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采默默无语, 江满月放下帘子, 淡然地说了一句。
“不用搭理。”
这话把傅氏气得够呛, 可两人都不准备搭理她, 她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傅氏有心想阻拦他们前去的方向,偏偏就是要让自己的轿子横在正中央, 不放他们过去。
“让开。”江满月厉声道。
冷厉的呵斥把傅氏吼得一哆嗦, 硬着头皮非要和他们杠上了。然而江满月却没有再说话, 傅氏以为他们是怕了准备认输, 不免又得意起来。
马车里的景象却不如傅氏所想。
正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儿子愣是被江满月的声音给吓醒了, 半睡半醒地迷蒙着眼睛,要哭不哭地在眼角上挂着两滴眼泪珠子。
他把柯柯往言采身上一推, 下了马车,傅氏一见了他就后背发凉, 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两步。
“我再问一句,让不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这里这么多人作证, 你要是敢对我不敬, 所有人都能看见。明天我就能告到官府告到朝廷中去,新科探花欺辱妇人这样的消息, 恐怕你不会想要传遍全京城吧。”
傅氏不怕他动手,如果他动手,马上她就可以哭着去喊冤枉。
谁料, 江满月只是淡淡一笑,从傅氏身旁走过去。他一接近的那一刻, 傅氏就一下窜到别处去,或许也有些怕江满月这人发了狠心,便不管不顾。
江满月是个狠心肠,她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有提防。
然而江满月从她身边走过,视而不见,是半点也没有碰她的意思。
他走到轿子前停下,傅氏眉心一跳,便听到江满月说:“不知道是谁丢了东西在路中央,挡了人去路。我这人爱做好事,便帮过路的人除了这妨碍的物什吧。”
“住手!”傅氏尖声,然而那轿子已经在她的眼前顿时变成一堆烂木头。哗啦一声,傅氏捂住了嘴巴。
这个野蛮人,他怎么敢!?
江满月拍拍手上落的灰尘,夸奖起自己来。
“我是个多么乐于助人的好人呢。挡路的垃圾被我处理了,路终于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道德败坏,把东西丢在这里。相由心生,肯定是个面上麻子头顶长疮的恶人。”
“你!”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恶子在拐着弯儿骂她呢。
江满月回了马车,吩咐朱华继续赶路。
“路也通了,咱们走吧。”
马车一溜烟往前,碾过路上一滩水,泥水呲溜一下,溅起一串脏污的水花,全往傅氏身上去了。
傅氏黑着一张脸抹掉脸上的泥水,忽的,头一晕,眼前一花,顿时便晕了过去。一群下人先是全都愣住,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住傅氏。
然而傅氏是女主人,他们这些下人一是顾忌身份二是顾忌性别,连抱她起来都要犹豫半晌。
言采从马车后窗探出个脑袋,见那边乱成一团,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就让你吃几天苦头,谁让你还凶他的人了。
他也没准备要了傅氏的命,最多就是让她能够昏迷几天罢了。但江家却因此都急坏了。
家中的女主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晕了过去,让大夫来看,既看不到伤口,也看不到任何中毒迹象,可人就是叫不醒。
这种情况下,和傅氏发生过冲突的人就十分有嫌疑了。
据几个下人报告,傅氏在去寺庙的路上和江满月一家三口撞上,发生过口角,接着傅氏就毫无预兆地晕过去。
江楠眉头深深皱起,肯定是那不孝子和他的男媳做的。这两个小混蛋。
偏偏其他大夫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甚至连托了关系请到的御医都表示无能为力。
“实在抱歉,江大人。我们实在看不出夫人究竟为何昏迷……”
“不是中毒?”江楠插了一句。
那御医眉头紧锁,对中毒这两个字有些莫名的不适。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皇上中毒,结果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几人都有些畏惧中毒了。
“如果是毒……”御医叹气一声,“那这个毒有些厉害。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或许只有下毒者才会有解药吧。”
“下毒者?”江楠喃喃道。
御医却说:“也不一定就是毒,人的身体是很复杂的,也可能是某一个部位出了问题。”
江楠送走御医,临出门时,几名之前因为一个小青年备受打击的御医忽然提起。
“江大人为何不请教一下言采兄弟。上次我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有言采兄弟力挽狂澜,才终于救得皇上。我们想,言采兄弟的医术应该在我们之上,你可以去求一下他。”
另一个附和:“对呀对呀。他这个人性子挺好的,我之前去请教过他一些疑难问题。”
江楠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渐渐变了脸色,要他去求言采……不可能的。
最后忽然有一个终于说出了江楠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言采小兄弟和新科探花是一对吧。那探花郎……”几人把目光落在江楠身上,“探花郎是令公子,江大人大可以直接去找言采兄弟啊,算起来江大人应该是言采兄弟的岳父,不这也不对,到底是岳父还是公公呢?”
