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你……”鸦天狗目光犹疑的看了一眼奴良陆生， 欲言又止。和他同样表现的妖怪不在少数， 个个都为奴良陆生这个似乎要抛弃世代经营的奴良组，而要从此献身于伟大的阴阳师事业的决定感到痛心疾首加无可奈何。
“喂，我说， ”奴良陆生头疼的看着面前一众悲壮表情的妖怪，“不要一脸好像我壮烈牺牲的表情好不好？”
“壮烈牺牲还是好的呢，”牛头鬼没忍住， 吐槽出声，“就这个样子只能叫叛变。”
“……所以我都说了只是帮忙去除个妖……这种事情你们以前扩张地盘的时候不是也没少做吗？”
“不一样。”鸦天狗悲痛的摇了摇头。
“……哪来的不一样？”
鸦天狗认真的直视奴良陆生的眼睛，“少主可知道我们以前顶的是什么名号出去征战？”
犹豫片刻，奴良陆生答道， “奴良组？”
“不， ”鸦天狗这回坚定的摇了摇头，“是伟大的奴良组！”
有他妈的什么区别？！奴良陆生听着鸦天狗陈述奴良组以前的辉煌历史，一边痛心疾首的批判他这次的行为是有多么的过分，只感到自己嘴角抽搐的不行。
奴良陆生深吸了一口气，“好了，别再说了， 实在不行， 你们就当我出门赚个外快好了。”他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北川原还坚定的给他递钱， 颇有一种烧钱保平安的封建姿态。奴良陆生实在拗不过他，而且横竖其实也没多大数目， 他索性就把这个当做他一个好好的妖怪领袖被人叫成阴阳师的心理阴影赔偿费接受了。
鸦天狗看实在说服不了奴良陆生，也只好放弃，“不过少主，你要是去除妖，到时候您的身份不就在他面前暴露了吗？”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我和他特地约了时间，告诉他除妖过程异常血腥，让他在那个时间点避着走。”
***
这天之前的南野秀一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亲爱的室友居然会叫上一个阴阳师来除妖。
还刚好是他妖化恢复原形的时候。
虽然这个阴阳师也特么是个假货。
黑白发，红眼，妖气环绕。
南野秀一，此刻也就是藏马，回忆了一下先前北川原给他发过来的短消息。
“今天下午我叫了一个阴阳师来给我们的寝室除个妖，也许你不大能理解上面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请你今天下午尽量不要回寝室了。”
藏马还没来得及吐槽一回这一段叫人来除妖的说法，简直跟叫人来修水电的说法一模一样。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惊讶一回北川原什么时候脱离了唯物主义者的阵线，那个所谓的阴阳师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自认自己阅历不浅，但也没听说过哪个阴阳师长得跟隔壁区域的妖怪头目长得一模一样的。
就是古早时候据说是白狐所生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人家除妖的时候好歹也是人模人样，仙气飘飘。反正怎么着也不该是跟现在这样妖风阵阵的，一副刚刚百鬼夜行结束的样子。
这是哪门子来除妖的，说是来作妖的可信度还会大点。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至少有五六分钟。
“魔界的……妖狐藏马？你似乎，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虽然叫做妖狐，但其本质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妖怪。就好像魔界和妖界，尽管都是人类避之不及，又厌恶至深的领域，但实际上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必要情况，都不会愿意和对面扯上关系。奴良陆生知道对方，纯粹是因为对方的名声大。
而同等的，藏马对奴良陆生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这话不如换我问，”藏马的声音听着永远比南野秀一的要更冷，也更冷静，“奴良组的三代目，为什么会有闲情来这里，以一个阴阳师的身份来除妖？”
“受人所托而已，”奴良陆生无意在这样一个他自己也感觉心累的话题上继续下去，索性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好歹也是受主人之托，怎么着也能算个客人。你的话，恐怕就只能算不怎么礼貌的不请自来了吧。以你的身份，没事待在一个人类的寝室做什么？”
藏马没有在第一时间解释，只在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他慢慢的走到南野秀一的课桌前坐下，肩膀半靠着椅背，神情格外悠闲。
“我在我自己的寝室，怎么能算不请自来？”藏马对着奴良陆生一字一句的说，“话又说回来，我现在倒是很想送个客。”
两个人你来我往，但全是言语交锋，都没有动手的打算。毕竟两个人所处的领域不同，一旦打起来，不仅跨界纠纷向来是件麻烦事，而且以他们两个的水准，如果在人类的生活区动手，到时候就不是轻而易举可以收拾的摊子了。
