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赵曼是草莓直播的忠实用户,她不爱按照平台推荐选择主播,经常会发现一些名不见经传却很有趣的新人。

约莫在半年前,她在唱跳区发现了一个佛系缘更的小鲜肉,对方唱歌跳舞都算不上有多独特,但一张俊脸却着实令人下饭。

是故在收到“云岚正在直播”的提醒时,赵曼想都没想,直接就跳进了对方的直播间。

小主播的粉丝不多,撑死了也就只有三位数的活跃粉,再加上他最近一阵断更的厉害,此刻直播间里就更没什么人。

今天是工作日,上午十点这个时间段的确没什么流量,要不是赵曼因病请假,她也不可能这么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装咸鱼。

将屏幕亮度调高一点,赵曼突然发现这个昵称叫“云岚”的小主播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往日里那些违和的柔光美颜统统消失不见,白衣的青年一言不发地坐在电脑前,无端便让人觉得退了一身暑气。

原主自然是美的,可他却不想在主播这个行业出人头地,草莓直播只是他的跳板,季岚深知豪门家的儿媳不宜抛头露面。

所以他故意开了夸张的美颜特效,活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一张难掩俗气的网红脸。

但季岚川却没有这个顾忌,臭老头给了他“岚川”这样仙气渺渺的名字,可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叫做季小五的俗人。

爱钱爱权爱美色,这副糅杂了自己和原主特点的好皮相,他才舍不得让明珠蒙尘。

原主的容貌又娇又纯,看上去就是一张“需要男人好好疼爱”的小受脸,但季岚川骨子里有一股多年伪装神棍的清正,不说话时便能很好地中和掉那抹艳俗。

有高清摄像头的加成,赵曼受到的冲击更加明显,本来已经快要在记忆中淡忘的美人,忽然一下就俏生生地鲜活起来。

她看了一眼“性感天师在线算命”的直播间名称,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唱跳区的主播不开嗓练舞,学神棍算命又算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手敲键盘,直播间里就有一条浅色的弹幕飘过——

【岚岚变化好大啊,今天不跳舞了吗?】

“暂时不跳了,”温和一笑,青年好似一下子从万丈云端跌进了滚滚红尘,他单手撑着下巴,语气还有点漫不经心,“半年也没有起色,我想转型看看。”

转型?转个鬼的型!只要你早点把这张脸清清爽爽地露出来,哪能混成今天只有两千粉丝的可怜样儿?

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沙发,赵曼觉得这小主播简直就是个傻子。

【算命吗?听说这种玄学都做不得准的……】

如此文绉绉的说法,发弹幕的粉丝显然是顾忌到了青年的感受,可还没等季岚川说话,另一条不友好的弹幕就跳了出来。

【学什么不好学骗人,耍噱头也不是这么玩的。】

与季岚川原本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虽然也有各式道家典籍,但说起天师之类的存在,人们只会想到天桥下戴墨镜装瞎的骗子。

世界观不同,季岚川也懒得和对方争辩,早年他也是天桥下装瞎的一员,这种话早就听过了不知多少遍。

反正原主很少和粉丝互动,无论他怎么改变,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

“最近读了些书,就想试着看看。”好脾气地回答,季岚川尽量模仿着原主的表象,毕竟这是秦家旗下的软件,鬼知道现在有没有秦家人在看。

原著剧情可以违背,但他却要给予足够充分的理由和缓冲。

而另一边,端坐秦氏大厦最顶层的秦三爷,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某个粉红色软件。

调查过季岚的资料,过目不忘的秦征当然还记得对方那个附庸风雅的ID,他找出青年之前录播的舞蹈看了看,却再也没有昨夜那种被扰乱心弦的感觉。

或许是滤镜太重,又或许是对方将自己包裹的太严,总之,在秦征眼里,画面中那个蹦蹦跳跳的青年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是梦魇后的错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秦征不欲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更多时间,可是在返回云岚主页、看到对方ID下亮起的“直播中”时,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我想转型看看。”

因为进入的时间不巧,秦征就只听到了这么没头没尾的后半句,他看了眼直播间的名称,深深地蹙起了自己的眉头。

天师、算命、还性感?这个季岚果然是不知所谓。

没骨头似的撑着下巴,一点都不像在秦子珩面前时的乖巧有礼、也不像练舞视频里那样毫无灵气。

好像昨天那道惊雷过后,对方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随手关掉界面,默认昨晚只是意外的秦三爷再次将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反正这人心思不纯,就算被秦子珩拿来做替身也吃不了亏。

