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

正月里的临安城总是热闹非凡, 湖面冰雪融化,暖阳映照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座两层高的花船停泊下来, 朦胧的水汽蒸腾,脂粉气息顺着风吹上岸。

赵攸在马车上没有下去, 挑开车帘看去一眼, 那艘精致的花船极为醒目, 她在冷风里打了喷嚏,这里的香气着实刺鼻。

远远看着, 温二带着小厮上了花船,本想过来揍人的赵攸没有办法, 她想了想不如在岸边等着。待了片刻,被护城河里起伏的波涛吸引住。

她仔细盘算后带着随从向花船走去, 走出去一段路,跟着她的那人低声开口:“公子,那里龙蛇混杂,去了怕是会有危险。”

提醒她的是崇政殿的侍卫任宁,跟着她时日也不少了,底子好,有一番功夫,她想了想, 低语吩咐几句, 就带着他大步踏上花船。

花船分两层,下面都是些平民百姓,二层才是贵族子弟玩乐之处。赵攸方才是看着温二去二层的, 她对这里也有一番好奇,但是去二层需要先支付银子。

她摸着袖袋,今日出宫匆忙没有来得及带银子,回身看向任宁,示意他去解决。

能在崇祯殿当值的必然不会是寒门子弟,任宁拿着自己的腰牌在看守的小厮面前晃了晃,低声道:“崇祯殿侍卫任宁。”

任家也是世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小厮笑呵呵地弯腰请两人进去。

一入二层就见奢华的摆设,她摸了摸外面设置的琉璃灯,约莫着晚上也会有活动。进去后就有人过来迎着她们往里面走,任宁心中不安,一直在张望着。

一进去后就见到温二在搂着一个姑娘,赵攸唇角抿了抿,有些不忍直视。

任宁觉得小皇帝有意思,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还要来逛花楼,他也是很少过来,不少世家子弟都是认识他的,招手示意他过去玩。

他不敢随意走动,一直跟着小皇帝。那些朋友过来拉扯他的同时,注意到赵攸,见她一副懵懂的模样,顿时就明白过来,拉着任宁道:“带着兄弟过来玩,也不用拘谨。”

说完不忘好客地伸手去拉赵攸,吓得任宁忙拍开那些手,道:“你们去玩,我带着这个兄弟随意看看。”

赵攸看过一周后,俊秀的眉眼微微拧了起来,不解道:“这是日日如此?”

任宁心中一紧,忙回道:“并非如此,这些人为着美人一掷千金,今日是有艺伎卖艺。”他恐小皇帝多问,又道一句:“都是清白的女子。”

“一首曲子一掷千金?这些人真是豪气。”赵攸选了角落里的一处坐下,让任宁也跟着坐下来,免得被旁人察觉。

任宁知晓分寸,坐下后为小皇帝一一讲解这里的规矩,最后担心道:“皇后知晓怕是不妥。”

一句提醒赵攸,她扫了一眼周遭,眼皮跳了跳,依旧道:“我是来收拾温二的。”

任宁没有揭穿小皇帝的心思,闷在宫里久了也会觉得憋闷。她二人坐下不久后,忽有琴声闯入,她耳尖动了动,听不出是何曲目。

她一直盯着温二,发觉他出手甚为阔绰,比她这个皇帝还要有钱。不多时就见他报价,想必是为着方才的琴音,她好奇道:“那个弹琴者是何人?”

任宁支吾道:“臣也不知,不过在临安城甚为出名。”

“照着温府的权势,直接将人买回府也可,何必花这些银子。”赵攸道。她就不明白温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隐忍。

任宁解释道:“这位姑娘与恪亲王是知己。”

赵闽在后头挡着,温二就不敢放肆了。赵攸明白过来,道:“你可有银子,我想见一见是何等美貌女子。”

小皇帝没带钱,任宁觉得肉疼,忙道:“皇后若是知悉你这般做,会不高兴的。”

提到皇后,赵攸愣了下,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低声道一句:“那再等会,等温二出去。”

