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花凌此话何意, 晏莳自然也是明白的。方才刚知道自己有孕的这个消息时,是震惊的, 这震惊之后又是欢喜的。自从与花凌心意相通之后, 他便做好了这辈子再无子嗣的准备。如今,他竟然怀了个孩子,还是与心爱之人的孩子,怎能不令他欣喜,怎么不令他高兴?

晏莳将花凌的手攥得紧紧的, 看着他的眼神异常认真:“这个孩子不能落掉。”

花凌急的眼眶通红,像是熬了几夜没有睡觉一般:“皇城中危险重重,就算别人不明里暗里地找你的错处。就是你每日上朝,等这肚子大起来时,又怎保不会叫父皇发现?”花凌说这话时的神情早已没了往日的憨态,一时情急,竟露出了些许原本的真面目。

“孩子没有显怀时,我会小心行事。”晏莳说这话时微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嘴角噙出一丝笑意,“若是别人发现异状, 我便说是我病了。他们一定巴不得我病了,还会在背后偷偷地笑呢。想必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我是有了孩儿了,毕竟谁都不知道男人可以生子。”

“虽说别人不知道男人可以生子,可若是万一被人发现了呢?”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不愿意去赌, 赌输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怎么会。”晏莳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虽如往日那般并无什么变化,但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他和他的孩子,“府里都是自己人,我平日里又小心谨慎,定不会有什么事。等到肚子大到瞒不住的那天时,我便寻个理由让父皇准许我出皇城,等孩子生下来时再回来。明庭,我要这个孩子,这是咱们俩个的孩子。”最后一句话,晏莳说的十分坚定。

花凌向来拒绝不了晏莳,看着晏莳这副样子,他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天知道,当他知道这个人怀有他的孩子时,他高兴的简直要哭出来。可高兴过后,又不得不理智思考,这个孩子来得当真不是时候,若晏莳因他有了任何的闪失,这代价他承受不住。

晏莳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慢慢摩挲着,看着他满含期待的样子,他的心微微有些动摇。

“王妃。”江清月突然开口说了话,“我相信殿下有能力保护好这个孩子。现在王爷不再像以前那般势单力薄,若是真出了事情,以殿下在朝廷中的地位,皇上想要治殿下的罪,只怕也要思量一番。如今章豫新大人与沈沉璧大人,分别为吏部尚书与刑部尚书。礼部的张大人也已是我们的人,六部之中已有三部尽在我们手中。朝中别的位置上,也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现在的朝中已多半都是我们的人了。离殿下生产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到那时,只怕整个朝廷都会是我们的人。”

曲流觞紧随其后:“是啊王妃,这朝廷上的事情清月公子已经说了,我就不多说了。我再来说说这江湖上的,我们门主已经确定要助王爷登基。门主,不至于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吧?”最后一句话曲流觞意有所指。

花凌盯着曲流觞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到了晏莳身上,见晏莳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最后,这心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竭尽所能留下这个孩子。打定主意后,他又道:“留下这孩子会对哥哥的身体有伤害吗?”

“男人怀孕我曾在古书中看过,虽说会比女子辛苦一点儿,但没什么问题的。”曲流觞道,“况且王爷身体素来很好,又会习武,不会有事的。”

花凌点点头,又紧紧地攥住晏莳的手,目光虔诚而又坚定:“那好,哥哥我与你一起保护咱们的孩子。”

晏莳脸色的笑意更大了,刚要说什么,又止不住那股子恶心,趴在床上吐了起来。

吐过了一阵后,花凌一脸担忧的问曲流觞:“哥哥吐的这么厉害怎么办?”

“这没什么,只是正常的孕期反应罢了,等过了三四个月以后便会自行消退。”曲流觞想了想又道,“稍后我回到药庐,给王爷配一副药。王爷时常带在身上,等到与旁人接触时,吃下一颗,便能暂时压制住这呕吐的反应。不过,最好不要多吃,毕竟是药三分毒。”

晏莳点点头:“有劳曲公子了。”

晏莳有了身孕,江清月也是十分欢喜,眼里也含着笑意:“清月恭喜殿下了。”

晏莳笑道:“以后这许多事情还要都仰仗你了。”话一说完,晏莳便又吐了一回。

花凌心疼的不得了,只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

花凌对曲流觞使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滚蛋吧,这里没你的事了。曲流觞装作没看见,谄着一张脸看向晏莳道:“王爷,我想取你几滴血,不知可否?”

“你想干什么?”花凌的脸马上就黑了下来,眼前这人可是他放在心肝上的,哪怕眉毛皱一下他都心疼的不得了,更别提他要取什么血了。

曲流觞道:“王爷定是吃了那元阳果才会受孕,这元阳果我没见过,书中记载的也甚是少得可怜。可我想,王爷既然吃了这果子,那这果子应当存于王爷的血液之中。我想知道,这果子究竟有何神奇之处,才能让男子孕子。”

“怎么?就算有了哥哥的血,你是能看出这血有何不同,还是能闻出这血有何不同?”花凌黑着一张脸说道。

“凭我自己自然看不出也闻不出。可我的那些宝贝总会有试出来的。”曲流觞说的宝贝指的是那些蛊,“若真能知道元阳果里究竟有何奇异之处,我想试着能不能配出带有元阳果成分的药来。若是真能配出,不是一件好事吗?”

