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攸委委屈屈地从柜子里搬了几床被子垫在地板上, 打着地铺。幸好她以前经常睡地上,也不是难事。
只是睡了一日后就感觉到身上疼, 她趁着宫人没有进来就先爬起来, 将被子装入柜子里。
离中秋夜就剩下几日了, 既然谣言四起,就随他们去了, 筵席那日后谣言自然就会散去。
至于皇后这里, 她扭头朝着床榻那里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朝堂上朝臣议事也是阴阳怪气的,赵攸顿觉哪里不对,这些人莫不是想上位想疯了。议事后安时舟特地留了下来, 不仅他, 还是苏文孝。
安时舟手中还有份奏疏, 上面写的都是与陛下年龄相符的妙龄少女,以及身后家世。他特意亲自交给皇帝,还不忘解释道:“陛下现在不需武将,只是文臣那里还需安抚一二, 臣这里选定的女子都是文臣之后,且姿色貌美。”
姿色貌美几个字刺激了苏文孝, 他冷哼道:“安驸马是想多了些,陛下方亲政就这般兴师动众的纳妃, 民间肯定有微词,臣觉得此时不适合。”
安时舟道:“陛下选妃是自己的事,与民间百姓有何关系, 再者陛下后宫也只有皇后,多纳几人也无甚大事。”
“依我看是安驸马见不得皇后独宠,碍了你的事?”苏文孝反讽道。
赵攸眨眨眼,这两人这是联盟断了?为了她的后宫事竟然吵起来了……她道:“朕并没有要纳妃的意思,你二人是不是会错意了。”
安时舟不明白:“那陛下为何要朝臣携带家眷入宫?”
“朕不过是随口一说,体恤朝臣,这与纳妃有何关系。朕有皇后,喜爱她还来不及,怎会想着旁的女子。”赵攸道。这些人管得也太多了些,难怪皇后会生气。
三人成虎,真是太可怕了!
皇帝一番话让苏文孝很满意,安时舟却闹得十分窘迫,他不愿放弃道:“陛下,此时正是安抚文臣的最好时机。”
“安抚文臣有很多方法,加官进爵、赏赐金银,没有必要非将他们女儿纳入后宫。安驸马这样的想法也要改一改了,长公主若是知晓后只怕也不会同意。”苏文孝道,他将齐安扯了进来,就是想让安时舟放弃这个想法。
小皇帝现在还是宠爱皇后,假以时日,不需旁人劝谏就会自己主动纳妃。这个时候能不提还是就不提的好。
“朝堂之事与女子有何关系,苏大人怕是想挑拨离间。”安时舟也怒了。
赵攸托腮静静看着两只老狐狸争执,吵了几句后才道:“朕喜欢皇后,你们莫要再吵了,有这个时间不如给朕去盯着户部。”
“臣领旨。”
苏温两人一道离开,出殿后谁都不愿搭理谁。
赵攸经过这番争执后瞬息明白皇帝的后宫事与前朝有关,她有些头疼,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柳钦还没有回来,这是至关重要的。
在慈宁殿当值的宫人回来禀报,她入殿后就将陈氏的行踪说了出来:“前几日太妃出宫去,回来后心情愉悦,奴也不知去了何处。”
“心情愉悦?”赵攸吃惊,多问了几句后才发觉陈氏出宫那日,柳钦恰好失踪。
陈氏莫不是去了药铺?
她一直想拉下皇后,柳钦又是皇后身份的证人,莫不是她挟持了柳钦?
赵攸想到这些后就觉得事情有迹可循,在殿内来回走了几趟后,就唤来陈柏,道:“去将慈宁宫秘密围绕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记住不能让旁人知晓,卿注意些分寸。”
这不算是大事,陈柏没有推辞,行礼后就去安排。
她本想去和皇后说一声,可近日里她的情绪不好,还是不要刺激了,待有了眉目再说。而且她也想知晓皇后到底是谁家之后?
