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把手机灯按到最亮,打量了下骆清佐,这个人也不过二十多岁,染着栗色的头发,右耳朵还有一枚亮闪闪的耳钉,看起来吊儿郎的,身上有许多伤口,并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这位应该也是和任凌一样的人,周意多看了一眼骆清佐手上暗红色的桃木剑,以及腰上挎的一个道士包,可这人比任凌差多了,被打的挺惨的,任凌也比他帅多了。
“你是来捉鬼的?”周意好奇道。
“在下骆清佐,玄奇山玄裔弟子,修行十二年,如今堪堪达到出师境界,敢问阁下大名?”骆清佐正色结手印施了一个常见的玄门礼节,只是搭配他那一身打扮,颇有些不伦不类。
周意忍不住笑了一下,也学着骆清佐的礼节一本正经回礼,“在下周意,市一高玄裔弟子,修行也是十二年,如今正要进入更高一阶的修行,尚未出师。”
“周兄也是玄学界的人?市一高是什么门派?”骆清佐念了一遍突然回过味儿来,原来是个高中毕业生,小学至今,可不正好十二年。
他哭丧着脸,一屁股在周意旁边坐下了,“原来是个小朋友,你要真是个同道,哪怕学艺不精,给我帮个忙布下恶力缚鬼阵,还有可能收了那厉鬼,现在完犊子了。”
“瞧不起高中狗?你先说说该怎么帮忙,说不定我也能帮你。”周意斜眼看他,他自从把那厉鬼胖揍了一顿,也没觉得那厉鬼多厉害了,只是那厉鬼百折不挠,被揍一点事都没有,他实在没办法除掉,大约杀鬼还是得专业的来。
“周兄,哦不,周弟,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你头上这是受伤了吗,我先给你处理下伤口。”骆清佐翻开道士包,从里面找出酒精纱布和一个白瓷瓶子。
周意盯着瓶子露出期盼和若有所思的眼神,骆清佐暗笑,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想象力挺丰富的,于是对周意解释道:“伤药是我自己做的外伤药,不是你想的什么小说里的神奇药物。”
周意讪讪笑了笑,“玄门的东西不神奇吗,我听说还有睛目枣什么的神奇东西,可以治眼睛的。”
“睛目枣啊,那东西已经绝迹一百多年了,你竟然也知道?有不少东西现代社会都很少能弄到了。”骆清佐边帮周意包扎边说话,周意帮骆清佐打着手机灯,额角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脸上的血也被清理干净了。
“小朋友长的还挺俊,有女朋友了吗?”骆清佐仔细看了周意一眼,调笑了一句,惹来周意一记白眼。
没女朋友,不过有男朋友了,周意摸了摸眼睛心想,柯幼送的睛目枣原来那么珍贵,任凌曾经也说有机会要送他的,虽然没轮上,但不妨碍他觉得任凌是真对他好。
“我找错了地址,现在困在这里出不去了,要不你先带我离开这里,等回去后我请个救兵再来?”
周意看了看时间,他来时不到九点,现在差不多十点了,拿个东西花了一个小时,再不想办法先出去,董叔报警闹大了,他也没法向警察解释原因,至于救兵,只能等任凌回来了。
“出不去?我来时还好好的啊。”骆清佐说着朝楼梯口走去,下楼后最终又回到十一楼,“奇怪了,这明明不是坟墓,怎么会有一只墓鬼在这里。”
“墓鬼?”周意抱着肩膀抖了抖,这地方好像突然阴冷了起来。
“墓鬼顾名思义,就是在墓地出没的鬼,因为有着家里亲人的供奉,宁愿待在墓地吃香火供奉,也不愿意投胎,是很安分的鬼,一般情况不会害人,他们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骚扰他们,所以常常和骚扰他们的人开玩笑,比如发出飘荡在空中的鬼火,比如让人走不出墓地,而在原地兜圈,就是俗称的鬼打墙。”骆清佐和周意科普了一下。
“投胎不好?为什么有这么多鬼不想投胎。”周意想起那些被任凌超度的普通鬼,每一个都在骂任凌缺德。
“换了你,你是选择自由自在的吃香火不投胎,还是到地府等待清算?要投胎,必须要清了自己生前造下的业力,下辈子还不一定投胎做猪做狗蛇虫鼠蚁。”
骆清佐声音突然低下来,“换了我也不愿意投胎,投胎后这辈子重要的人和事全部忘了个干净,就算灵魂还是同一个,但经过后天不一样的家庭经历造就,我未必就还是我,我可能因为糟糕的经历变成一个极端的恐怖分子,也可能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一招受不了打击成为一个懦弱的人。”
“人,其实只有这一辈子。”骆清佐闭上了眼睛,声音里有些不平静。
“你很有经验?去找过转世的人?那人让你失望了?”
“算是。”骆清佐沉默下来。
周意默默想着,也开始迷惘了,投胎是结束了作为这个人的存在,还是开始了新生?
一个没有记忆的空白的灵魂,被填上了什么色彩,必定要受到那个色彩的影响,变成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那时候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人?
