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晏溯与许菖蒲

天气渐渐转凉,晚风吹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在格子路道上,行人踩上去,再抬起脚的时候,树叶平整的贴在地面上。

晏溯斜跨着包,朝着格子道路上有树叶的地方踩去。

许菖蒲跟他并排走,偶尔晏溯为了踩一片树叶,跟许菖蒲贴的很近,身体挨着身体,忽而晏溯为了踩另外一片树叶,他又远离了。

许菖蒲看着晏溯这样子,说着:“你无聊不啊?”

晏溯继续没事踩着树叶,许菖蒲问着:“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没什么,就赔偿一点儿医药费,早知道只赔偿医药费那么简单,你就不应该拉着我,我还能再踹个几十脚。”晏溯说。

看着小情人脸色不太好,晏溯老老实实的将两千块钱上交给许菖蒲说:“给,这是我所有的钱,拿着,别客气,以后我的钱都上交给你,绝不偷藏私人小金库。”

许菖蒲没好气的看了晏溯一眼。

晏溯默默的把兜里一百块给摸了出来:“就一百,我真没钱了。”

许菖蒲一推,“不要。”

晏溯笑:“你还嫌少?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好了我,以后让你做豪门少奶奶,我们撒钱玩。”

许菖蒲:“我懒得理你。”

两人走到湖边的长凳子旁,坐了下来,书包被放置在一旁,晚风吹了过来,带来了晚秋独有的凉。

许菖蒲似乎想起来陆仁贾中伤晏溯的那句话,于是问着:“你二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晏溯抬头看着点点星光的夜空,呼出一口气,现在已经深秋了,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化为一团白色的雾气,被路灯一照,那白色的雾气仿佛泛着光一样。

许菖蒲站了起来,拿过书包,沿着临江大道朝着前方走去说着:“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没关系的。”

路灯拉长他的身影,拽着他的身影投在沥青路上,街道两旁古桐树泛黄的叶被吹落几片,与他擦肩而过。

晏溯随手拎起书包追了上去,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陆仁贾是陆仁逸的亲弟弟,而陆仁逸是当年那个被我入学捅了一刀的傻逼,当年陆仁逸骂了我二哥,说的极其难听,所以我才捅了他的,没想到陆仁贾跟我同一届入学,反正就那之后,陆仁贾就恨上我了。他从最开始挑衅你到今天打球,都是故意针对我的。”

许菖蒲目光疑惑看向晏溯:“你不是跟你二哥关系不好吗?”

晏溯笑了笑:“确实不好,还挺差的,但是吧,自己的亲人只能自己说,一到外人口里,就会变得很奇怪,就好比现在有人打你弟弟,你肯定会出手的。”

许菖蒲没有否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小的时候,特别粘我二哥,他只比我大三岁,不像我大哥,比我大十一岁,我跟我二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小时候爸妈太忙把我丢家里,保姆不好好照顾我,都是我二哥在照顾我。”晏溯笑了笑。

宽敞的临江大道人行道上两少年肩并着肩。微风拂过,吹得江水唰唰唰的冲上江滩,涟漪朝着四周荡开。

许菖蒲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晏溯,他不怎么爱说话,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不会打断人的话,能够让人畅所欲言。

晏溯揽着许菖蒲肩膀,笑了笑说:“你都不知道我哥后来多讨厌我,那时候我还挺小的,在公园游玩的时候,他说要跟我做游戏,我满怀期待开心答应了,我们玩捉迷藏,他让我藏,我藏了一整天,等到半夜警察来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哥根本就没找我,他骗我,而且他明明就知道我藏在滑梯后面,故意在所有人来找我的时候,他说他不知道。还有一次,我们在院子里玩秋千,在我没坐稳的时候,他故意把秋千推出去,害我摔得头破血流,我得到零花钱要分他一半,他把所有的钱都抢走当着我的面撕了,他在我的作业本上画猪头,在背后骂我是狗,我喊他哥,他让我滚,我有好的东西想与他分享,他却把我的好东西毁灭在我跟前,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上最讨厌我的人不是某个被我揍了的人,而是我二哥。”

“一开始我想靠近他,我以为只要我对他好,他还会把我当弟弟,后来我发现他很讨厌我,我觉得是我对他不够好,我就加倍对他好,就连我爸妈也说只要我对我二哥好,我二哥一定会喜欢我的,后来发现我错了,不管我对他多好,他一直那样厌恶我。再后来,我也就无所谓了,我个头长高了,我不怕他欺负我了,只要他跟我打架,我就会跟他打架。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反击他。”

许菖蒲静静的听着,他们已经走到市区中心的小吃街入口,来来往往很多行人与游客。

那小吃街是一条巷子,在巷子口有一条古老的横木写着“户巷”两个字,石板路衍生到巷子里,巷内炊烟寥寥,吆喝声不断。

下午比赛到现在,两个人一口水都没喝,现在闻到巷子里飘出来的香味,早已饥肠辘辘。

许菖蒲买了两杯鲜榨五谷豆浆,晏溯在烧烤摊前拿了十多串烤鱿鱼与一些小吃。

两人边走边吃,许菖蒲问着:“你哥哥为什么突然那么讨厌你?”

