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不造,他有点傻

两个人累死累活捉小龙虾大闸蟹到一点多,半弦月高悬的夜空下,某小区从窗户透过的灯光与附近小区小儿夜啼半夜起来哄孩子的人家一起,汇聚成万家灯火。

晏溯打着手机灯,拿着吃火锅的长筷子在沙发边缘敲了敲,听沙发缝里的动静,听听有没有小龙虾大闸蟹爬动的声音。

许菖蒲也拿着手机灯到处找,生怕遗漏一只。

晏溯把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说:“真没了。”

许菖蒲从厨房里出来,说:“应该没了,有的话,再说吧。”

看着晏溯手臂上的淤紫,说:“我帮你拿点儿药酒擦擦,我爸经常用的。”

晏溯没反应过来,后背生寒:“那啥,老丈人还回来呢?他会不会抽我啊?”

许菖蒲没好气白了晏溯一眼:“我爸经常用的那种。”

晏溯瞬间松了一口气。

许菖蒲从电视荧屏下拿出药酒,将药酒倒在棉签上,小心的擦着晏溯那大片淤紫。

那淤紫应该是在地板上或者在桌子上蹭出来的,因为蹭破了表皮,所以手臂那一大块呈现紫青色。

他想晏溯在跟他哥打完架之后没有抹药,不然也不会肿的这么厉害。

“嘶……”晏溯咬着牙,手臂因为擦药酒的缘故肌肉紧绷,男孩子的肌肉线条不像成年人那样贲张,线条流畅而有肌理,外加上晏溯天生骨架好,肩宽背挺,让肌肉线条更加流畅。

“忍着。”许菖蒲冷冷的说出口。

他小时候打架只能自己擦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叫过疼了,晏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叫疼。

“真疼啊,这破皮了都。你这么不温柔,你男人造吗?”晏溯说。

许菖蒲:“他不造,他有点傻。”

晏溯:“艹。”

许菖蒲嘴里虽然让晏溯忍着,但是手上动作和缓了点儿,擦的时候尽量放轻。

晏溯看着许菖蒲认真的侧脸,冷不防亲了一口,他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每天能亲亲身边的人,打打闹闹的过一生。

许菖蒲抬起头来,瞪了晏溯一眼说:“别闹。”

晏溯:“我亲了你……我就不觉得疼……啊啊,你谋杀亲夫啊!”

手肘破皮肿起的那块儿传来钻心的疼痛,许菖蒲把药酒直接倒在上面,疼得他直抽气。

许菖蒲冷冷说:“长痛不如短痛。”

晏溯皱眉:“谁娶了你,谁就是在行善积德。”

他话还没说完,许菖蒲直接亲了上去。

少年人唇齿相依,带着薄荷牙膏的清香,晏溯那一瞬间怔愣,许菖蒲手里拿着药酒,跪在沙发边缘,半低着头亲吻他。

晏溯心潮澎湃,如果不是因为许菖蒲跟他都没成年,今晚这老旧的沙发肯定会被他给弄坏。

两人接吻了良久,许菖蒲放开他,说:“还疼吗?”

晏溯失魂落魄,摇了摇头,但瞬间反应过来说:“疼,一个不够,再来一百个。”

许菖蒲:“死远点。”

第二天,许菖蒲是被痛醒的,他的嘴唇仿佛被钳子重重的夹了一下。

他以为是晏溯,挥手过去,说着:“别闹了,大早上的。”

他把一个东西打在地上,这时候,他意识已经醒了,听到房间里传来嚓嚓嚓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到地上有只顽强的小龙虾在地上爬着。

