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眼前景致一变，已经回到他租的房子，环视了一下四周，他自己贴的墙纸，他自己铺的床。
呼吸也只剩下了自己的气息，仿佛之前的种种都只是一场梦。
但残留在心口里的那抹锐痛，却如同亲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不是梦。
他曾被人坑成了负分，曾去厉宅蹭过积分，曾入了厉先生的梦，看见了人间的丑恶嘴脸。
以前，父帝总是对他说，要懂得体恤百姓的疾苦，他说：“疾苦是要靠自己去摆脱的，如果连自己的人生问题都解决不好，那只能怪他自己太弱。如果换成他是那些百姓，他绝不会去渴求别人的帮忙，而是去想如何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也就没疾苦了。”
当时父帝被他气得吹胡子，他却以为父帝是无言以对。
现在想来，他的那些话，有多幼稚。
不是每个人天生都能有好资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变得强大，也不是把问题解决了，就没了疾苦。
他生来资质就好，再加上生在帝王之家，打不过他的，自然认衰，打得过他的，也都比他年长，看在他年幼，又是狐帝之子的份上，让他几分。
再加上母后和哥哥们惯着，以至于，他在青丘，从小皮到大。
他天生不懂什么是疾苦，不过是因为投了一个好胎罢了。
入梦和做梦的人共享意识，很费神精力，尤其是那样大悲大痛的梦，更是耗神，白宁累了，把自己丢到床上。
闭上眼睛，毛发狗香波的味道飘来。
白宁：“……”
被厉子胤强撸强洗白白的画面涌上脑海。
太丢人了！
白宁翻了个身，脸朝下埋进枕，把自己捂死算了。
伴随着不自在涌上来的还有和厉子胤共识残留的痛。
白宁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长吐了口气，神色难得的凝重。
厉子胤平时给他的感觉是强大，稳沉，无所不能。
他遇上事的时候，厉子胤总是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抵挡一切。
没想到，站在他前面，为他挡刀挡剑的男人，在无人知道的背后，过的竟是那样的日子。
白宁的心脏阵阵抽紧，没有同情，只有无法言喻的心疼。
白宁翻身过来，望着天花板，问系统：“你说，如果我不是狐帝之子，会怎么样？”
系统心说，你不是狐帝之子，会被人捶成狗。
不过这话，它不敢说，只能装死，一声不哼。
****
厉子胤睁开眼睛，被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的阳光晃得眼花。
下意识地眯眼，抬手遮住那道强光。
这是他每二次醒来看见耀眼阳光。
和昨天一样，是睡了饱觉后的精神饱满，但又有些不同……
昨天醒来是精神很好，但今天除了精神很好，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宁感觉。
他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经过，所有记忆都在，想到那些事的时候，煎心熬肺的怒火刚刚燃起，胸口突然有一点幽凉化开，将那火瞬间烧灭，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的戾气也跟着消失。
不是不恨了，只是突然间不再暴躁，可以继续冷静的思考。
厉子胤的手捂上心口，却又感觉不到胸口里有什么。
他每天醒来以后，做过的梦，基本上都能记得。
厉子胤把昨晚的做的梦回想了一遍，昨晚的梦和以前一样，一个接一个，时间很长。
但最后一个梦却戛然而止，就像前一晚被小白叫醒一样。
厉子胤抬头，墙壁上的床头灯果然亮着。
正想转身往床下看，看小白在不在床下，有人敲门。
“进来。”厉子胤坐起。
管家推门进来，“少爷中午好。”
中午？
厉子胤怔了一下：“什么时候了？”
管家：“快十一点半了。”
十一点半？
“几点？”厉子胤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了一句。
管家看了一下表，报了准确时间：“11：27。”
厉子胤明明听清楚了，却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亲自确认。
“11：27”
厉子胤长嘘了口气。
怪不得做了那么长的梦，还能睡醒。
厉子胤从来没有睡这么久过，之前管家来看过几次，每次来都见厉子胤还睡得正熟。
换成以前，他一定会因为担心厉子胤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出事，而想办法叫醒厉子胤。