晏溯笑了,他吸了一口豆浆说:“因为在我六岁那年,我调皮,在家里玩水枪,弄得自己一身水,保姆去外面打牌了,没有及时帮我换下湿衣服,导致我发了一场高烧,我爸妈下班回来看到我发了高烧就吓坏了,紧急带着我去了医院,而那天风雨交加,我二哥在小学门口等我爸妈去接他,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等到,那小学老师当时也急着回家接孩子,以为他已经被接走了,就那样,他被人贩子拐走了,等我爸妈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被打的到处都是伤,还有被那人贩子猥|亵过的痕迹,你那什么眼神啊……”

晏溯无语看着许菖蒲,许菖蒲目光充满了同情:“他没有被怎么样,那人贩子掐了他摸了他打了他,没有强|奸他,一同被拐卖的女孩儿被那人贩子强奸了,在警察找到的时候,那小女孩儿已经去世了,我二哥与一同几个小孩儿跟那尸体待了两三天,回到家之后,他性情大变,不许别人碰他,只要有人碰了他,他就觉得恶心,他必须开灯睡觉,一旦关了灯,他就不自觉的发抖,他还每晚每晚的做噩梦。”

“他恨我,如果不是我贪玩玩了水枪,如果我没有发那一场高烧,那么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不会被人贩子拐卖,也不会被人贩子又掐又打,还与尸体待了那么久……从那往后,他特讨厌我,我能理解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我也能理解他讨厌我,我想只要我对他好,他总有一天会喜欢我,会重新对我好,可是我错了,不管我怎么样对他好,他都巴不得我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后来,我不退不让,他跟我抢,我就跟他抢,他弄坏我喜欢的东西,我就弄坏他喜欢的东西。”晏溯眉梢一扬,眉宇间尽显得意。

可是在许菖蒲看来,他得意的神色之中有一丝的疲倦与厌烦。

许菖蒲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说着:“那你高一捅人是因为……”

“因为那个陆仁逸跟我二哥是小学同班同学,我二哥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知道一点儿,在高一新生开学那会儿,他堵在校门口骗新生,我们班级新来的两女生被他给骗了,骗了人家两个月的生活费走了,于流萤打抱不平,为了怕于流萤吃亏,我与邵亭就跟上去了,他认出我了,他辱骂我二哥骂的很难听,我当时没忍住,就……”晏溯说着。

当时他才进这个高中,怀带着一丝对高中生活的向往与未知领域的探寻,谁知道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高三毕业生,一开口就挑衅他,闭嘴张嘴把他二哥骂的体无完肤,虽然他当时已经跟他二哥的关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他就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哥哥被人这样骂着。

他警告对方,让对方闭嘴,可对方仗着自己是高三,快要毕业了,于是乎更是肆无忌惮。

他忍无可忍,从当时校门口卖水果小摊贩的摊位前抢了一把刀,陆仁逸见到自己真的惹毛这个新生,期间认错了一次,可是这个新人没放过他,拿着刀子就砍,他害怕仓皇四逃,一路被晏溯追到教务处。

他以为到了教务处就如同多了一层保护屏障,他停了下来,当时万州跟学校一些领导看到拿刀的晏溯也懵了,他们第一次遇到学生进校就拿刀行凶的。

他们喝令晏溯放下刀,晏溯依旧不管不顾,拿着刀朝着陆仁逸刺过去。

陆仁逸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不要命。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肚子上已经被刺了两刀,手摸到的都是从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粘稠的血。

后来在晏溯父母强大人脉关系网中,陆仁逸被休学,而晏溯只被记了大过。

晏溯吃完了最后一块儿炸鸡排,已经走到巷子的尽头。

巷子两边挂着大红灯笼,照的他脸上绯红一片:“所以,菖蒲,我以前总是在想,我出车祸忘记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那么多人,我为什么这么稀罕你?自从那天,你对你弟弟的态度,我忽然明白,大概我喜欢你的别扭,也喜欢你的为人处世,同样是作为拥有‘原罪’身份的人,你对你弟弟与我哥对我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同样作为没有错却莫名其妙拥有“原罪”属性的两个弟弟——晏溯与严奕。

同样作为受到伤害的两个哥哥——晏起与许菖蒲。

晏溯玩了水枪,发烧,成了一切错误的起始点,尽管他年少无知,尽管他没有错,可是这一切的意外却是由他而起,他成了“原罪”,所以他哥哥恨他,讨厌他。

而严奕呢,是严奕的到来,夺走许菖蒲妈妈,让他成了拖油瓶,所以即使严奕没有错,然而许菖蒲在心里也是难以接受严奕。

晏溯以前总是想不通,天下何处无芳草,为什么这个人渣出轨了,他还要对他念念不忘。

在那天,他看到许菖蒲对严奕的态度,他忽然明白了。

当时严奕问他要手表,许菖蒲抬起手来想要给他,由于内心的别扭扭头就走,在严奕摔到之后,许菖蒲立马就站住了,最后还是将表给了严奕。

正因为如此,作为同样是“原罪”的晏溯,他看到许菖蒲的别扭,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种别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