他起床下地,将小龙虾给夹到厨房,把屋子重新找了一遍,就连马桶都不放过,找出来四五只潜逃的小龙虾与两只大闸蟹。

他起床把小龙虾与大闸蟹全部处理好冻在冰箱的冷冻室里。

在他把小龙虾与大闸蟹塞进去之后,猛然一抬头,发现空荡荡的冰箱不知何时已经塞得满满的,鸡鸭鱼肉剩菜剩饭都有,跟以前那空荡荡只有几盒牛奶几个鸡蛋的冰箱完全不一样,多了几丝烟火气,给人一种这才是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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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同学,许菖蒲在吗?”永远保持着温和又冷淡笑容的少年逆着光站定,夕阳余晖照在他的脸上,而他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冷。

他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李月这几个月来,一直生病发烧,她强忍着咳嗽歪过头打量窗户外的晏起,皱着眉头,惨白的脸上一丝不耐烦说:“不在。”

晏起将小盒子从窗户外递进来:“麻烦你,把这个礼物盒,放到许菖蒲的桌肚下,可以吗?”

李月欲要拿盒子的手有一丝迟疑。

她想到这些天许菖蒲的不耐烦,她好几次找许菖蒲问数学题,许菖蒲虽然跟以前一样冷漠为她讲解了,但是她心里总觉得许菖蒲在怪她把那礼物盒放到他桌肚里,也许是她做了亏心事,多想了。

“不可以。”李月强硬拒绝说着。

晏起笑了笑,没再继续搭话,径直的从后门走进来,将礼物盒塞进许菖蒲的桌肚下。

李月看了一眼,觉得很烦躁。

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找许菖蒲?明明许菖蒲不喜欢他。

由于之前在贫困生那次许菖蒲帮过她,又帮她讲解了很多数学题,她私心里偏向许菖蒲。

在晏起转过走廊的时候,她拿起那个礼物盒追了出来,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往许菖蒲的桌肚下塞东西?你每次往他的桌肚下塞东西,他都以为是我塞的,这些天,我都不敢跟溯哥说话。”

晏起好笑说:“你大可以跟他说,是我塞的。”

李月想到那些天许菖蒲的烦躁、无奈,看到礼物盒就像看见苍蝇一样厌恶的神情,说:“他都丢了,你这么做根本没意义,他不喜欢。”

晏起笑了笑,笑意不明说:“‘他不喜欢’就是意义。”

李月追问着:“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大家都搞得这么烦躁?”

晏起始终保持着那个绅士般的微笑,尽管他嘴角淤紫,因这个笑容,拉扯得很疼,他说:“我喜欢他,所以我在追求他。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喜欢一个人就应该送礼物,这有什么吗?你这种天真的样子,跟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可惜,她死了。”

李月无视晏起挑衅的话,争辩说。

“你根本不喜欢他,喜欢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你就不应该让他为难,也不应该让他难堪,你知道我们班这些天在传什么吗?说他被男人追求,传到外班就是他跟一个男的不清不楚,私生活不够干净。我们班学委嫉妒许菖蒲,每天跟着起哄,你这是在害他。”

晏起淡淡看着李月:“这样很好。”

他说完也没理会李月手里的礼物盒,径直离去。

李月拿着那个礼物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有点儿后悔从许菖蒲桌肚拿出来了,现在她放回去,那么就是她替晏起给许菖蒲传礼物,许菖蒲与溯哥会怪她,她不放回去,那她要怎么处理?

她把礼物放到自己的书包里,打算下一次遇到晏起,再把这个礼物还给他,亦或许,等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找许菖蒲解释清楚,她觉得许菖蒲应该会理解她的。

悠长寂静昏黄的学校后街小巷子,一中与四中三中的交汇处,在学生放学那段时间,总是那样热闹。

一排排的食物摊位前,停留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拿着两三瓶水在折叠桌与折叠凳前坐下,开始谈某个班的女生跟某个班的男生表白,有学霸炫耀说这次理综卷子太难,她才考了271分。有学渣在分享最新的游戏技巧与作弊技巧,有技校的学生中二社会气十足的拉帮结派往那摊位前一坐,大声吆喝上菜……

