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 言采还是忍痛穿上女装, 这次的衣服比上次红玉给他买的好看多了。

白底蓝色滚边褶皱的衫裙和言采阳光下微微透着银绿色的发色相映成趣, 一双水波似的眼睛像镶了一对猫眼石, 倏忽间眨动。

红玉抽气一声,少爷太好看了。她见过的那些称为国色天香的小姐或者是貌比潘安的公子, 哪里比得上半点少爷的俊俏风流。

白色真是再适合他不过的颜色。衬得少爷越发有天山白雪高岭之花般的不可亵渎之感, 让人甘为裙下之臣。

就是少爷的动作太不雅观, 令人不忍直视。

红玉捂脸, 您现在好歹穿着裙子呢, 别直接撩起来啊,里面的衬裤露出来了都!

“勒得难受, 穿起来一点儿都不舒服。我也不喜欢白色。”言采扯了扯衣服,不太愉悦。

白色给他不好的印象, 因为他曾经见过最多的就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大褂,白色的病服, 白色的通通都是白色的。

他讨厌白色。

“那就不穿。”

言采扯衣服的动作愣住, 他想跟江满月一起出去来着,硬逼着自己穿一穿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穿了也不会死,也不是没穿过裙子。

但江满月直接否定了。

“你不需要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逼你。”江满月取下他领子上那根不知道怎么绑好的水蓝色绸带子。

“红玉,去拿另一件。”那才是给言采准备好的衣服。是一件样式极其普通的小厮衣服, 但很厚实保暖,是特地加厚过的秋衣。

外界的人不知道江满月的腿伤治愈, 更不可能知道他们家里仿佛如有神力般能够一息之间长出满树的鲜桃。

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至少绝对不是现在,以免给言采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红玉拿完衣服就悄悄离开了。言采大喇喇地脱掉裙子,穿着里衣一下子就感受到秋风的凉意,便怀念起保暖抗风的秋裤来。

他迅速换上灰蓝色的小厮服,听到江满月的话,就扭头瞪江满月。

“那你还让我穿。”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想看。”江满月诚实回答,看着跟只朝气蓬勃的小豹子似呲着牙的言采只想揉两把他的脸蛋,“好看,但是你不想穿就不要穿。我看一次就够了。”

说着,言采已经套上灰蓝色的小厮衣服,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言采也能穿出别样的风格。看着像个小少年。

听到这话,言采不以为然。

“什么少年!胡说八道。我可比你大多了——今年二十五。”

江满月捏一下他嫩的出l水的脸蛋,摇摇头。

“看不出来。”

言采得意:“那是我不显老。”

二十五了?怎么还像个没经事的少年,就好像一直在一种特殊的环境里成长,缺少了某种成长的环节,使得某些时候,他的心理年纪好像固定在了某个阶段。

但有些时候,言采又成熟冷静得过分。比如那个时候,他可比刚重生遭遇那种情况的自己成熟冷静得多。

成熟与天真并存。是很割裂的人。

但无论如何,江满月都很喜欢,并且没有更满意的了。

言采也踮起脚尖,努力的勾着江满月的肩膀,捏了捏江满月的脸。自从江满月能站起来,他就发现江满月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需要踮起脚才能勾肩搭背!

“不知为什么,你看起来不老——我是说,长得不成熟,但我总觉得你虚报年龄。”

是啊。他而立之年卒于沙场,今已三十,并非十八少年郎。

带着个真家奴灰和假下人言采的公子摇身一变出门了。

没有一个人认出江满月来,虽然有些人觉得那个人似乎有点脸熟,但是江满月瘸了四年,怎么可能站起来呢。

那个高大英俊挺拔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江家那个废了双l腿的大少爷,搞笑呢吧。不过他身边的小厮倒是有点像江大少爷娶的男妻。

长得可真够标致的,这样子的小厮很少见。只穿着很普通的下人衣服,言采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灰倒是至始至终木楞楞的,尽心职守着他的任务,背着一筐桃子,而他们家少奶奶则手里抱着个盆栽,一脸的好奇心,到处东桥西看的。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差别对待的典型。一个长得好看点所以不用怎么干活,一个长得一般,就需要努力做工。

有个喝茶的老阿嫲敲敲桌子对小孙女说:“看到了吧。脸长得好看的就是有好处,连个小厮都是一样的。世风日下!”

她都看见了,那漂亮小厮时不时往少爷身边凑,偶尔没羞没臊地抓一下少爷的手,借此把该搬的花盆抱给主人,自己却偷懒。

这哪像一个小厮。简直是太放l荡了!

因为不放心宝宝一棵草丢家里,两人还是把它带在身边,结果就被误会了。

江满月抱着那花盆也没觉得不对劲,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而且他很喜欢这盆不知道什么的小树。

对的,是小树。这是言采让他取的名字,渐渐的,他也将小树这个名字与花盆里郁郁葱葱的植物等同起来。

既然言采说是他们的孩子,那他会好好把小树当成他们的孩子。反正他们也不会有孩子的。

“现在的人,不知道脚踏实地,只想着些以色事人的邪魔外道,世风日下。”

这是茶馆里另外一个老先生所说的。

他们都看不起不走正路勾引少爷的小厮。

口渴到茶馆里来碗茶水,言采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几道很敌视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嘛,他低下头检查身上,没啥古怪的地方吧,怎么这里老有人盯着他看。

