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文语薇和往常一样早起,去早市赶集。
去的越早, 能够买到的稀罕食材就越多。很多卖稀奇玩意儿的小商贩没有自己的摊位,就简简单单地拿一个盆或者一个麻袋,随意找个角落一蹲,东西卖完便立刻走人。
“这个是什么鱼呀?”
一盆指节儿那么大的小鱼吸引了文语薇的注意,她蹲下好奇地询问。
虽然有个富可敌国的丈夫,还拥有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但文语薇还是更喜欢这样简单又朴实的生活。
她喜欢热闹的早市,喜欢跟人交流,也喜欢自己亲自买菜做饭。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更有生活气,也很有意思。
而且, 这也是她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小贩说:“这个到底叫啥我也不知道,我们那儿都喊它虾虎鱼,平时它们就躲码头下面, 一跺脚就会跑出来一堆, 拿回去跟豆腐一起煮可嫩了, 汤也特别鲜甜, 要不要来点啊?”
文语薇笑着点点头:“好啊, 来一斤吧。”
今年文语薇已经四十岁, 她虽然是个beta,但骨架娇小, 保养得宜, 长得不如oga那般漂亮, 却也是个气质婉约的美人。
她眉眼弯弯,笑着从小贩的手里接过袋子,放进自己的小竹篮,站起身,又去看别的食材。
没一会,她走到一处摊位,伸手摸了摸饱满多汁的西红柿。
“老板,这个西红柿多少钱?”
“文太太,您好。”
没等摊主回答,身旁就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文语薇回过头,入眼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来人看起来差不多十八九岁,文弱又白净,和整个菜场格格不入。
文语薇愣了下,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谢雨星弯起眼,笑得一脸无害:“难得夫人还记得我,我是谢雨星,是季恒的同学。”
文语薇轻啊了声,疑惑地打量着他:“那你这是……?”
谢雨星垂眸,苦笑了声:“我过来,是为了找您,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和薛纵很早就在一起了,他彻底标记了我,我也怀了他的孩子,可他现在却跟季恒订了婚,往后还会结婚。”
说到这,谢雨星抬眸看着文语薇,“我很痛苦,但这种痛苦无人诉说,所以我想……和我有相同经历的文太太,一定能够理解我,帮助我。所以,我就来了。”
文语薇怔住。
不堪的十年划过脑海,她不大自然地抿了抿唇。
“你知道我的事情?”
谢雨星点点头:“是薛纵说……”
旁边又来了个买菜的,他忽地噤声,对文语薇道,“我们能找个地方说话吗?”
说着,他把手机打开,递到文语薇面前,“您看,这是我和薛纵在一起的照片,我没有骗您。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想打扰您,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着,眼泪从泛红的眼眶中滑下,令他看起来柔弱又可怜。
“不好意思,我……”
文语薇皱了下眉,道,“我并不想插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想要挽回,或是觉得难受,还是请你去找薛……”
“我的腺体坏了。”谢雨星突兀地打断她的话。
文语薇一愣:“腺体坏了?”
“对,坏了,因为标记我的alha没有陪我过发情期,他忙着陪您儿子了。”
谢雨星自嘲地笑了笑,目光空洞地流着泪,“所以我腺体出问题了,孩子也没了,往后……也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最后的下场是被抛弃,是一无所有。所以,您真的希望您的儿子跟一个人渣在一起吗?文太太。”
“薛纵并不爱季恒,他为的不过是季氏而已。”
“还有季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出国,您知道吗?是薛纵出卖了他。”
文语薇眼神变了变:“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谢雨星从兜里拿出一个u盘晃了晃:“他对我,无话不说。”
文语薇攥紧手里的包,半晌,她道:“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谢雨星扯了下唇:“好,谢谢文太太。”
两人从菜场离开,进了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的位置就在市公安局斜对面,两者距离不超过五十米,门口时常有巡逻的警察路过。
他们在隐蔽的角落位置坐下。
谢雨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周围一眼,心知这个女人在防备他,同样,他也知道暗处有人在盯着他,不过,都无所谓了。
坐下后,文语薇点了两杯咖啡。
咖啡上得很快,袅袅的热气在上空盘旋,氤氲着一股暖暖的咖啡豆的味道。
文语薇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谢雨星端起咖啡抿了口:“我知道的东西很多。”
说着,他抬起眼眸,深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文语薇,“我这次来,主要有两件事。我也不想瞒您,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怨恨。我过得不好,自然也不想薛纵好过。”
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u盘,轻轻推到文语薇桌前。
“这里面,是薛纵出卖季先生的证据。他很早就开始计划如何取代季先生,也很早就借助职务之便,和他人勾结,如今公司被查,他借机清理了很多人。等到季先生的这件事彻底结束,他就会走马上任,把季氏,彻底变成薛氏。”
文语薇眼睫轻颤,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
她轻声说:“还有另一件事呢?”