晏莳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动了心。大渊朝人口并不是很多,近几年朝廷一直鼓励百姓多生。若是有了那生子药,夫夫之间就能够有了孩子,大渊朝的人口也会增加。

想到这里,晏莳安抚地拍拍花凌的手背:“明庭,不要紧的,只是取几滴血而已。若是曲公子真能研制出生子药,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花凌没法子再阻拦,只勉强地点着头同意了。曲流觞取出一根银针,将银针缓缓地扎入晏莳的中指指腹上,晏莳倒没觉得什么,花凌看得浑身发抖,忍了又忍,才忍住了将曲流觞狠揍一顿的冲动。

终于取完了血,花凌马上将晏莳的那根手指放在嘴里细细地含着。

曲流觞又嘱咐了晏莳一些话,便与江清月一道走了。

“明庭,已经不疼了。”晏莳轻笑着,将自己的手指从花凌的口中拿出来。

“真的不疼了吗?”花凌不太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真的不疼了,你看连伤口都瞧不见了。”他将手指放到花凌面前,让他仔细看着。花凌瞧了敲,果真是看不见伤口,这才放了心。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花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后来越笑声音越大,在床上滚来滚去的。

“哥哥,我要当爹了!”

“是哥哥给我生了=的!”

“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哥哥,你快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真的在做梦?”花凌边说着,边将晏莳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想让他打自己几下。

晏莳可舍不得,只用手在他脸上轻轻摸着,忍不住也低声笑了起来。

花凌从床上跪坐起来,看着晏莳的脸越看越喜爱,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抱紧了晏莳的头,雨点似的吻疯狂地落了下来,将晏莳亲的满头满脸都是口水。

晏莳只得他这是高兴地狠了,也就由着他胡闹,还伸出手轻轻地拦住花凌的腰,小心他掉到床下去。

花凌疯够了,方才放开晏莳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将晏莳搂在怀中,可这嘴怎么也合不上。

“哥哥,再吃点儿东西吧。”花凌平息了一下情绪后道,今晚晏莳没吃几口,又吐了那么多。

晏莳实在是没胃口,若是换作以往肯定是不会吃的,可现在知道自己肚子里揣了一个,自然由不得自己的性子,便对花凌道:“吃些清淡点儿的吧,我想喝些粥。”

花凌马上唤来下人去做些清淡点儿的吃食。

是哑嬷嬷将饭菜端上来的,因为现在天已经都黑了,她早已到自己的屋中歇息,方才见到曲流觞背着个药箱来了,就知道这里出了事情,便一直在外等待着。

“哑嬷嬷,您还没睡啊?”花凌见到哑嬷嬷眼睛一亮,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再说话的语气中颇为自豪,“哥哥没有生病,只是有喜了。”

哑嬷嬷明显也是一愣,花凌就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哑嬷嬷听完后自然也是十分欣喜,带着一张笑脸,朝着晏莳比比划划的。

晏莳与哑嬷嬷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她比划的意思他也能猜个明白,无非是告诉他注意身体,还有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

晏莳耐心地看着,绝不落下哑嬷嬷的一个动作。他怀孕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虽然有曲流觞这个神医在,但他到底是个年轻的男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哑嬷嬷就不同了,哑嬷嬷是花凌生母的乳母,有这方面伺候人的经验。

哑嬷嬷又比比划划了一番,最终还是花凌忍不住将她堆了出去:“哑嬷嬷,天色不早了,您快早些休息吧。哥哥还没吃饭呢,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花凌没让晏莳下床,叫下人在床旁边放了张小桌子,他拿起碗来,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方送到晏莳嘴边:“哥哥,吃吧。”

晏莳有些哭笑不得:“明庭,我又不是不能动。”

花凌正色道:“哥哥,你是我的夫君,我也是你的夫君。你也要学会多依靠我些,我会慢慢地长大的,足以为你遮风挡雨。”

晏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顿饭晏莳吃的还不错,兴许是没有太过浓重的食物的味道,晏莳倒是没有吐。

粥熬的有些多,花凌晚饭时也没吃几口,这会儿等着晏莳吃完了,他便用着他用过的碗将剩下的粥全都吃光了。

花凌满足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又去摸晏莳的肚子,只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登登的。

晏莳按照花凌方才说的那样,试着去依靠他。他将头靠在花凌的肩膀上,听着花凌为他念书。

花凌的声音清澈透亮,十分悦耳,晏莳听着花凌的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花凌确定他睡着了以后,将书放在一旁,轻轻地扶着晏莳的脑袋,放他躺下,而后手指朝下面点燃的蜡烛方向一弹,那蜡烛瞬时就灭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花凌将晏莳揽在怀里,手又不自觉地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摩挲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自从知道晏莳有了身孕之后,花凌处处小心,将自己的憨态也收起来几分,就是为了让晏莳不在他的身上做过多的担心。