秦征那边恢复正轨,季岚川这边才刚刚热闹起来,在这个颜值即是正义的年代,他的脸的确是打破僵局的最佳武器。

虽说没什么名气,可再小的主播也会有几个死忠粉,见自家小主播被外人怼,她们立即就活跃地捧起场来——

【算算算!就凭岚岚这张脸,你想算什么都行!】

【我不行了……岚岚你笑起来太软啦!要板着脸才有气势!】

【卧槽!几日不见,主播你去整容了?】

直播间弹幕不多,季岚川也不至于看到眼花缭乱,他指了指“算算算”的那条弹幕,却还是没有收拢脸上软乎乎的笑意:“这位小赵同学,你有什么想算的吗?”

在沙发上咸鱼瘫的赵曼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个中奖的幸运儿。

她看着青年那骨肉匀停的手指,突然就忘了该怎么回话。

“小赵同学,你还在吗?”

被耳机中传来的声音唤回思绪,赵曼飞速地用键盘敲字:【我在我在,岚岚你想怎么算?】

“私聊一张素颜照片可以吗?”大大方方地说出要求,季岚川晃了晃手指,“我以人格担保绝不外传。”

在天师这个行当里,他最擅长的就是望气观相,尽管气与相时刻都在变化,但有些基础却不会轻易更改,哪怕只是一张隔着千山万水的照片,他也能看出许多有用的信息来。

【私聊照片?66666,现在主播骗人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

【一上来就要照片,妹子你可得长点心!】

【前面的别乱说好吗?我们岚岚才不是这样的人!】

草莓直播的流量极大,只要直播,就会有或多或少的新观众进来,弹幕上吵得厉害,季岚川也没有催促,只是笑而不语地盯着镜头。

青年的眼尾迤逦风流,可一双眸子却是说不出的水润清澈,被美色所惑的赵曼咬咬牙,到底还是私聊了对方一张照片过去。

反正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照片曝光也不会有人关注。

私聊提示“叮”地一声响起,季岚川也没有想到这位粉丝居然这么痛快,令他庆幸的是,照片里长相中上的女生,真的耿直到连柔光也没有开。

耳软无根、天中贵骨,沉吟一声,季岚川总觉得自己把话说出去后会戳人伤疤。

但直播间的观众却不知道他的顾虑,见镜头前的青年半天没反应,那些本就不相信玄学的观众立刻闹了起来——

【主播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是状态不好算不出来?】

【就说这些玄学不靠谱,只有某些看脸的小姑娘才信。】

【当场打脸可还行,下次记得先找个托!】

“幼年丧父,生母早亡,个性刚直,被人收养,嗯……最近应该还和上司起过冲突。”没有回复那些嘲讽的弹幕,季岚川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他没有问对与不对,仿佛一切答案早已藏在心中。

观相者,观身量、观相貌,观阴阳五行、观神气声色,仅凭一张几个月前的照片,哪怕是祖师爷亲至,也未必能比季岚川看到的更多。

这种最粗浅的观相,在季岚川的职业生涯里只能算是平常,然而对很少接触玄学的赵曼来说,这已经是一种神乎其技的精准。

正如青年所说,她生母早亡、在她刚出生时便因为难产大出血去世,七岁时,深爱母亲的父亲也跟着郁郁而终,之后她在福利院呆了几年,才被现在的家庭收养。

至于性格与上司、对方说的也没有错,她是个直脾气,最近几个月没少因为一个大项目和头儿争执。

惊讶地张大嘴巴,赵曼激动地敲字:【真的全中!你认识我?】

摇了摇头,季岚川并不意外对方的回答,尽管单看照片他推不出对方的现在与未来,但算算过去却还是没什么难度。

“从没见过,这些都是我从你脸上看出来的。”不顾直播间各种叫嚣着“请托儿”“作弊”的弹幕,早已习惯面对各种质疑的季大师眉梢一挑,“如果有谁不信,欢迎私聊照片打脸。”

“记住,要素颜的哦。”

那一挑眉的风流写意,瞬间晃花了屏幕前所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