那人陷入了深思,江楠的脸色则越来越黑,最后直接变成了黑锅底。
送走了御医,江楠回到房间,坐在了凳子上。时不时看两眼床l上的傅氏,心里在计较着,究竟是脸面重要还是救傅氏重要。
或许年轻时还有些感情,但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早就不存在一丝一毫温情,只有家庭捆绑与利益的纠葛。
小儿子冒冒失失闯进来,见江楠静悄悄坐在房间里,吓了一跳。
“父、父亲!”他有些怕他的爹。
自小聪明又俊俏的大哥很早之前就离开家了,有些骄傲的二哥也在不久前离京为官,温和有礼对他不错的三哥也随着大哥离开这个家,如今只有他需要面对父亲。
为此,他尽量不和父亲碰面,只是今天听说母亲昏厥,才急急忙忙过来。
江楠还在想事情,没有搭理这个小儿子。江满阳战战兢兢地凑到床边,见母亲确实没有半点儿反应,心里有些难过。
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听说御医来过也没有瞧出什么来。
江满阳叹气,小声嘟囔了两句:“听说大嫂很厉害,要是大嫂的话,一定能够治好母亲。可惜大嫂跟家里关系不好,肯定不会愿意的。”
江楠登时站了起来,有些恼怒。
一个两个都不听话,他是老子,儿子就得听老子的。让儿子的媳妇来治下病怎么了。
他没有嫌弃言采身份低微嫁到他们家来,已经算是宽宏大量……当老子的这点儿要求都不愿意做到,就别想进他们江家。
言采听到江楠这丝毫不讲道理的话,简直惊呆了。虽然在对言采说的时候,委婉了许多,但再委婉,那核心意思都是一样的。
说白了,嫌他身份低微,配不上江家高门大户。
言采只觉得啼笑皆非。先不说,江满月和他们江家已经没半个铜板关系了,就说对方这来求人还嫌弃要死的态度就够他让恶心。
“哦?嫌弃我身份低微?对不起,我就是这身份,您哪来的情哪回吧。至于您家里的夫人,干l我没有半个铜板关系。你要是想让我治,那就只有一句话。”言采冷笑,“做梦,想都别想。”
江楠眼前一黑,差点儿被气晕过去。言采用异能探测,哦,高血压了啊。
“哎,你晕的话,离我们家里远一点儿啊。别想赖给我家里,我没钱赔给你。”
气死了气死了!江楠被人搀扶着回到家里,傅氏没救醒,自己倒气得快饱了。
江满月之后才知道言采今天把江楠怼得差点晕倒在他家门口,无奈地对言采笑。言采被他笑得心里热乎乎的,推开江满月。
“笑什么笑啊。我今天差点儿把你亲爹气晕过去,你还笑。”
江满月从背后拦住言采,下巴靠在言采肩上。
“随你高兴。不过,最好不要真的晕在我们家门口,免得说不清楚。江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到时候反过来就得讹咱们家一顿医药费了。”
两夫夫心有灵犀,想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言采转过身,深感,高傲贵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满月要被他带坏了,也开始满嘴的钱啊银子的。换做以前,江满月思考的第一样东西绝对不会是钱。
堕落啊堕落。言采摇摇头,凑到江满月面前,追逐着的他的嘴l唇,咬了几口,两人交换了一个湿l润的吻。
半晌,言采松开江满月,皱着眉,打量着他。然而便是在江满月身上到处嗅了个遍,越嗅,眉头皱得越深。
江满月摸着言采的脑袋,玩笑道:“你属狗的啊,嗅什么呢。”
言采拍开江满月的手,变得很严肃,目光如炬。
“你老实回答!”
“嗯?”江满月不解地冒出一个鼻音。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香粉的味道?你去了哪里?抱过谁?从实招来!不说清楚,今晚上别想进房间了!”言采越说越酸,盯着江满月的眼神,就像牢头在审问犯人。
犯人江满月有一丝迷茫:“??嗯?”
御林军统领张封的女儿自小娇蛮任性,喜欢女扮男装出府游玩。这天,张家小姐回到家里脸色却与以往完全不同。
她今天出门遇险,恰好就被一个英俊的男子救了。谁料,那男子便是新科探花,果然如传闻中所言,生得俊俏。
听说探花只有个男妻。
张家家风所致,张小姐素来大胆,思来想去,第二天便与她父亲提起此事。张封奇怪地看了他女儿一眼。
武将出身,张封倒是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名声,因而女儿大胆有了喜欢的男人,他并不反对。
只是这对象不对吧。那江满月似乎早已有了男妻,甚至儿子都有了。
当然,张封奇怪的也不是这一点儿,而是这个时机——太凑巧了。
女儿怎么就那么凑巧就今天看上人家探花了呢。他早上上朝回来,才刚听到一件事。
江尚书不满意探花的男妻,要给探花重新找个妻子。这件事连皇上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