晏莳去大理寺后,他时不时地也会去看看。

这日晚间,晏莳与花凌用过饭后,就见门房来报:“国公爷的二公子求见。”

花胥?晏莳与花凌相对一眼,他怎来了?这还是花凌嫁入王爷以来,花胥第一次过来。

晏莳吩咐道:“请二公子进府。”

晏莳与花凌来到了正堂之上,刚坐稳后

花胥便也进来了。

“王爷,大哥。”花胥见到二人施礼道。

晏莳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二弟你怎么不早些来看我,非要晚上来。”花凌噘噘嘴,“这待一会儿便又要走,如果是白天还能陪我多待一会儿。”

花胥笑了笑:“那我以后白天来。”

花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二弟,你该不是被爹赶出来的吧?”

“没有啊,怎么会呢。”花胥的眼睛左躲右闪的,十分不自然,“我就是想着许久未见大哥了,有些想你,便过来看看。”

花凌撇撇嘴:“你可莫要骗我,你一说谎眼睛就会不自在的到处乱看。”

花胥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大哥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被爹给赶出来的。”

“因为什么?”花胥是花谦承最喜欢的儿子,花凌有些想不出,花胥究竟做了怎样的事,才会让花谦承将他赶出来。

花胥喝了口茶看看晏莳又看看花凌才接着道:“爹不是总说我终日游手好闲,整日吃喝玩乐什么事都不干吗。前些日子硬是将我拉到昭王府上,说让我跟着昭王殿下做事情。”

这事花凌知道,花凌在昭王府中也布有眼线。

“可我哪是那块料啊,我什么都不会。在昭王殿下那里还十分不自由,难受死了。”花胥说到这里耸了耸肩,“我就吵着嚷着再也不想去了,但爹不同意。大哥你也知道我向来胸无大志,也不想当什么官。只想着吃喝玩乐,那样多快活啊。”

花凌笑笑:“那你还不找我来玩儿,你以后来找我玩儿,这府里有可多好玩儿的东西了。”

花胥也笑道:“那我以后可就要多多打扰大哥了,大哥莫也嫌我烦才是。”

“怎么会呢,二弟你都不知道,哥哥白天一走,这府里就我一个人,可无聊了,你要是能来和我玩儿,那可太好不过了。”花凌道。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正适合放风筝,”花胥道,“大哥,下次咱们俩一起放风筝吧。”

“好啊好啊。”花凌一提到玩儿眼睛晶亮晶亮的,似乎马上就能出去放风筝一般,“我还记得咱们俩小时候放风筝,就一支风筝。但你都让着让我玩儿,你就在旁边看着。现在想起来,我这个当大哥的真不称职,还要当弟弟的你来让着我。”

花胥回忆起往事也有些动容:“大哥说那个干什么,自家兄弟,怎么说的这么见外。”

“只是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罢了。”花凌说到这里又将最开始的话题拉了回来,“二弟,按理说就算你不想去昭王那,爹也不会因为这事就将你赶出府啊。”

“当然不是因为就这些事情。”花胥叹了口气道,“方才在昭王殿下那里,爹与昭王殿下又谈起了皇上寿宴这事。说再过一个月各国的使节便陆续来到皇城了,昭王殿下说,乌蛮国近年来虽与我大渊朝修好,可实际上他们对我大渊一直虎视眈眈,一直在积攒实力想要攻打大渊。”

乌蛮国与大渊朝南部边疆接壤,十多年前,花凌的外祖父正是与此国作战时失踪的。随后,晏莳的外祖父奉命镇守南部边疆,与乌蛮国相互对峙。

花胥接着道:“然后昭王殿下又说了,等到乌蛮国的使者来时,他便奏请皇上,让皇上派一位公主与乌蛮国国主和亲。这样便与乌蛮国永结秦晋之好,便会再无战争。”

晏莳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

“可是我觉得此事不妥啊,”花胥道,“我堂堂大渊朝兵强马壮,岂会怕了那小小的弹丸之国?”

花凌点点头:“那昭王说了可是想让哪位公主前去和亲吗?”

花胥摇摇头:“这个昭王殿下倒是没说,不过他说和亲的公主的身份必须是最尊贵的那个,这样才能显示出我大渊朝的诚意。可是那乌蛮国国主的年纪比皇上都大,公主嫁过去不就等于牺牲一辈子的幸福了吗?我就和昭王殿下说,此事不妥,我们大渊朝这么多的将士,难道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吗?”

晏莳强忍住胸中滔天的怒意,适龄的公主已经嫁了出去。没嫁出去的只有获嘉公主并几个妃嫔所出的公主,论身份而言,获嘉公主无疑是最尊贵的,他这是想让获嘉公主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