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临近着崇谨帝的寿宴越来越近, 晏莳也是越来越忙碌,还好有花凌鞍前马后的照顾着, 才不至于过于劳累。

卫朔这几日倒是在王府里待的老实, 只偶尔出去在皇城里逛逛。

再有两天便是崇谨帝的寿宴,这日晏莳下了早朝便前往大理寺办事,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才从大理寺出来打算去鸿胪寺。晏莳没坐马车,只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走了不多时,就见前面出现一人, 笑嘻嘻地看着他:“王爷,这真够巧的。”

“三王子殿下。”晏莳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他,微微有些惊讶。

“王爷是要去鸿胪寺?”

“正是。”

三王子抬头看了看天,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现在已经晌午了,王爷不如与我吃顿饭再走?”

若说是旁人,晏莳不一定会给面子。但眼前这人是三王子,他总觉得他与卫朔之间有种不可言说的小秘密,于是便答应了。

这附近有很多家酒楼,二人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走了进去找了个清净点儿的雅间坐下了。

点过菜后, 晏莳突然想起了什么:“多谢玉佩。”

三王子摆摆手:“你喜欢就好。”

二人又随便聊了些什么,饭菜已陆续上齐了, 小二将雅间的门关上,隔绝出了一方小天地。

三王子夹了一块菜放在嘴里:“这大渊的菜果然比我们那里的好吃。”

晏莳道:“各地有各地的风味,并无高下之分。”

三王子又笑了笑:“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这三王子的城府果然很深,又聪慧异常, 不过他倒是坦荡,晏莳想了想道:“如果我问了三王子会说吗?”

“尽管问。”三王子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莳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敢问三王子,你与我舅舅究竟是何种关系?”

“就是你想的那种。”三王子道,“啊不,准确说是我单方面的青睐于他。”

晏莳果然没有猜错,但是当这种猜测被证实后,他心中反而沉甸甸的:“舅舅似乎对你并非无意。”

没想到三王子却笑道:“他对我当然并非无意,我都知道的。”

似乎是知道晏莳想说什么,他又接着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舅舅时,他才十九岁,正是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我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听说你们大渊那边新来了个镇守南疆的元帅,这元帅还带着一个年轻小将,传说这小将军如何如何了得。我不服气,就带领了些人马前去讨教。我见到他第一眼时就被他吸引了,从那以后的十七年里,这眼里就再也没有旁人,往后也不会有。”

三王子说到此处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又要给晏莳道:“来,喝酒。”

晏莳自然不会喝,只得道:“近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望三王子海涵。”

三王子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又往他肚子那里打量着:“你不会是有了身孕了吧?”

晏莳:“!”怎么一个两个都知道他有了身孕?他突然想起来,卫朔和他说元阳果乃是一位友人送给他的,现在看来这友人应当就是三王子了。

晏莳道:“元阳果可是三王子所赠?”

“是啊。”三王子自己喝了一杯酒后又接着道,“你知道我们乌蛮国为何没派大王子或是二王子来,却只派了我这个三王子吗?”

“据说,大王子与二王子早在十多年前便已亡故。”这是晏莳自然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什么秘密。

“王爷啊,其实咱们俩的命运还真有

些相似之处,不过我比你幸福些。”三王子继续道,“我与二位王兄关系甚好,可谓是兄友弟恭。在王族里,这种纯粹的兄弟关系是很难得的。我父王和母后对我们这些儿女也十分喜欢,我那时竟天真的以为这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了。可是自从我大王兄死后,一切都变了。巫医的诊断是病故,但我知道他分明是中了毒了。我与二王兄查了好久才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我的王叔。”

“我王叔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他不甘于被我父王压上一头,一心想成为国主。便暗地里一点点地架空我父王,再将我的两位王兄杀死。我们将大王兄中毒的证据偷偷交给了父王,可是父王不信。后来,我与二王兄又进一步查王叔的其他罪行。可是没过两年,二王兄也死了,呵,说是喝醉了酒失足跌落池塘里淹死的。”

“这几年来,王叔也不知给父王喝了什么迷魂汤,对他言听计从。王叔更是给父王进献了几位美女。父王更是沉醉那温柔乡中,不理政事。将事情全都交给了王叔负责,就连我这个儿子都要靠边站。王叔的权利越来越大,不过他尚不敢轻举妄动,最起码我死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二王兄死后,我怕下一个会是我,就让人遍寻元阳果。服之元阳果可百毒不侵,若是王叔真给我下毒的话,好歹我能保住一条性命。”三王子又接着道,“那时我刚将元阳果寻到,尚未来得及吃,就听说了你母后的事情。那天卫朔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见他哭。我两位王兄死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我知道这种滋味。他回皇城奔丧时,对我说放心不下你,皇城此地遍地的豺狼虎豹,而你尚且年幼,身边又无人护着,恐遭遇不测。我便将那元阳果送给了他,让他带去给你吃。他当时是真傻啊,我骗他说这果子在我们乌蛮国遍地都是,他就信了。”三王子说到这里时,微微侧着头看向窗外,目光含笑,似乎又回忆起了当年与卫朔在一起的日子。

晏莳没想到这果子竟是这般来了,幸而三王子没事,若他有事的了,他岂不成了间接害死他的凶手?晏莳只觉得胸腔里涨涨的,嗓子眼有些发酸,眼睛也微微发胀,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正常些后才道:“三王子的大恩大德晏莳没齿难忘,若他日你成为乌蛮国国主,我必承诺,大渊与乌蛮国永无兵戎相见之日。”