任宁担心小皇帝把持不住会沉迷女色,脑海里想了许多劝解的话,不想这么简单就松口,自己拍了拍胸脯,大松一口气。

许是这里的世家子弟无人敢跟温二叫板,就见他轻松地将人带走,赵攸朝着任宁挥挥手,站在窗边看过一眼,一行人下了花船。

她觉得奇怪:“不是应该在船上吗?这是在去何处?”既然温二要走,她也没有必要留下,带着任宁就要下船。

认识任宁的世家公子见他立马就走,不忘再次招呼几句,任宁一一打过招呼后才与皇帝一同离开。

这里是有名的销金窟,来这里不乏有钱或有权,赵攸忽而想到这里或可以听到朝堂上许多听不到的声音,她看了一眼任宁,没有再说话。

马车一直跟着前面的温二,去了一间陌生的宅子,赵攸觉得不再等了,让人将温二诓了出来,道是恪亲王吩咐他办事。

果不其然,半晌后就见温二急匆匆地出来,任宁带人跟着,在隐秘的巷口处直接用麻袋将人套住,遮头盖脸地打了一顿。

马车堵住巷子口,没有人看得见,任宁将几名随从都丢出巷子口。

赵攸悠闲地靠着马车里,看着麻袋里装死的温二,神色沉静:“温二公子,要不送你入宫可好?”

温二也不是有骨气的人,被暴打一顿后就不敢吭声,更听不清外面那人的声音,只道:“去、去宫里做什么?”

“做内侍啊,不然你以为去宫里做什么?就凭你这般,难不成给你安排好职位?”赵攸勾了勾唇角,眸色带着春光,旁边等候的任宁与几名侍卫早就笑弯了腰。

一句话吓得温二呼爹喊娘,赵攸懒散答道:“老子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送入宫做内侍,你若不愿去就割了舌头送回温府,免得学人家长舌妇那般说三道四。”

任宁拔刀走过去,踢了踢温二的脑袋,声音故作沙哑:“说要舌头还是要命根子?”

“小爷两个都要,我爹是首辅,皇帝都要让他三分,你们敢伤我……”温二嗓门不小,用尽了力气在麻袋里挣扎。

赵攸把玩着车帘,徐徐道:“小爷我也很害怕,不如直接灭口吧。”

“别、别、别,你换样条件,什么都好说、好说的。”温二也不叫唤了。

“我不缺银子,要条件没有用,就想要你的舌头,要不然拿一双腿来抵。”赵攸眯着眼睛,冷冷看着地上麻袋,道:“割了舌头,送回温府。小爷不是善主,也不是好人,学学你们做些无赖的事。”

任宁不知这个温二公子怎么得罪皇帝,犹豫再三,俯身听了吩咐。

赵攸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往温府赶去,要接皇后回宫。

在温府门前接过人后,她斜靠着车板上,掀开车帘看着街坊上的行人,算着回去的行程,不忘道:“我要吃一碗咸豆花。”

“去……”赵攸顿了顿,脑海里想起任宁的话,他说皇后知道会不高兴……她立即改口道:“我去外面看了看,街坊上很热闹。”

这样的解释也很合理,皇后也未曾说什么,只是观察到她的睫毛颤了颤,心中略为奇怪,但见她粉面带着笑意,眸若秋水,就没有多问。

买了两碗豆花带回宫,赵攸将之当成了午膳,一边吃一边听着宫人给皇后禀报事情。

不知何故,陈氏最近愈发安静了,也不见她使绊子,当真用心地在给儿子筹办婚事。这样一来,皇后处就省去不少麻烦。

宫人断断续续地入内禀告,直到黄昏时才结束。赵攸躺在榻上打着瞌睡,听到脚步声后,翻个身子继续去睡。

皇后不让她再睡,伸手就要拉她起来,“时辰不早了,出去走动下。”

又要晒太阳。赵攸打着哈欠坐起来,自己抱着被褥,神色带着迷离,发髻也乱了,几根碎发在鬓间站了起来。

皇后伸手抚平后,想起她白日里离开温府的事,语气跟着十分柔和,道:“你最近怎地不召见苏文孝?”

