找到机会上身,遇鬼时其实自保无虑。”

周意楞了一下,任凌今天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想再仔细观察,任凌已经合上眼睛,藏起了从纯净安静渐渐变为沧桑疏离的眼神,他像是睡熟了。

直到上班时间,任凌也一直没醒来,周意望了一下躺椅上的人,有些担心,给他留好了饭菜,轻叹一声离开了。

确定周意走远后,任凌也重新站起来。

这五十天,他就像个普通的毛头小子,笨拙的本能追求着他想要的,一切都美好的像做梦,但只要是梦,总是要醒来。

“该结束了。”任凌从窗户上看周意越走越远的背影。

粥很好吃,偷来的一口已经是福分,那少年并没有被他祸害,一切,还来得及。

......

周意今天总走神,到他上台表演有时都忘了,被其他乐师催了才跟着上台。

下班后,任凌没来接他,周意站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如果任凌到了,一定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其他乐师一个一个离开,上夜班的服务生也都各自回家,最后小高走出来,有点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等人。”周意魂不守舍,明明天气闷热,他却觉得有点冷。

“你打个电话问问啊。”小高立刻想到了周意在等谁,那个说是周意朋友,却每天风雨无阻站在门口等他的人。

“对。”周意恍然,心神不宁,压根没想到电话这事,小高摇了摇头离开了,周意才拨出排在通讯录第一的号码。

很快,没有什么感情的系统女音就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放下手机,周意的心突然惶恐起来。

最后一班公交车走了,他也没等来任凌。

任凌今天醒来后的细节重新在脑海中播放了一遍,周意终于想到了那个怕它来,又怕它不来的事件。

任凌恢复记忆了。

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周意冲入黑夜,一路不知疲惫的跑,连守在半路的鬼都视而不见,他现在不怕鬼,只想见到任凌。

家越来越近,从楼下看,楼上却是漆黑一片,周意心中一沉,轻轻推开门,屋里一如想象,空无一人,准备好的饭菜一点也没动。

客厅茶几中间摆着一张银行卡,周意手微微颤抖,拿起手机编辑短信,“任凌,你去哪里了?”按键发出。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他又发出一条,“你还回来吗?”

他盯着手机静静等待回复,家里今天太安静,飞蛾奋不顾身不停扑在灯上,撞击的声音让人更加烦躁,已经到了凌晨2点。

任凌肯定是睡了吧,也许明天才会看短信。

都说不要他的钱了,为什么还给银行卡,周意把银行卡攥在手心,呆呆握紧了发白的手。

云城。

范向晨开着车,驶向回范家的路上。

车厢内很安静,任凌坐在后排,望着车窗外的景物不断从眼前晃过。

范向晨不时从后视镜看任凌,下午任凌突然打电话让他来F市接人。

他开车过去后,见到的任凌穿着一身白T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着和年轻的大学生似的,平时总是一身黑风衣打扮,他还以为任师就喜欢这么穿,原来任师是会穿其他衣服的,范向晨心里惊叹。

任凌掏出手机解锁,一条一条安静的看存在手机内的短信,他手机里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的短信。

手机卡已经被抠下来,不会有人能打通,他也再不会收到那人的短信。

范向晨瞄见任凌好像在玩手机后,更震惊了,老古董他开始接受新事物了,“任师,你不是不想被打扰,坚持不用手机吗?”

任凌把手机关上,看向车窗外的未知夜空,“能马上和想要联系的人说话,挺好的。”

“是呀是呀。”范向晨干笑,但任师有了手机,他不是能随时和任师交流感情了么?虽然从小就认识,任凌在他眼里依旧是神秘的。

拐着弯打听任凌的手机号,却只得到被无视的效果,范向晨只好换了个话题,“这次您回来的正好,北河方家发了拜帖给家里,希望能见您一面。”

“哦。”任凌合上了眼睛。

范向晨见状,安静下来,行还是不行,您倒是说一声啊,但任凌不吭声,他也不敢打扰,只能加快了速度赶回家,和任师沟通的任务还是交给爷爷吧。

车停在范家老宅门口,立刻有佣人上前把车开回车库,任凌下来时精神有点恍惚,差点撞到旁边的范向晨。

范向晨啊了一声,快速躲向了远处,露出后怕的表情,生怕碰触到任凌。

“你知道了?”任凌露出嘲讽,就算多年相处,一样很惜命。

“爷爷和我说了一点。”范向晨露出一丝尴尬和后悔,表现的太明显了,任师会不会感觉很难过?

“放心,特殊时期前后,我身体比较虚弱,这一身胎元孽气吸不干你,碰到你最多让你精神不济两天,我这没断气的活鬼胎到底有肉身限制,比起真正的鬼胎还差得远。”任凌神色冷了不少。

范向晨忐忑道:“任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爷爷说————”

“他说想要寿终正寝,就要远离我?”任凌的表情似笑似哭,只一瞬就收起了外漏的情绪?

“爷爷不让我跟你提。”范向晨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您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把您当长辈,身体的事情那都不是您的原因。”

任凌没理他,自顾自一路穿行。

范家老宅是明清时期留下的大宅院,走过曲折的回廊,通过几个月洞门后,走进范家老宅的后院。

院中有一株非常高大的桃树,枝干延伸,几乎占满整个后院,看的出曾经多么繁华茂盛,但如今这老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已经枯死多年了。

“不管活了多久,树终究也有寿数,天下万物万灵,都逃不过。”任凌摸着树皮,在后院中停下,眼神沧桑悠远,一点悲怆从不经意中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