但厉子胤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安眠药了，不可能是因为药性原因不醒。
厉子胤长年受恶梦惊扰，难得好好睡一个觉，管家不忍心叫醒他。
不过管家不放心，仍然悄悄拿出搁在床头柜里的安眠药，确认厉子胤确定没有服用过安眠药，或者说是没有服用过过量的安眠药，才放心由着厉子胤睡，打电话给小乔，告诉小乔，厉子胤今天去不了例会。
这是厉子胤接手公司以来，第一次在没出差的情况下缺席了例会。
靠坐在床上的厉子胤看上去神清气爽。
厉子胤精神好，管家是高兴的，但厉子胤这两天的情形实在太反常，管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厉子胤干了别的什么事，比如吸ii毒。
管家小心地试着问了一句：“少爷，您最近没什么事吧？”
厉子胤知道管家怕他走上歪路，用一些不正当的方法让自己短时间的亢奋，道：“我没事，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我拎得清。”
管家听了厉子胤的话，松了口气：“我去给少爷放洗澡水。”
“不用，我自己来。”厉子胤下床，没看见小狐狸：“梁伯，看见小白没有？”
“小白？”
“呃，就是小狐狸。”
“没看见。”
“早上喂过小狐狸吗？”小狐狸也要拉撒，厉子胤睡到中午，小狐狸不在房间里也正常，厉子胤没有多想。
“给它做了早饭，但没找到小狐狸，也没见它来吃。”
管家按前两天一样，等厨房把小狐狸的饭做好了，就去找小狐狸，但找了好半天，都没能找到小狐狸，不知道小家伙钻去了哪里。
他便把早饭，搁在了厨房，心想，小狐狸饿了，就会来厨房找吃的。
前两天，只要厉子胤回了家，小狐狸就一直粘着厉子胤，一步不离，今天却一早上没看见小狐狸的影子。
但那份早餐，搁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他刚收了那份早餐，正让厨房重新给小狐狸做午饭，寻思着一会儿午饭做好了，再去找找。
厉子胤正往洗手间走，听了管家的话，停下，回头过来：“早饭也没吃？”
“没有。”
厉子胤突然莫名的有些心慌，顾不上洗漱，转身就往门口走。
“少爷，您去哪儿？”
“我去找找小白。”
管家知道厉子胤是真喜欢那只小狐狸，也跟着出去找。
厉子胤把四合院翻遍了，也没找到小狐狸。
管家：“该不会是走了吧？”
小狐狸来的蹊跷，突然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但厉子胤听着管家的话，心里却极不是滋味，那么有灵性的小家伙，就算是走，也应该会给他打个招呼，不是吗？
厉子胤想到卧室里开着的床头灯，他不相信，能给他开灯，把他从恶梦里叫醒的小狐狸，会无声无息的离开。
吩咐管家：“梁伯，你去监控室，看看前后门的监控，看小狐狸有没有出去过。”
厉宅附近住的都是帝京首脑级人物，安全系统做得十分到位。
但厉宅内外仍然装了不少摄像头。
为了保证私隐，卧室里是没有监控的，但其他地方都有，尤其是大门口和周围内外，完全没有死角。
只不过，自从出了王德的事以后，保安室只能看到大门口内外监控，而内部的监控，只有极个别的人可以调看。
管家去了保安室，而厉子胤刚回了卧室，一边洗漱，一边用手机调看卧室外的监控。
昨晚他睡觉的时候，小狐狸是呆在卧室里的，知道小狐狸什么时候离开的卧室，就好找了。
可是……
小狐狸整晚都没有离开过卧室。
厉子胤丢下毛巾，急奔出洗手间，叫了几声：“小白。”没得到回应。
他满室子找了个遍，连衣柜都没放过，只在床边找到几根狐狸毛。
厉子胤以为自己快进看漏了监控视频，把监控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仍然快进，但卧室外的监控能从过道一直看到楼梯口。
那么长的距离，即便是快进，也不会看不见。
可是确确实实没有看见小狐狸离开过卧室。
厉子胤脸色慢慢凝重，把监控视频往前倒，调到他进卧室的时候。
小狐狸是跟着他进的卧室，可是监控中只有他，没有小狐狸。
厉子胤看着只有他一个人的监控画面，心脏狂跳开了，喉咙有些发干，强压下内心的震动，继续往前调监控。
所有监控画面，都只有他，没有小狐狸。厉子胤换了其他地方的监控，也是如此。他最后把监控调到小狐狸第一天跟着他进四合院的那天。
厉子胤看遍了大门内外，同样没有小狐狸。
仿佛小狐狸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些天的种种，只是他的幻觉。
厉子胤跑进浴室，视线落在那瓶宠物香波上。
如果只是幻觉，这些东西就不应该存在。
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管家上楼来回话，说前后门都没有看见小狐狸出现过。