“他说要忙儿女亲事,待亲事一过再商议大事,听他语气就像我是臣下,他是皇帝。”赵攸不动,任由皇后替她顺毛。

她爬起来后喝了一大杯水,殿外夕阳西下,回身去看皇后,她站在窗下推开窗花,眸色带着春日的暖阳,似璀璨星辰,带着女子温婉的风情。

赵攸看定了神,论美色,她与温瑾几乎不相上下。温瑾的美带着刻意,而她不同,天然去雕饰。

特别是她静下心来的时候,唇角弯出一抹极浅的弧度,眸色盈盈。她有着自己特殊的魅力,就像莲,出淤泥而不染。

赵攸笑了笑,伸手拉着她去外面走动。

华殿后面就是花圃,皇后打算将花拔除,待气候暖和就将药草移植过来。赵攸对于花草不懂,但皇后想做,她就会大力支持。

宫人在远处跟着,夕阳落在身侧,带起几分暖意,赵攸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先道:“你今日是故意让若秋去找我,想试探我会不会帮你?”

皇后心思愈发明显了,这段时日赵攸回想过去,总觉得皇后入宫或许就想报仇的,不管是何心思,都与温家站在对立面。

“难道陛下不该帮我?”皇后说得十分坦然,眸色直视赵攸的眉眼。话虽如此,她袖中双手指尖不自觉捻在一起。

这句话听得赵攸眉头直蹙,反问道:“那你帮我是不是也是应该的?”

皇后唇角啜着浅浅的笑意,夕阳柔和的光照亮了她心底的阴暗,伸手捏了捏赵攸包子一般的脸蛋,“自是应该。”

“那你、还拿我银子。”赵攸小声地嘀咕,随着这一句话突然想起一事,忙抬首道:“钥匙还未曾还给我。”

这么些时日她忘了拿回来,皇后就一直揣在自己口袋里,丝毫不曾提起,可见根本就不想还。

其实赵攸是个小迷糊,看似将钱财看得很重,自己就没有去整理过,更不知自己有什么,特别容易糊弄。

皇后回道:“在殿内妆台前的匣子里,我忘记去取,回殿的时候陛下去取就是。”

赵攸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随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两人在花圃处走了几圈就回殿。用过晚膳后,内侍入殿禀告大事:“宫外传来消息,道是温二公子被打了,伤得不轻,据说以后都说不得话。”

消息是苏文孝命人传入后宫的,赵攸没有吃惊。皇后则是心领神会地看过她一眼,问着内侍:“可查出是何人干的?”

“这个不知。”内侍将头垂得很低。

皇后不耐地示意他退下,侧身看着灯下观书的小皇帝,“你这般做来有些激进。”

“咦,皇后难道不夸夸我?”赵攸将书放下,依旧一副懒散的模样,继续说道:“就算知晓我做的,温轶能将我怎样?本打算送温二公子入宫,在宫内做内侍的,想了想温家还有大公子,索性就罢手。”

皇后说不出话来了,不能让赵攸这般一直软弱下去,适当的回击也是好,兼之未曾涉及到朝堂事,也不会引起温轶的注意。

她颔首道:“对,这般做来很好。”

皇后这么一夸,赵攸美滋滋的,学着白日她的样子也伸手去摸摸她的头,披散的头发从指尖滑过,带着一种细滑的触感。

令人心神带着恍惚。

赵攸指尖停住,不由自主地落在皇后左耳处,心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她知晓皇后左耳不好,就没敢放肆,自觉收回手来。

这是她第一次摸皇后,指尖还带着她的温度与淡淡的香气。

香气袭人,她想了想,为赶去心中旖旎,就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说完,小眼睛向皇后妆台前瞄了几眼,意思很明显。

两人坐在一张榻上,几乎膝盖碰着膝盖,小皇帝的眼神在妆台上逗留,皇后自然发现了。然而她并不想还,便伸手抬起小皇帝的下颚,唇角贴上她的额头。

温热的感觉在心头绽开,赵攸在皇后离开的瞬息就捂上自己的额头,“我要钥匙,不是要你咬我。”

小皇帝脸色发烫,尤其是额头那块,被自己手背揉得通红。皇后拍开她的手,眸色带着不多见的狡黠,“钥匙……我替陛下保管。”

“你说话不算话、又耍无赖。”赵攸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她的怒容在皇后眼中显得十分可爱娇俏。

皇后轻笑,反给她理好衣领,与她开始讲道理:“陛下前些时日说自己不会如男人那般朝三暮四,那么就该专一。既然你我已成亲,陛下的私库也该是我的。”

赵攸被噎得脸色阵阵青白,这就是像她那个世界,娶了媳妇回来就要将自己私房钱全数交出去。可皇后是古人,思绪也那么开明?