没有人愿意无端给自己找麻烦。但浪费口水这种成本低，没顾虑，还痛快的事，大家都还是乐意做。
奴良陆生很不客气的坐上北川原的凳子，“少来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北川原现在不相信他从前那些要命的理论了，看见你现在这样，也得疯。”
一直以来长久相处的同学兼伙伴有朝一日突然成了魔界妖狐，一般人可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藏马轻笑一声，表情很不以为意，“你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去，他最初叫你来的时候，你总不可能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吧。大阴阳师？”
最后也还是没争论出个结果来，互相都有把柄在对方的手里，再怎么争也是争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也就只能打打嘴炮，互相伤害。
等到说累了，互相都没词的时候，也就是结束的时候了。
“总之，”奴良陆生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会跟他说，除妖已经完美结束，只要你不搞出什么大新闻来，应该都不会出事。”
这是一个平等的交易，互相帮对方捂着对方最后的马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对方总是不顺眼，但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和平相处了。
藏马没再说话，但心里也清楚这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他一向是很讨厌受人摆布的，明里暗里的威胁就更别提，考虑到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条件，加上那种要是让北川原知道真相的不确定性，他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那就慢走，不送。”
“也没想过你能送我。”奴良陆生没好气的开口，一边打算转开门把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转不开。
从门的对面传来阻力，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
奴良陆生一时震惊松开了手。
门后面的北川原适时的转开门把手进来，一边还低声嘀嘀咕咕着“这门是坏了吗”之类的话，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眼前这两个魑魅魍魉。
其中一个他还曾经见过，并且成功的被唯物时期的他当成了杀马特，现在看来，当时的自己简直年少无知，而这个妖怪也确实良心未泯。至于另外一个，白发金眸，帅是帅，酷也是酷了，但不可否认的是……
妈的，真吓人！
北川原在两个大妖怪面前摔上了门，动作之迅速敏捷超乎任何人的想象。本以为奴良陆生的除妖应该结束了，结果谁能想到却直接撞到了妖怪。
他背靠着门，一边额上的冷汗流个不停，一边手抖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几次不稳的甚至要摔到地上。
如果他没记错，南野秀一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上课，他赶紧手抖着给南野秀一发了个短信，让他下课了也暂时先别回来。
然后又手忙脚乱的在通讯录里找到大阴阳师奴良陆生的名字，焦急又满怀希望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首先是一个熟悉的短信收取提示音，从门后面传过来。
再然后又是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奴良陆生的，还是从门后面传过来。
……
北川原带着惊恐得很复杂的心情推开了门。
他听着接连从面前两只妖怪衣服口袋里传出来的一个短信收取提示音和一个熟悉的属于奴良陆生的电话铃，北川原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这两个一看就十分高级的妖怪其实是来偷手机的可能性，还有现在看看虽然某些地方神似自己认识的那两个人，但其实跟他们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能性。
以及。
北川原默然的抬头，看了面前两个人一眼。
我的人生应该没有那么悲催的可能性。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直到确认现场确实没有人或妖愿意打破沉默才声音干巴巴的开口，“你们看我也没吃晚饭，今天还这么巧遇到……要不然你们两个都先换个装，像个正常人一点的那种，我们去外面吃个火锅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