厉子胤从监控上抬眼起来，看向管家：“梁伯，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九条尾巴的狐狸鬼。
管家愕然：“？”
厉子胤自嘲一笑：“我开个玩笑。”
管家：“……”
等管家离开，厉子胤把床搬开，地毯上粘着几根狐狸毛。
鬼？鬼还会掉毛？
厉子胤拈起一根雪白的狐狸毛，举到眼前：“小白，你到底是什么？”
厉子胤找来一个小盒子，把能找到的狐狸毛，收集起来。
环视了一下四周，一样的房间，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显得特别的冷清。
厉子胤拿出一张塑封膜，剪成一只小狐狸的形状，九条胖胖的尾巴极其可爱。
再把收集来的狐狸毛，放到里面，塑封后，打洞穿上一条黑色的绳子，做成书签。拎着绳子，小狐狸书签在面前晃晃悠悠。
“小家伙，就这么走了么？”
厉子胤长吐了一口气，把小狐狸书签夹进书里，离开房间。
****
白宁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是蒋惠打来的电话，说谢春滟找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白宁说他已经回来了，蒋惠就挂了电话，说一会儿和谢春滟一起过来。
白宁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洗掉身上的狗香波的味道，洗完澡出来，蒋惠和谢春滟就来了。
谢春滟是来给他送酬金的。
白宁答应接活的时候，没有说酬金多少。
但谢春滟听说蒋惠给了白宁三万。
谢春滟全部身家也就十几万，但想到那晚的惊险，又想到如果不是白宁，她那点钱根本保不住，于是也带了三万过来给白宁。
白宁知道谢春滟没有多少钱，而且还得养孩子，只收了一千块。
谢春滟见白宁只收一千，心里过意不去，但白宁坚持不收，也只得做罢。
送走蒋惠和谢春滟，白宁在附近吃了碗牛肉面。
然后去银行开了张银行卡，顺带开了网上银行。
拿到银行卡，白宁眉开眼笑。
破系统总算有用了一回。
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他不知道厉子胤需要睡多久，不想吵到厉子胤睡觉，没有给厉子胤发消息。
他的积分已经为正，但余额不多。
虽然接到两个星级任务，但两个星级任务的线索都不明了，不是一下可以完成的。
要想保住人形，还得先拿小任务多混点积分。
白宁抱着传单，去了广场。
****
厉子胤回公司，开车路过广场。
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厉子胤望着那道欣长的身影，清冷的眸子瞬间柔了下去，把车在路边停下。
他回来了……
厉子胤没有惊动发着传单的小子，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
白宁背对着马路，没看见在路边停下的车。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来往的行人逐渐变少，白宁发了一轮传单，没有多少收获，正打算换地方，转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悍马，那车和厉子胤的车长得一样。
白宁想也不想地跑了过去。
先跑到车头，往车里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室里的果然是厉子胤，然后跑到驾驶室旁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玻璃滑下，四目相对，白宁看见厉子胤，脸上顿时绽开笑容，眼里瞬时间春暖花开。
厉子胤眸子黯了下去。
“厉先生，下午好。”
“下午好。”
厉子胤几天没看见白宁，每天都在想，他在做什么，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但突然看见，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像，什么也不用说，就这样就可以了。
厉子胤的手机响了，是小乔打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的。
白宁等厉子胤挂了电话，不等厉子胤说话，先道：“厉先生，你去忙吧。”
厉子胤十五分钟后有一个很重要的合同要签，他点了下头，“好。”
“厉先生再见。”白宁冲厉子胤摇摇手，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