言采灌了一碗,用自己的碗倒了一碗水又吸溜两口后才给江满月。

“你喝水。我试过了,没问题的。”言采知道江满月的少爷毛病。不吃外面的东西。

这一举动看呆了好多人。好、好主动、好“淫l荡”的小厮!大庭广众的,这是明晃晃的勾引吧,一定是。哪有当下人的,把自己喝过的水给主人喝,怕不是要挨板子。

如果主人没生气……那一定说明——他们有一腿。

江满月很自然地接过去喝。他本来对言采说过,不用在意他这些臭毛病,但言采自从记住了以后,每一次都会尝过之后再给他吃。

嚯!果然有一腿!以色事人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有人恶毒地在心里诅咒着。

他们喝过水就离开了,言采只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恶意,但没有具体去追究是什么恶意,江满月感觉到了,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心里则有一种无法明说的暗自愉悦。

他人不知真l相,不知江满月满心欢喜。

人,我的。你们没有。

最记仇的是宝宝。宝宝比谁都敏感,茶馆里的恶意太大了,浓度高得他都不能呼吸了!

宝宝继承了大部分魔鬼树的攻击能力,又没有什么是非辨别,做事凭自己喜好,不高兴就报复。

他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朝那几个说过坏话的人去。

“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

“没有啊。你闻错了吧。”另一个人浑不在意。

有人闻到,有人没有闻到。

闻到香味的人,最后都拉肚子了。还好宝宝的毒素还不强,这些人只是拉下肚子。等宝宝成长到成年魔鬼树的程度,那就远远不是拉肚子的程度。

不过到那时候,他也应该被教育得知道轻重缓急,再不会这样任性。

家中有老母亲想吃鲜桃的是郑员外家。

郑员外以孝名满清渠县,他自小失怙,由老母亲一人拉扯大,后来发家,对母亲感恩不已,最是孝顺不过。凡老母有所念想,都一一去为她取来。

曾得过天子赐的孝子牌坊,远近有名。

这几日郑员外母亲胃口很差,实在想吃点鲜桃,可十月哪里有什么桃子,听说郑员外为此愧疚得常以泪洗面。

那门房见来了不认识的人,下意识就想赶,可江满月满身煞气,赶人的话便咽回了嘴巴。

“我要见你们家老爷。”

“我们老爷不在。”门房扫了眼三人,一个少爷两个小厮,好看的抱着个花盆眼睛里全是好奇,是个没见识的,不好看背着个筐子,像根木头。那英俊少爷更是从来没在清渠见过,估计不是什么有名的。

门房懒懒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听闻府上老夫人近日想吃桃,正巧我们家里有。”

门房翻个白眼,得,又来一个骗子。

自从老夫人说想吃桃后,前前后后来过多少骗子。个个都说家里种了什么特别品种的桃子,没一个是真的,都是想从他们的孝子老爷身上坑点钱罢了。

这一个看着像个正派人,浓眉俊眼,不过也说不清楚,多得是人模狗样的骗子。

门房的白眼太明显,不屑一顾的态度,连心不在焉到处瞧瞧看看的言采都感觉到了。

他、气坏了。言采把怀里的花盆往江满月怀里一搁。

他盯着门房看,将自己的精神力外射,半晌才说:“我们是来卖桃的。你去跟你们老爷说,过时不候。”

不要,他就自己吃!反正他胃口大。每天要用很多异能去温养宝宝,消耗可多了。所有人里属他饭量最大,江满月有次还摸着他的肚子,喃喃自语。

“吃的东西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点儿没见长肉,连之前吃出来的肚子上的肉都没了。”

一筐桃子嘛,很容易的。也就一天的事,他可以专吃桃子不吃饭。管饱!

被言采那么一瞪,门房也不知怎么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迷茫,半晌变得十分客气,将几人请进去。

“几位请,这就去禀告老爷。”

灰一向木呆呆的眼睛里都闪过了惊喜,他们家少奶奶真的好厉害。门房态度那么差,都和颜悦色的。

言采骄傲地挺起胸膛,像只打架赢了的公鸡,红色的冠精神抖擞地抖了抖,向江满月展示着自己的厉害。

抖动的频率都和江满月怀中的花盆差不多。宝宝也觉得爸爸棒棒的。

江满月见他雄赳赳气昂昂,很是得意,时不时就觑他两眼,像是在讨夸张,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挨在言采耳边道:“你最棒了。”

言采顿时脸红。这、这夸奖是他讨来的!

言采的步子走得更快。江满月带笑地看着他略显急促紧张地差点同手同脚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言采用了什么方法让原本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的门房立刻态度变好。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原本准备出手的江满月决定什么都不做。他喜欢言采自信满满得意的小表情。

活泼生动的就像春日里任性的野风,忽然向东忽然向南。

那门房边走边纳闷,咦,怎么将这几个人请进来了。万一又是个骗子,老爷岂不是要生气,不会挨骂吧。

可人都请进来了,赶也没法儿赶出去。

穿过垂花门,走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才进了正房大院,进门便是假山流水。

门房跟大院的下人说了情况,大院的小厮不大高兴,好个没眼力见的,什么阿猫阿狗的,竟然直接引到这里。

不懂规矩。

他打了打哈欠,没多看门房带来的人,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坐在大石头上。

“回去吧。不用了,老爷找到鲜桃了。”他嘟囔一句,不是很大声,但也不小声,“又领来个骗子。”

言采大吃一惊!竟然有鲜桃?难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人拥有了温室栽种技术,有了反季节蔬菜。

那他岂不是没有发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