李月穿梭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之间,端着凉皮到折叠凳前给客人,又收拾回一次性碗筷丢进垃圾桶里。

她妈妈在休息的空档,翻了她书包,一不小心翻出那个精美的礼物盒,这次礼物盒里装的是一枚胸针,光看材质都知道这胸针价格不菲。

贪钱的李母两眼放光,说着:“女儿,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李月将一碟凉皮盘子收拾好,放到水槽下,说:“我同桌的,别人送给他的,我明天给他带去。”

李母白了李月一眼,恨铁不成钢说:“干嘛还给他?你就说你已经放他课桌下了,现在不见了,又不关你的事情。我拿到外面去卖的话,应该值个一两千。”

李月看她那爱占小便宜的母亲一眼,闪过一丝厌恶与无奈,她说:“这是别人的东西,你能不能总是想着钱钱钱,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李母眼神明显写着“赔钱货”瞪着李月,就好像李月不是她女儿是仇人一样,她那大嗓门叫起来:“我养你容易吗我?我不节省,我不扣,我不贪小便宜,我拿什么养你,我拿什么存你大学的学费?咳咳咳,你一天到晚除了咳嗽,你还能干什么?你就是一个赔钱货,我他妈的怎么不生个儿子,儿子还能养老,女儿能干什么?就一个赔钱货……”

李月欲要争辩什么,这时候,她们的凉皮摊位前坐了四五个精瘦的少年人,每人手里拿着一瓶瓶装啤酒,在那里喝着。

黑瘦高个子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来个四五份鸡丝凉皮。再来一盘凉拌毛豆。”

他喊完跑到隔壁烧烤摊位点了烧烤,回来对着李母说:“快点啊。”

李母把那礼物盒往李月书包里一塞,把书包放到凉皮摊位的台子下面说:“来了,马上就来。”

李月端着那盘凉拌毛豆与一次性碗筷先去给他们上菜。

在她上菜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伸手摸她臀部,在她屁股上掐了一下,她头往后一扭,那摸她的手不见了。

一起的四五个人顿时哄堂大笑,李月脸刷一下红了,顿时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这上菜也太慢了吧?”说话的瘦高个子轻轻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

她被拍得一个趔趄,气恼说:“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其中一个人说着:“你报警啊,我们做了什么?你要报警?哈哈哈……”

李月气得面红耳赤:“你们……”

瘦高个子:“说啊,你倒是说啊,我们做了什么,你要报警?恩?”

在他“恩”出声的时候,又在李月的屁股上掐了一下。

众人哄堂大笑:“哈哈哈!”

“你们威胁女孩,按照我国法律,最少得拘留十五天吧。”一个冷淡又温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这喧闹的美食巷子里响了起来。

他慢悠悠的走过来,像个优雅又高贵的王子那般,与周围喧闹的小市民景象格格不入。

仿佛怕踩脏了鞋底,他最后走过来的时候,饶了一个大圈,从没有水滩的地方绕过来。

那瘦黑个子站起来,嘲讽说着:“小子,你他妈的谁啊?”

啪——晏起一巴掌甩过去,打得那瘦高个子头偏了一个角度,微红巴掌印在那黝黑的脸上浮现,看上去好不滑稽。

“老子是你祖宗。”晏起冷冷说着。

那瘦高个子没想到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家伙敢当众打他一巴掌。

他抡起那塑料凳子腿就要砸过去,晏起侧身躲开,一个回旋踢,正好踢在他的裆|部,他惨叫一声捂着□□跪了下去。

他的兄弟们见势头不好,便要冲过来给晏起一点儿教训。

李月惊吓得连连后退,李母缩在凉皮摊位后不敢出来。

晏起根本没把那几个小混混放在眼里,他随手抽起旁边烧烤摊前的炭火钳子,火红的钳子前端直接怼在那几个小混混的身上,夏季衣服薄,那几个小混混穿的无袖球衣,那烧得火红的钳子直接烙在几个混混的身上,一股烧焦的肉味瞬间弥漫。

周围的围观群众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晏起有洁癖,他如果不是想看看学校周围的巷子是什么样子的,他是绝对不会进这又脏又混乱的巷子的。

他打倒那几个小混混,走到那个黑瘦高子的人面前蹲下,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就如同打量着一只蝼蚁一样,他的眼神始终清清淡淡的,但是又总是带着一种离世的厌倦。

瘦高个子支支吾吾慌张说着:“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晏起微笑着说:“你知道我这一生最讨厌哪三种人吗?”