陈柏去后,崇政殿又恢复往常,小皇帝照旧处理奏疏。
禁军围困慈宁宫后没有惊动旁人,赵闽忙着回封地,没有与宫中联系,倒是喜欢出入慈宁宫的温轶发觉不对。
他与陈氏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赵攸早就知晓了,这是先帝的事,她也不想随意插手。再说她也不想拆散两人,借着这个事敲打一二也是好事。
虽说夏日过去了,可秋老虎还是很闷热,赵攸让人拿了冰,自己在殿内乘凉。
她吃了几颗葡萄,温轶就怒气冲冲地过来。
知晓是因为慈宁宫的事,她心中有数就不想见,让人打发了去。素日里被温轶压制得憋屈,这个时候也不想搭理。
温轶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首次觉得憋屈,不过他已经认定陈柏成为帝党一员了。他筹划这么久还是被小皇帝占了先,他十分后悔当初没有毒死他。
他等了许久后未果就只能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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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攸睡了三天地板,也困了陈太妃三日,在中秋夜前日去见了她。
慈宁宫三日内人心惶惶,进出不得,见到皇帝后都吓得不知所措,纷纷跪地。想比初次过来畏首畏尾的样子,赵攸心中多了几分触感。
入殿后陈氏端坐在高位,见到皇帝亲自过来怒不可遏,当即道:“陛下这是何故,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围困住整座宫殿。”
赵攸乐滋滋慈坐了下来,摸着殿内摆设,笑道:“这句话应该问太妃,你做了何事让朕这么生气,太妃与温大人苟且,朕都当作不知晓,就连你与温轶生下的赵闽,朕都当作亲弟弟,也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
“你胡说什么,阿闽是先帝的子嗣,与温轶有什么关系。”陈太妃怒而站起,指着赵攸道。
赵攸不介意被指着,反笑道:“他若不是温轶的孩子,温轶怎会心甘情愿的为你造势。”
“自然不是,陛下莫要胡言乱语,温大人是自己有野心罢了,与我无关。”陈氏先将自己撇清,她比任何人更懂得局势变化,现在她被皇帝囚禁,自然就要他相信自己。
赵攸达到目的了,就不再说此事,只道:“太妃交出柳钦,朕便撤了周遭的禁军,若是不能,朕可以困你一辈子。”
“你……”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小皇帝做事越来越让人摸不到头脑,这个时候困住她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赵攸好像知晓陈氏的想法,“朕不惧人言,不在乎那些话,只要太妃说出自己那日所为,朕就还你自由,若是不愿说,朕就当作没有来过。”
陈氏眼中淬出毒光,依旧没有承认挟持柳钦的事。这是她最后一道牌,不能随意放弃。
她不想说,赵攸也没有再问,起身就离开。出了慈宁宫的时候,她笑了笑,与陈柏道:“你怎地将温大人放进去了,多不好。”
陈柏被皇帝话惊住了,方才不是陛下吩咐可以放温大人入宫的吗?他听错了?
赵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与卿开玩笑呢,听说你唯一的女儿还没有嫁人,可要朕赐婚?”
“谢陛下,只是小女还小,不急不急。”陈柏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小皇帝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赵攸心情极好,巴巴地跑去中宫找皇后。皇后对她爱答不理,她就逗着廊下宫人玩,抱着兔子闹了一通。
小半个时辰后,禁军来报,温轶出宫去了。
演了一场好戏的赵攸,报喜般地想将事情告诉皇后,奈何皇后不搭理她,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中秋夜筵席需要诸多准备,大事交给礼部,菜肴一事由宫廷准备。皇后在与宫人商议菜式,皇帝在旁饶着圈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她挠头盯着皇后,在宫人面前不好说话的,饶了几圈后就只好回小榻坐着。
榻旁小几上放着一册书,她随手拿过看了几眼后,又趴在榻上听着宫人的话。她歪着脑袋,脑海里想着温轶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被骗这么多年,以他这么独断的性子多半不会饶过陈氏,指不定对赵闽也会下毒手。如果他先动手,就可以省事。
迷迷糊糊想了许多,就趴在榻上睡着了。
宫人拿着商议过的菜式退下后,皇后也觉得有些累,站起身就看到在榻上等到睡着的赵攸。睡觉也不老实,被子都不盖。
赵攸小嘴抿着,呼吸清浅,脑袋趴在自己屈起的胳膊上,一呼一吸间,鬓间的发丝微微浮动。皇后轻笑不止,拿来薄毯给赵攸盖上。
没过多久,宫人来报温轶入慈宁宫了。
皇后是最清楚温轶与陈氏之间关系的,当初小皇帝误入慈宁宫,见到的活春宫就是那二人。温轶并非太偏听偏信的人,他一直认为赵闽是他的骨血,这才想着换掉赵攸。
很久之前就想过揭开真想,然而她始终没有证据,温轶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陈氏拿捏着她的短处,与温瑾同谋,她除非换回自己的身份,否则这样的麻烦就永久不会停止。
她摸着赵攸的脸颊,肌肤相触的感觉令心中的不安徐徐散去。殿外风声渐起,秋日萧瑟,落叶就像她的身份,终究会有败落的一日。
到时又该如何面对。
赵攸面对悠悠众口又如何解释,其实走到今日这一步,温家的败落与她的身份息息相关。而温瑾是不会罢休的,皇帝权势一日高过一日,那么她心中的野心就更加会膨胀。
在天下人面前,帝王的爱意薄如蝉翼。
赵攸醒来的时候皇后就靠在一侧,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就凑到她的眼下。赵攸朝着皇后的鼻尖吹了一口气,将人吹醒了。
她轻笑道:“阿沭,我们商量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皇后困意依旧,但被小皇帝灼灼目光凝视后,困意散去了,她微微坐直身子。
赵攸讨好一笑:“那个、我不想睡地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