谢雨星没有吭声,他抬起手,苍白纤瘦的指尖落在领口的拉链上。
他当着文语薇的面拉开了拉链,露出里面的单薄衬衫,又缓缓解开衬衫的纽扣,单手扯开衣领,露出苍白瘦弱的肩膀。
锁骨的位置,一块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疤惹眼无比。
文语薇有些不适地拧眉。
无需言语,她便知道这是枪伤,也知道当时的伤口该是多么可怖。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她问。
谢雨星轻声说:“这是您儿子打的。”
文语薇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睁大眼,不可置信道:“你是说这是季恒打的?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你可以问问他。”谢雨星笑道。
在华国持枪可是件大事,尤其还持枪伤人。
现在的季氏已经处于风口浪尖,要是再被媒体知道季氏太子爷拿枪打人……文语薇深呼吸了一下:“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您?”谢雨星目光坦然。
文语薇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我需要确认一下。”
“您请便。”
文语薇很快拨通了季恒的电话,她偏过头,有些焦急地想要询问儿子是否用枪伤人的事情,因此没能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人眼神已经变了。
如果之前还是一只受伤虚弱的小白兔,那么现在就是一匹复仇心切,锋芒毕露的孤狼。
“妈,你怎么这么早打我电话啊?哈——”
对面的人打了个哈欠,“我昨晚三点多才睡。”
文语薇道:“妈妈有件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啊?”
“你是不是……是不是伤了……”忽然忘记了对方的名字,文语薇看向谢雨星。
“谢雨星。”谢雨星提醒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从懒散忽然变得严肃:“你跟谁在一起?谢雨星?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你们为什么会见面?”
“爸不是让你不要随便见任何人吗?!”话说到后面已经变成了吼。
文语薇拧眉:“我知道!他生着病呢,不能拿我怎么样,况且有人保护我,没事的。”
“不哦。”
那个无害的苍白少年忽然笑了,“有事的。”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少年的手里多了一把枪。
他并没有把枪举起来,而是连手带枪都缩在袖口里,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文语薇的脸庞。
“季恒。”
在文语薇诧异的目光中,他扬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妈在这儿吗?你猜猜看啊。猜不出的话……可以问问你的枕边人,他肯定知道。”
“雨星。”
低沉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雨星愣了愣,接着凄然一笑:“你猜啊。”
枪口的位置稍稍偏移,对准了锁骨的方位,“你知不知道,锁骨被子弹打穿的那一瞬间,我有多疼,一次次的发炎和感染,有多要命。”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
“咔嗒”一声响起。
文语薇紧抿着唇,放在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电话那头的人也全部屏息。
“可是医生说我再也不会怀孕了,因为腺体坏了。”
谢雨星瞪着充血的眼睛,声音猛地抬高,“你说过每次发情期都会陪我过的!可是那次你没有来,你为什么不来?薛纵你为什么不来?!”
他咬牙切齿,也不再犹豫。
手指用力,装着□□的枪口发出轻轻的一声“噗”,急速的子弹冲进文语薇的肩膀,一团血花在雪白的羽绒服上绽开。
文语薇应声倒地。
“啊——!!!!”她痛得哀嚎。
在凄厉的叫喊中,谢雨星慢悠悠地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
他看着周围惊恐的人群,看着从外面往里冲的警察和文语薇的保镖,声音极轻地对电话那头的人道:“薛纵,我不想你跟我结婚了。”
“我想……你跟我一起死。”
—
“呜呜,痛痛。”
小宇宙举着两只手不停地摸着脑门,大眼睛里噙着两包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季屿,“叽吁呼呼,呼呼。”
“好好好,呼呼呼呼。”
季屿揽着小宇宙,撅起唇不停地冲他额头上吹气,“好了,不痛不痛哦,痛痛飞,不痛哦。”
贺宙伸手摸了摸小宇宙的脑门:“这两个位置有点发热。”
季屿拧眉:“我就说嘛,肯定是要长角了。”
说着他从包里拿了包湿纸巾出来,一边给小宇宙擦额头,一边给他呼呼。
今天他们七点准时从家里出来,坐上车就要去医院,但车还没发动,小宇宙就忽然哭了起来,不停摸着额头喊疼。
没有感冒也不是发烧,他们只好先回楼上,想等小宇宙好了再出发。
结果现在都八点多了小宇宙还是病恹恹的小哭包一个,在季屿怀里翻来覆去地喊痛。
“他长尾巴的时候就一点事没有啊。”
季屿有点急,但急也没用,又不能找医生,否则小宇宙万一当着医生面冒出俩角,哦豁,一切完蛋。
贺宙摇了摇奶瓶,哄道:“这个要不要喝?”
又晃了晃玩具挖土机,“挖土车要不要玩?我给你买一辆大一点的好不好,真的可以挖泥土的那种。”
“呜呜呜。”小宇宙仍是两眼含泪,可怜兮兮地缩在季屿怀里。
“嗡嗡——”
这时,季屿的手机响了。
“谁啊?”季屿烦躁道。
眼下正是一团乱的时候,接个电话他都觉得烦。
贺宙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星?”
季屿摇头:“不认识。”
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等等,我看看。”
看见来电显示,季屿道:“是谢雨星。”
说完,他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
“季屿。”
季屿语气不佳:“有事?”
“我以为你会对我友善一点呢。”
对面的人笑了笑,“昨天我给你发的短信没看到吗?”
“短信?什么短信?”
季屿点了点屏幕,退回菜单页,接着打开短信,最上面果然是来自谢雨星的短信,是昨晚发来的,显示已读,但他根本没看到。
贺宙念道:“明天别去医院。”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样的疑惑。
“你们去医院了吗?”谢雨星又问。
季屿拧眉:“还没去。”
“呵,老天果然是站在你们那边的。”
他又说,“来市公安局,我有事跟你说。”
“公安局?你怎么会在那儿?”
“你来就好。”
对面声音略压低了些,“你不是想知道季远生在哪里吗?你过来,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