瘦高个子连连摇头,只得求饶说:“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真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月站得摊位前,正好看到晏起的侧脸,她听到晏起锐利如若尖刺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冒出来的。

他说着:“我最讨厌的第一种人,拐卖犯,害的□□离子散,家不成家,毁人一生,这种人最好直接枪毙。第二种人,强|奸犯,这种人就该人道毁灭,第三种人,猥|亵犯,对于这种人,我一般都不会给好果子吃。”

“前两种人,被抓住,会判刑,会给受害人赔偿,会有法律的制裁,可是第三种人,因为犯罪较轻,取证困难,受到的惩罚也极其的轻,受害人大多数选择默默无闻,而加害人如同蝗虫一样生生不息还不用受罚,看到这种人,如同看到蛆虫,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对于这种人……”

他目光闪烁,眼睛里充满了厌恶,呼吸都不均匀了。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时那个黑漆漆的小屋,满身酒气的拐卖犯,一脚踹开门,月光照着他高大癫狂的身影,就像照着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一般。

那恶鬼冲进来就抓着他的脚,罪恶的双手伸了过来,狠狠掐了他下半身一下。

晏起一想到这里,一阵反胃,恶心想吐,他一脚踩在那个瘦高个子摸李月的臀部的手上,用鞋底狠狠碾了碾,说:“对于你这种人,拿哪只手犯罪的,就应该毁了哪只手。”

他话音刚落,那铁钳子直愣愣插在瘦高个子的手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之后,瘦高个子捂着手满地打滚。

他的手掌完全被那根烧红的铁钳刺穿,血瞬间从血洞里流出来,他疼得冷汗如瀑。

晏起冷冷的盯着他,说:“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的手剁下来,剁成肉沫,一口一口喂你吃下去。”

看着瘦高个子害怕慌张的眼神,他从钱包里摸出一叠钱,砸在瘦高个子的脸上说:“你别担心,我说的出,我也办得到,你下次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今天这件事,你如果要私了,拿着钱滚,如果要公了,请去公安局报案,我等着你。”

瘦高个子捂着手,拿着钱,仓皇逃窜。

晏起看着自己白衬衣上那点点血渍,嫌恶的摇了摇头,心想真不应该进这肮脏的小道子。

他恶心反胃的拿着纸巾擦了擦。

李月想到什么,连忙拿出那个礼物盒,追着晏起跑,李母想拦却没拦住。

晏起朝着小道子的尽头走过去,李月追上去,说着:“等一下,你的礼物。不好意思,我妈妈以为是我的,就给拆开了。”

晏起厌恶看着礼物盒周围的油渍印,说:“我不要了,脏了,丢掉吧。”

李月收回手。

晏起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李月跟了上去:“今天多谢你。”

晏起没理她,径直的朝着前方走去。

李月劝告说:“你不要去打扰许菖蒲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每次打扰他,让他挺为难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看到他好,难道不是吗?”