她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瞪过皇后一眼,照旧磨磨自己的后槽牙:“那你的心也要是我的。”

这句话听得不好就拿钱买媳妇的心。皇后知道这个呆子是什么情况,也就没有奇怪,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约法三章。”

赵攸眼皮子跳了跳,先道:“我不答应。”皇后瞒住她那么多事,还约法三章……

“既然陛下不想好好商量,那钥匙就留在臣妾这里,时间不早该洗漱安寝了。”皇后平静地站起身子,整理好衣袍就要唤人去打水。

“等会,先说说你的三章,我考虑考虑。”赵攸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衣摆,对于皇后的不讲理,她也真是无可奈何。

皇后弯弯唇角:“陛下不要去后宫就可。”

“这个不难。”赵攸点点头,又道:“二呢?”

“陛下远离温、温三姑娘。”皇后及时改口,她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哪怕温瑾容貌毁了,心中的不安依旧难以退去。

赵攸眼睛发亮,她摸摸自己的下巴,凑到皇后眼下,凝视她看似平静的面容:“皇后吃醋?”

被戳破心事的皇后面色瞬息变红,她微微侧身避开赵攸的视线,不自然道:“并非如此,只是提醒陛下罢了,你若选我,必然就只得守着我一人,旁人不可入眼。”

赵攸啧啧两声,下榻走到皇后面前,看到她的耳垂都在发红,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皇后,你若喜欢我就直说,不丢人,我觉得你也很好。”

什么叫‘我觉得你也很好’?皇后微微诧异,不明白赵攸的意思:“你是何意?”

赵攸泄气,“你真笨,我都已将话说得很明白了,第三是什么?”

皇后被骂得莫名,想不明白后就不去想,继续道:“陛下亲政后,温家的事交给我处置,可好?”

“温轶给你处置,其余人不可留。”赵攸退一步,她能感觉到皇后对温轶的感情奇怪,或许这就是生父的恨。她与皇后不同,她的父母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温氏一脉,除了温轶外,皇后都是不在意的,对此也无异议,点头道:“好。”

约法三章这便是答应下来了,赵攸想了想,她也要约一约,不然很吃亏的。她立即道:“我答应你的,你也要答应我。”

小皇帝不肯吃亏,皇后也道:“且说说你的章法。”

赵攸立即来了精神,下巴一扬,心脏却是砰砰地跳动,略有些紧张道:“以后不准用你的力气吓唬我,我胆子不大,不想整天受惊吓。”

皇后轻笑,都已想好与她过余生,自然不会再吓唬她,以前也是无奈之举罢了,回道:“自然可,第二呢?”

温沭非是冷意霸道的女子,灯火下轻笑间眸色如拢轻烟,眼尾扬起好看的弧度,如丹青手般描绘出属于她自己的风情。

赵攸眸光微幽,情绪不定,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到第二是什么,便道:“我还没想好,以后再加。”

“那就没有了。”皇后直接道,她心中以为小皇帝会对她诸多不满,三章哪里够,必要说出十来处,谁知一处就没有了。

“别,我想想,你去洗漱再过来。”赵攸径直走到坐榻上坐下,腮帮子鼓着,冥思苦想。

皇后顺手拍拍她的脑袋,满意地转身离去。

赵攸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好,只觉得皇后除了力气大外也无甚不好,至于那段不堪的往事,就算她的母亲与旁人通奸,与毫无关系,不能一竿子打死。

再者这个皇后对她也算好,偌大的宋朝里可信之人也不多,这般一想就真的想不到第二章法是什么,她磨磨蹭蹭地将时间往后拖。

次日清晨赵攸去上朝,皇后将宫务打理好后便出宫,今日安时舟来授课赵攸没时间来华殿,恰好给了皇后去见苏文孝的机会。

宫外禁严,朝廷派人去拿打伤温二公子的罪犯,马车在空阔的马路上徐徐行走。

苏家在临安城内有不少店面,苏夫人王氏性子温婉,这些年将苏府打理得很好,生下苏韶后再没有子嗣,苏老夫人得了宝贝孙子也不再说什么,就由着他二人去了。

苏文孝被温轶留在枢密院,不放心旁人来见皇后,迫不得已让王氏出门,女子出门总是少些‘眼睛’。

茶肆大堂依旧有人在说书,这是王氏的铺子,皇后每次过来都她特地命人打点过的。

今日也不例外,王氏让婢女在外面等候,自己带着食盒踏进房间,一面笑道:“我从长信斋过,给你带了份点心,你先尝尝。”

皇后见她过来,心中不定,接过点心后问道:“伤得很重?”

