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从秦子珩搬出老宅之后, 季岚川便很少再将房门反锁, 是故秦征只是向下压了压门把手, 便成功地进入了青年的卧室。

夕阳西斜, 暖色调的大床中央微微隆起一个人形的团子,秦征看着那从被子边缘偷溜出来的几缕黑发, 紧绷的心弦蓦地放松。

真是紧张过头了, 家里有郑叔在, 对方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逃跑。

明明知道这人还在, 可秦征就是没缘由地想亲眼见见对方, 他无声无息地将房门合上,而后又轻手轻脚地坐在青年床边。

或许是从小就缺少安全感和归属感的缘故, 季岚川睡觉时总习惯将自己蜷成一团,感受到对方微微起伏的清浅呼吸, 秦征伸手将那裹住青年的被子掀开一角。

入秋后天气转凉,中央空调的温度便开得稍有些高,青年一张小脸睡得粉扑扑的、看起来别提有多可爱, 单凭这幅无害的睡颜, 任谁也不能将他和照片中那个过分成熟的少年联系到一块。

像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青年手中还虚虚握着自己的手机, 他眉目舒展,仿佛半点也没有为网上的舆论而烦忧。

没心没肺的蠢兔子。

想起上次提出“试试”后对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大睡,向来沉稳的秦三爷难得升起几分恶作剧的童趣、抬手便捏住了青年高挺却小巧的鼻子。

呼吸受阻, 季岚川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见到自己头顶上方还穿着正装的男人, 他睡得发懵,下意识便张口叫了句三爷。

声音瓮声瓮气地引人发笑,季岚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件多幼稚的事,睡前的担忧一扫而空,他拍掉男人的手,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怎么连衣服都不换?”

因为着急确定你有没有逃跑。

不想提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犯蠢,秦征随手将外套脱下丢在一边,并面不改色地说着情话:“因为想早点见到你。”

从上次摊开表明吃醋之后,对方就明显不再像以往那样内敛,还不习惯男人在自己床上“宽衣解带”,季岚川慌乱垂眼,想起什么般地解释道:“想事情想得入神,就有点儿犯困。”

“照片的事情吗?”见青年情绪不高,秦征缓和语气安慰,“我已经安排专人去处理,这件事你不必再担心。”

“学校那边我也会打好招呼,你只需要专心上课练舞就好。”

以秦三爷缜密的心思,如果他想对一个人好,那必定是周到得体事无巨细,可比起这些,季岚川更在意的却是对方的看法。

虽然那是属于原主的过去,但在旁人眼中,这就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您……”不生气吗?

话未出口,被青年丢在床上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号码,季岚川迅速地将它挂断,对方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重复打来。

“接吧,”不急于一时的闲聊,秦征好脾气地开口,“也许是找你有什么急事。”

然而,三秒钟不到,男人便后悔起自己方才的大度,因为从青年偷瞄的动作来看,电话那边必定是一个会惹自己不喜的人。

秦子珩的声线涌入耳中,季岚川握着手机、只觉得自己握着一块烫手山芋,说好的拉黑不见呢,主角攻你还要不要点脸面?

下意识地想将电话挂断,可一对上男人犀利的双眸,他就莫名不想让自己显得心虚,身正不怕影子斜,清了清嗓子,季岚川冷下声音:“秦少找我有什么事?”

“我果然在你的黑名单里。”从未想过对方会这样对待自己,秦子珩心中百味陈杂,明明两人已经分手,可他却还想为一些事情找到个答案。

身为狗血小说的主角攻,秦子珩在追到白时年前也有几段逢场作戏的露水情缘,他英俊多金身处高位,总是能在所有恋情中游刃有余地占据主动,看走眼被骗这种事,秦子珩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是他自大到以为所有人对自己都是无关钱权的“真爱”,只是青年前后两次爆发出的情绪太过逼真,秦子珩百思不得其解,便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季岚,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刚刚打开免提以证清白,季岚川就听到对方洒满狗血的死亡问话,偏偏原主的执念总会在秦子珩面前作妖,自嘲地勾起嘴角,黑发青年低声反问:“秦少以为呢?”

分明没有正面回应,但电话两头的人却都从对方的语气中得到了答案,察觉到身旁男人危险的注视,季岚川心中抓狂,只道自己该尽快了结与原主的因果。

好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只是一瞬,分分钟整理好表情,求生欲爆表的季岚川飞速与秦子珩划线:“分手就是分手,拜托秦少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瞥见身旁冰箱般制冷的男人,他又机智地补上一句:“我有新男友了,请你自重。”

新男友?