晏起回过头来,冷冷说着:“不是。我就是要看到他不好。”

李月不解:“为什么?你们有仇吗?他人挺好的,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也不爱说话,可是他挺心细的,又帅又学习好,就连我们班以前的黄斌都被他折服了,就连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他都愿意帮我……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晏起觉得李月很烦,说着:“你别跟着我。”

李月只好顿住脚步。

晏起才走出小巷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连忙跟了上去。

渐渐趋向寂静的奶茶店前,许菖蒲买走了最后一杯绿豆奶茶。

邵亭生日聚会,请了晏溯与许菖蒲,许菖蒲临近放学时,觉得胃有点不舒服,大概是连吃了几天小龙虾的缘故,这几天都吃的太辣,导致胃病犯了。

他不想太扫兴,就让晏溯去了邵亭的生日聚会,毕竟邵亭与晏溯一起长大,如果晏溯因为他不去,那得多扫兴啊。

在他拿着奶茶准备压压胃里不舒服的时候,总觉得后面跟了一个人。

他以为是林友度,没有回头。

他怕回头给林友度传递了一种错误的信息。

忽然,背后一个冷冷清清带着点沙沙的声音响了起来,微笑着说:“看来,你对晏溯而已,也没那么重要。”

他猛然回头,顿时心里无声蹦出一句脏话。

他觉得晏起就是一个变态。

晏起微笑着跟过来,身上那点点血渍在黑夜深沉的路灯下,显得异常触目惊心。

许菖蒲顿住,看着他,冷淡的目光显示出几丝不耐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晏起微笑着走过来:“要跟我在一起吗?”

许菖蒲又一次被轻薄,连带着多日的怨气,怒骂说:“滚。”

晏起笑了笑:“你看上晏溯哪一点啊?我跟他有着相似的脸庞眉目,我们同父同母,最重要的一点,我比他靠谱多了,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恩?”

许菖蒲冷噱看了一眼晏起,觉得很可笑说:“你觉得你比他好吗?如果你真的比他好,为什么他朋友那么多那么铁,你什么都没有,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为什么你父母对他那么亲近,你父母不敢让你让着你弟弟,只能让你弟弟让着你?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晏溯的性格要比你好一百倍,晏溯是个小天使,而你就是个魔鬼。”

许菖蒲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在对自己处刑。

他以前还没有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在他继父家里,他弟弟带小朋友回家玩,总会吵到他,而他会冷暴力摔门发脾气。

那些小孩子被他吓得哇哇大哭,他妈妈跑过来,看到许菖蒲紧紧关闭的大门,提一口气,想说什么,最后咽下去。

只得去教训他弟弟说:“谁让你把小孩子带回家吵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做错了就去道歉,跟哥哥说对不起。”

许菖蒲面对他弟弟哭红的双眼,拉着他的小手说:“不需要。”

再后来,他妈妈总是让他弟弟多亲近他,说:“那是你哥哥,你要多亲近他。”

因为他妈妈在浑身带刺的他面前,不敢让他多亲近他弟弟,所以让他弟弟多亲近他。

以前的许菖蒲,也是没有朋友的,也是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以前的许菖蒲,也是浑身带刺让家里人不敢亲近,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也许对那个家而言,他跟晏起一样,是个恶鬼。

在某种程度上,他跟晏起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他遇到了晏溯,遇到了那个把他从地狱深渊带出来的人,一遍遍的跟他说喜欢他,总会想各种办法让他开心,而晏起没有。

“说啊,怎么不说了?”晏起噗嗤笑了一声,朝着许菖蒲迈了一步,伸手欲要触碰许菖蒲的脸,许菖蒲后退一步躲开晏起。

晏起微笑着:“我没有朋友是我不需要朋友,家人对我不敢亲近,是因为他们欠我的。”

他忽然上前,拉住许菖蒲的手,紧紧搂着许菖蒲的腰,微笑着:“要跟我交往吗?或者你可以尝尝我的吻技,我比晏溯好也不一定哦……”

许菖蒲知道晏起是故意挑衅他,但他此刻忍不可忍,直接挥拳,在晏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拳打歪晏起的嘴角。

他就如同寂静空荡的雪山,在发生雪崩之前,平淡寂静悠远,可是在雪崩之后,毁灭式的席卷着整个山谷。

他打了一拳后,又飞起一脚,晏起被他踢得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小树上,树叶因剧烈的撞击,唰唰落了几片青翠的叶子。