三王子笑了笑:“我不会成为国主,生平志不在此。等日后将我权利夺回来,就扶一位王弟做国主,然后功成身退,与你舅舅寻一处僻静之地,种田赏花,岂不快哉。”

晏莳心中酸涩不已:“舅舅他,至今未同意与你在一起只怕是因为我吧。”三王子毕竟是乌蛮国的人,两国之间十余年前还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现在虽说已经休战,可也会时常发生些小骚乱。若是卫朔与三王子在一起,只怕朝中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连累到晏莳。

“瞎说什么呢。”三王子又喝了口酒笑道,“这酒不错,醇厚又不辣。我们这样也挺好的,他没娶妻我也没娶妻,虽然不常常见面,但心里都有对方。我们只差那句话而已,不打紧不打紧。对了,我今日确有一事想告知与你,与你那王妃有关。”

晏莳一听也花凌有关,心都揪起来了,忙问道:“三王子,有话请说。”

“在你外祖父未镇守南疆以前,南疆是由平昌候秦元帅镇守的,这你也是知道的。据说十七年前,秦元帅率领五百将士与我军作战,竟人间蒸发了,这事在大渊朝也不是秘密。”三王子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你可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吗?”

晏莳摇摇头,这事他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是至今音信皆无,看如今这样子三王子是知道了。

“其实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毕竟与我无关也就没有去查。前几个月你舅舅

向我说了此事,我便留心了。”三王子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这事还是晏莳向卫朔传了消息,让他帮忙查一查的,“就在来皇城的前几天,我终于查到了,秦元帅和他的三个儿子其实是被我王叔偷偷地囚禁起来了,这事就连我父王都不知道。”

晏莳心中翻了个个:“那这人可还好?”

“秦元帅不太好,毕竟年纪也太大了,我王叔有时候为以鞭打他们取乐。”三王子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不过三位将军还好。”

晏莳稍稍放下心来:“三王子可知他们是怎样被囚禁起来的?”

三王子摇摇头:“具体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我猜测,我们国内有一个叫寒山坳的地方,那里终年瘴气缭绕,地形难测,很有可能是我王叔的人将他们引进那里中了瘴气。那五百名将士的尸首估计早就被他们喂了山里的残狼虎豹,而他们,则被我王叔被人救醒,囚禁了起来。”

晏莳顿悟,若是在乌蛮国国内失踪的,这倒也说得通了。虽然崇谨帝当年也派人潜入乌蛮国中寻找,但怎么说也不如在自己国内方便。

晏莳听得心惊胆战,这么多年,他们在那里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若是花凌知道了,定会心痛万分。既然知道人在哪里了,他就要尽快将人救回来。

“若说现在囚禁秦元帅是因为我娶了明庭,日后也好有一个要挟我的把柄,可是当年为何没直接将人给杀了?或者干脆以秦元帅为把柄来向我朝提出条件,秦元帅满门忠烈,在朝中十分有威望,我父皇定会应允的。”晏莳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三王子回道:“我当时和你的想法一样,后来我又亲自潜入我王叔的房门,你猜我翻出了什么?”三王子说着拿出了几封信并一块令牌。

晏莳先拿过信看了看,当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是康乐国公与南王相互往来的信!这是说,当年的事情与康乐国公爷有关?”晏莳只知花谦承是昭王的人,没想到他胆大包天,竟敢与乌蛮国暗自私通!更丧心病狂地将自己的岳父推向那无底的深渊。

三王子点点头:“这信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出来的,你千万收好了。还有这块令牌,是康乐国公送给我王叔的信物,想必康乐国公那里也有我王叔的信物,这二人彼此交换信物,为的就是防止狗咬狗。”

晏莳将信仔细的收好放入怀中,顿时觉得这几封信重如千金。晏莳郑重地抱抱拳:“三王子,大恩不言谢。”

三王子笑笑:“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如果真要谢我,不如叫我几声舅母听听。”

他说这话没什么样,倒是晏莳脸红了,但还是顺着他的意叫了声舅母,而后又想了什么:“你将此等重要之物偷出来,想必南王很快就会察觉,到那时你回到了乌蛮国中岂不是会更加危险。”

“我啊,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三王子转头看向窗外,语气轻飘飘的,“我好不容易离开了我国,我王叔岂可放过这大好机会?否则,当初定来使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极力要求让我亲自来呢?”

三王子一语成畿,次日晚间,晏莳正与花凌和卫朔吃饭,就见庆吉急匆匆地走来:“王爷,鸿胪寺来人了。”

“哦?”晏莳放下筷子,“请进来吧。”

鸿胪寺的人面色十分难看,施过礼后道:“王爷,大事不好,三王子死了!”

卫朔的筷子猛地掉落到地上。

晏莳等人急匆匆地往鸿胪寺走,到了三王子房门鸿胪寺卿正守候在那里,脸上颜色皆无,看起来吓得不清:“王爷,王爷,你可来了!这……这……这人吃饭之前还好好的呢,这吃完了饭就……就……”

“曲公子快过去看看。”晏莳吩咐曲流觞

道,他随后也跟了过去。

床上,三王子面色白的像一张纸,嘴唇黑的像泥土。明明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今日却了无生气。

卫朔的眼圈泛着红,拳头攥得很紧,身体都在颤抖,手再张开时,已是满手鲜血。

曲流觞查验了一番摇摇头:“没救了,是中了剧毒,当即就没了性命。”

晏莳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鸿胪寺卿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鸿胪寺卿道:“没人知道,我发现时就马上派人告诉了王爷。”

晏莳道:“封锁消息,若是谁将消息传出去,杀无赦!将一干人等带上来,本王要亲自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