骆清佐见周意也沉默下来,气氛有点沉重了,就改换话题,说起了他这次来此的目的。
“有个女孩儿说出门旅行,但有十天没和家里联系了,三天前女孩的母亲做梦,说梦到女儿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出不来,夜里托梦来哭诉,怀疑自己女儿出事了,就找了我,我拿着女孩的贴身物品做法寻到这里,但只见到一个男的厉鬼。”
“也许我有线索。”周意想了想,和骆清佐形容了一下他撞到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女鬼。
“对,就是她,她在哪?”骆清佐叹了口气,任务目标果然变成了死的,但至少把尸体找回来。
周意脸色古怪,“我只是在楼道遇上她,被我吓跑了,先出去才能找。”见到自己就怕成这样,这个女孩天天和厉鬼待在一起,恐怕被吓的不轻。
骆清佐翻弄着道士包,倒出一叠被红色染的乱七八糟的符咒,和一堆空了的瓶瓶罐罐,见周意看过来,他尴尬笑道,“被那厉鬼打翻了,符也没有了,朱砂黑狗血公鸡血什么的都没有了。”
骆清佐用口水把残余的朱砂粉末聚集在一起,调成红色的朱砂水,用毛笔在地上画起来。
“鬼打墙一会儿破了之后,那厉鬼怕是会立刻赶过来,你能帮忙就看看能不能吸引一下厉鬼,不能就站在阵中,我这还是出师以来第一次对付厉鬼,自己也没谱,只能说试试了。”
“没问题。”周意爽快的答应。
骆清佐怪怪的看了他一眼,周意爽快的过了头,“现在的小孩儿胆子都这么大的吗。”
周意别扭的转过头,其实他已经害怕的麻木了,只想早点回家蒙头痛哭,但害怕中却带点隐隐的兴奋,也许是因为打了鬼,他胆子真的大了些。
骆清佐戳了戳他,“是童男吗?借点血,朱砂太少,不够用。”
“十八年原装未开封的。”周意见过任凌用血画符,二话没说就把头上伤口的纱布拆了,慷慨道:“你挤点用用?”
骆清佐:“......”勉强从周意伤口处弄了点血,恶力缚鬼阵才画好。
“驱邪缚魅,破!”骆清佐跺脚,一掐法决,原本一直是十一楼的场景仿佛褪了色,堆放着破旧家具的房间露了出来,原来他们一直就在这个房间里打转。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鬼正楞在原地看着他们,眼神里都是惊慌,她旁边是旧家具堆积累积成的小山,那形状,有点像个小坟包。
骆清佐拿出罗盘走上前去绕着小坟包转了一圈,罗盘指针准确的指在小坟包的方向,“尸体原来在这里,找到了。”
小女鬼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周意问她,“这里面是你的尸体吗?你就是墓鬼?为什么帮厉鬼做事?”
“你和她说有什么用,她说话你能听懂吗?快来帮忙把她的尸体清理出来。”骆清佐已经在清理家具了。
周意自然能听懂,但他和骆清佐不熟,还是别乱说话的好,于是他对小女鬼柔声安慰,“你别害怕,他是来带你离开的,等等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小女鬼见周意温柔可亲的样子,呜哇一声哭了出来,“你们是好人,我不该听他们的话关你们。”
他,们?周意注意到这个词,摇了摇头也开始帮忙清理,希望是小女鬼口误,不然乐子大了,一只厉鬼骆清佐都搞不定。
半个多小时后,一具年轻的少女尸体露了出来,胸口有个大洞,是被厉鬼掏了心死的。
周意愁眉苦脸,“这怎么报警,一看就是谋杀,我们到哪找个凶手出来。”
“不用担心,我们玄学界有特殊人员专门处理这些事,你赶紧休息一下恢复□□力,等等厉鬼就要来了。”骆清佐招呼周意坐下休息,等待厉鬼靠近。
......
楼下,任凌朝楼上望了望,旧楼的鬼气浓郁的他都皱眉头,对郑良才道:“有点危险,你们就在楼下,我上去。”
郑良才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想再看看,但有危险的话,还是算了。
任凌拨弄了下御铃盘,踏上了楼梯,从一楼到四楼,就遇到三只鬼,全都是没有理智只知道杀人的怨鬼。
怨鬼,都是生前饱含怨气,只要杀了人马上就能变厉鬼的鬼种,所有类型的鬼一旦怨气重了,都可能变成怨鬼。
任凌把这些迟早要变厉鬼的怨鬼杀了继续上楼,这地方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他现在虽然恢复了一点,但仍然还是很虚弱,想起周意还在家等他,他小心了一点,打起十二分精神。
十一楼。
周意和骆清佐都以为会来的是那个厉鬼,结果涌进来一大堆怨鬼,骆清佐画的那个阵消灭了几只怨鬼后,就失效了,躲在阵里的周意和骆清佐很快就被包围了起来。
“你这阵真没用,白白浪费了我宝贵的血。”周意叹气。
“怎么会有这么多只差一步就能变成厉鬼的怨鬼在,这些怨鬼已经有能力伤害活人了,真被他们杀死一个人,立刻就是一个比普通厉鬼更凶厉的厉鬼出世。”
骆清佐大骂着,用桃木剑劈向周意身边围着的怨鬼。
却见周意抓住怨鬼的头发360度抡了一圈,马上把怨鬼甩了出去,再一拳揍向骆清佐身边的一个就要攻击到人的怨鬼,那个怨鬼立刻惨叫着被揍飞。
“卧槽,什么操作。”骆清佐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一拳揍飞一怨鬼的小朋友是刚刚那个被困在这里等待救援的小朋友吗?
“当心。”周意又帮他打开一个,骆清佐这才吞下心中的震惊,配合着周意用法剑杀起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