“舌头都割了,肋骨打断几根,这辈子算是毁了。”王氏叹气,在对面款款落座。见皇后面色红润,眉头虽锁也可见她最近日子过得不错,笑道:“陛下待你可好?”

皇后听到陛下二字也跟着回神,腼腆笑回:“陛下单纯,起初有些霸道,这些时日性子改了很多,您不用担心。”

王氏在大婚那日远远地见过皇帝一面,少年虽说是长得俊秀、唇红齿白,可也是皇帝,日后毕竟会有许多妃子。她不好多说话,就说起昨日之事:“首辅大怒,势必要揪出凶手,你昨日回温府,可曾见到怪异的事。”

皇后咬了一口金黄色的点心,在想皇帝应该会喜欢,她记下长信斋的名字,道:“温二咎由自取,陛下亲自命人动手的,查出来也无妨。”

“什么?”王氏一口点心噎在喉咙里,脸色涨得通红,皇后忙将茶水递到她的手中,将昨日的事情又重复一遍。

王氏喝水后又是一番瞠目结舌,震惊道:“陛下行事太过任性,伤了温二、这、这”连连慨叹后又嗤笑一声:“这般做来也好,温二太过张狂。”

皇后沉默,没有回答,在王氏的打量中她恍惚道:“陛下好似知晓些什么,若秋传话时直接将野种二字传了过去,她竟没有问我。”

王氏打量皇后眼中的挣扎,想起她如今尴尬的身份,道:“你叔父这些时日与安驸马在商议,若能除去温轶后,权势大半会落在苏氏,你倒不用担心小皇帝会治你的罪。”

“陛下非是薄情之人。”皇后忍不住替赵攸辩驳一句,脑海里闪过她气鼓鼓的模样,明明很生气却又没有办法。

王氏听她的话也没有在意,毕竟嫁过人之后想法就会不由自主偏向自己的夫君,她将苏文孝的信递过去,“你在宫里不要做任何事,若真是喜欢小皇帝,大可去争取一二。”

王氏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自信,单看阿沭这张清纯的容颜,加之背后有苏府的支撑,小皇帝也不敢薄待。

皇后听了这话后,心中有种深深的纠结,她好似不用真争取的,小皇帝与她约法三章了,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再者她也相信那个呆子不会负心。

将苏文孝的书信看过后,她就用烛火烧去,再次言道:“只要叔父与安驸马掌握临安城内的兵权,找机会联合众人参他,到时主决权放在皇帝手中,趁机亲政,便可妥当。”

在混乱中亲政,也是对小皇帝的考量,她若镇不住,再怎么辅助也是白费力气。

王氏将话记下来了,先从正门出去,外面天气阴沉,乌云密布,好似要下雨。

皇后出门的时候看到天气,心中略一思索,让车夫赶去长信斋,以赵攸喜好打包几样点心回宫。

出长信斋的时候,天就已落雨。路过卖豆花的铺子时,皇后掀开车帘,见店铺门前有人打伞在等候,让人去买一份咸豆花。

回宫的时候,雨水变大,皇后衣裳湿透大半,发髻也是。回殿后才知小皇帝在华殿午睡,她更衣后去内殿。

赵攸有午睡的习惯,等人也是一件枯燥的事,她睡在里侧,小脸埋在枕头里,枕面上绣着桃花。

桃花灼灼,带着粉色般的娇弱,与赵攸面色浑然一致。皇后俯身在榻沿坐下,指尖慢慢从眉眼滑落至唇角。

皇后低眸打量,心情略有些复杂,想起自己尴尬的身份,长长一叹。

但愿赵攸不是介意身份之人,想到昨夜她傻气的话,又是一笑,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无回头路了,不如正视面前这个小呆子。

小呆子也很好,至少知晓不去看别的女人,至少会替她出气,至少心中有她。

想到这些,她唇角弯了弯,阖眸俯身,亲上赵攸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