“全世界又不是你一个人不幸,你不幸就拖着大家陪你不幸,晏溯他不欠你,因为你,他有家不能回,他为了不让你妈妈为难,他搬来我的家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受害人的谱,要说受害人,晏溯才是真的受害人,他什么都没做,被你恨了这么多年,你不仅害他成为父母眼里的坏孩子,还弄坏了他那么多喜欢的东西,他为了你捅了一个学生几刀,差点被开除,为了你在球场上差点跟人打起来被罚球,现在还摘不掉坏学生的帽子,可你呢,处处针对他,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去恨他?”

他这一声声,仿佛在控诉他自己。

他弟弟也没什么错,还时常讨好他,亲近他,而他冷漠对待他对待了七八年。

晏溯说他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别扭,喜欢他冷漠对他弟弟的同时,又总在事后想办法弥补。

要知道他很讨厌别扭的自己,他以前狠下心对他弟弟冷暴力,事后觉得愧疚,总会想办法弥补,他以前总是想如果自己不那么别扭就好了,可是他做不到,他不是晏起。

晏起明显被这两拳头激怒了,使劲一推,“你他妈的懂个屁。”

许菖蒲没想到晏起这么大的劲儿,被推得踉跄几步,撞在路边已经关门的小商贩摆放杂乱货物的推车上,后背肩胛骨撞向那些凹凸不平的货物,疼痛从整个后背肩骨蔓延,那一瞬间,他的喉咙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他摔在地上的时候,磕在台阶下,咚的一声响,膝盖直接跪在了水泥板台阶边缘。

他还没在疼痛中缓和过来,晏起快步上前,一膝盖跪在他胸口,把他按在地上怒骂着:“确实,他是无辜的,那我呢?我不无辜吗?因为他的贪玩,造就了我的悲剧,那茫茫秋雨的夜晚,我等到大半夜,没人来接我,等我的……是我一生的噩梦。难道我不是最无辜的人吗?”

许菖蒲脑子一片发白,树下昏黄的灯光刺眼的照着,在他头顶上形成一团白雾。

婆娑的树影遮住了天幕,将月光遮挡在外,他就仰躺着看着天空,疼痛侵蚀着他的思维,占据着他的大脑,冷汗从额头滑落到头发里。

他耳边只剩下晏起一声声的控诉——“难道我不是最无辜的那个吗?难道我不该恨吗?”

这一度也是许菖蒲所以为的。

难道自己不应该讨厌他弟弟吗?难道自己不是最无辜的那个吗?难道我不该讨厌所有的人吗?

为什么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在辱骂他是拖油瓶,为什么每个人看他的眼睛里不是厌恶就是疏离?

今天他跟晏起的对峙,不光光是晏起与晏溯的对峙,他与他弟弟的对峙,也是他跟以前自己的对峙……

蓦然,他瞳孔睁大,一脚踹开晏起,忍着肩胛骨后背的疼痛,撑着地站起来,他站起来勾拳,一拳打在晏起的嘴角,晏起疼痛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许菖蒲没给他任何缓和的机会,一脚踹过去,晏起后退的时候踩到台阶,直接摔在台阶上。

倒地的时候,一阵阵抽痛夺走了晏起的力气,他躺在那三层台阶上像个流氓无赖一样,等着许菖蒲来揍他。

许菖蒲没有继续揍他,走过他身边的台阶,回头,在晏起那深邃的瞳孔里留下一道侧影。

许菖蒲平淡说着:“确实,你是无辜,你应该恨,可是你因为自己的无辜,去伤害无辜的人,那么你就是作恶的人,你一点儿也不无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论自己的无辜?你配吗?还有,别再跟着我,也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他弯下腰,捡起自己的书包,拍了拍书包上沾的灰尘,踏着月光,走过学校外昏黄的小道,往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