还没从青年之前那嘲讽又落寞的态度中回神,秦子珩就听到了对方格外明显的“谎言”,他无意与青年争辩,而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怜惜”道:“你不必骗我……”

纤细的手腕被人紧握,通话中的手机也因此摔落在柔软的被褥之上,秦子珩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对方“嘟”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而在此之前,他清楚地用耳朵捕捉到了那声来自青年的闷哼。

惊慌失措却不掩甜腻,如同小钩子般撩拨得人心里发痒,从小被当做少爷养大的时年,绝不会愿意展露如此“放|荡”的一面。

心烦意乱,哪怕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爱时年一个”,秦子珩却还是忍不住要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尤其是在收到白时年例行的查岗短信之后,他心底竟隐隐升起了一丝后悔的感觉。

求而不得且相距甚远的暗恋会将所爱之人无限美化,当两人真正同居之后,秦子珩才发现时年早已不再是年少时单纯美好的模样,对方偏执又敏感,在正式交往之后、就好似把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昔日骄傲又耀眼的小王子逐渐变得庸俗善妒,哪怕嘴上不说,秦子珩也抹不掉心头那种巨大的落差感。

——太轻易到手的东西总是很难被人珍惜,少了原主这个炮灰受的作死助攻,主角攻受的结合可谓是水到渠成风平浪静,其间种种波折和甜蜜都被粗|暴地一刀切掉,秦子珩自然也不会像原著中那样痴情不改死心塌地。

反观“季岚”,由于季岚川的意外魂穿,本该扮演丑角的原主、形象却一下子变得鲜活灵动起来,两相比较之下,秦子珩心中的天平便开始逐步变得摇摆不定。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早早对恋人献上身心的白时年不会知道,替身这种事,从来只有占据主动的一方才有资格说谁是本尊。

无暇顾及剧情到底会怎样发展,此刻的季岚川正被某个醋性大发的男人按在枕头上吻到手脚发软,他还没有学会用鼻子换气,上挑的眼尾也因为缺氧而泛起淡淡的红晕。

“知错了吗?”

气息平稳,哪怕是在床上,秦三爷也能维持住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不敢再去招惹对方,青年可怜兮兮地调整呼吸:“知道了。”

接什么电话接电话,就秦子珩那个恋爱脑,怎么可能陪他演好自证清白这场戏。

指尖摩挲过青年稍显红肿的唇瓣,男人不紧不慢地继续:“错哪了?”

“不该接秦子珩的电话,”发觉对方的眼中并没有怒气,被宠坏了的小兔子轻声嘟囔,“可我不知道电话那边是他呀,再说了,还是您让我接……唔!”

喋喋不休的小嘴被一个深吻重新堵上,专心教训孩子的总裁爸爸身体力行地告诉对方什么叫做“狡辩无效”,偏生在这样的氛围下,对方还能一本正经地发问:“还有什么想说?”

没有了。

抬起左手用手背挡住嘴巴,轻喘中的青年委屈巴巴地摇头,他就像只被叼住后颈的小兽,生怕对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自己吃拆入腹。

事实上,将心爱之人按在床上的秦三爷确实有些按耐不住,可还没等他再进一步,青年的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又羞又窘,季岚川反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中午忘了吃饭。”

记着青年的胃病,秦征就算再怎么难耐,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继续下去,放任青年从自己怀中逃脱,他不动声色地扯过被子:“怎么又不按时吃饭?”

“因为担心您在看过那些照片后会讨厌我。”

背对着男人穿鞋,季岚川到底还是将心中的纠结坦白,他不喜欢误会,更不喜欢像先前那样独自呆在家里乱猜。

这就是对方不向自己求助的原因吗?

盯着青年挺直的脊背,秦征低声叹道:“其实你可以更依赖我一点。”

因为我对你,早已不再是那种浅薄的喜欢。

“我只是怕消磨掉您的耐心。”踩着拖鞋起身,季岚川狐疑地看向身后一动不动的男人,“您怎么……”

后几个字在对方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中消失殆尽,黑发青年飞快溜出卧室,而后又忍不住倚着房门大笑出声——

秦总窘迫的黑脸、超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