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定王已死的消息传到宫中, 崇谨帝命人以皇子之礼厚葬。淑贵妃得知此消息后,也自杀于宫中。

春闱转眼即逝, 很快就到了发榜的日期。宴莳没在府内, 去了大理寺。花凌有些急,便去找江清月,让他与自己到街上看看。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发榜那里,那里早已围得人山人海。花凌在前面奋力地挤着, 终于与江清月走到了前面。

“清月公子,中了中了!他们全都中了!”花凌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喊着。

从状元到探花依次是高长庚,许京,严嘉禾。其他的人都是二甲进士,宴莳此次可谓收获颇丰。

按照惯例来讲,每届高中的举子们都要先到翰林院当值,但现在朝中缺少官员,那么这届的进士们, 便会被安排别别处。

尤其是前三甲,所给予的官职定是十分重要。

江清月看着榜单上的名字, 脸上也浮现出一层笑意,看了多时,便与花凌往外走。

等刚挤出来时,就听到后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清月公子!”

江清月一蹙眉,想装作听不见已经不行了, 曲流觞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王妃也在。”曲流觞冲着花凌点了点头。

花凌看他有些不顺眼:“你怎么还在皇城啊?”

曲流觞所问非答:“我也来看看都有谁中了,毕竟我也跟着走了几个月不是。”

花凌没有再说话,转身拉着江清月就走。

“哎——别走啊。”曲流觞急忙拦住了他们,“清月公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就几句。”

江清月看了曲流觞一眼:“何事?”

曲流觞看看花凌:“咱们能单独说吗?”

江清月迈步又要走,曲流觞忙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花凌在一旁插嘴道,“吃什么都香,也睡得好,还是像以前那般美玉无瑕。没什么事了吧?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哎——”

曲流觞再想栏人时,他们已经被人群冲散了。

宴莳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刚一进府门口,就瞧见了花凌。

“哥哥——你回来啦!”花凌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抱着他亲了一口。

宴莳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这么多的下人看着呢。

花凌倒是完全没有这种自觉,牵着宴莳的手与他亲亲热热地往王府里面走。

“哥哥,我今天和清月公子上街了。”边走边说着今日都做了什么,“去看榜了,他们都高中了,真好啊。”

宴莳的脸上也带了一层笑意:“这里面还有明庭的功劳,多亏了明庭陪我四处去结交这些解元。”

花凌听得很高兴,捋干就往上爬:“那我想要奖励。”

“好啊,”宴莳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明庭想要什么?”

花凌用手指指脸蛋:“亲我一口。”

宴莳有些害羞,还有这么多下人看着呢,但看到花凌一脸期待地样子,宴莳狠了狠心,还是在花凌的脸蛋行吧唧亲了一口。

花凌开心了,顺势也亲了宴莳一口。

王府的下人们全都捂着嘴偷偷地笑。

“对了哥哥。”花凌边走边说着,“今天遇见了曲流觞,他可真讨厌,非要缠着清月公子。”

宴莳一蹙眉:“他可还对你们做些什么了?”

花凌摇摇头:“并没做什么,只是他说想要和清月公子单独说几句话,被我拒绝了。”

两人正往前面走,迎面正好看见了江清月:“殿下,王府的守卫应当再多派些人了。”

宴莳点点头,花凌马上又跳起来道:“哥哥,今晚我吩咐厨房做一顿大餐,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宴莳吃过了大餐后,便又被小王妃拖着到床上庆祝了一番。

江清月踩着月光慢慢地往回走,开了院门,就见有雪团打落到了脚下,顺势往墙那里看去,曲流觞果然趴在墙上叫他呢:“清月公子,清月公子!”

江清月打定了主意没理他,开门进了屋里。但他没想到曲流觞的胆子竟会这么大,竟敢翻进王府,跟进屋里来。

“你……”江清月终于没再说什么,坐到椅子上拿起书看不理他。

曲流觞涎着脸过来:“清月公子,你不要再点你的那些香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那香虽能暂时让你入眠,可并非长久之计。这是我为你专门配制的香,虽不能像你现在用的那香一般让你快速入眠,可对你的身体有益。”说着,曲流觞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细长盒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江清月翻了一页书,只当没看见。

“清月公子,”曲流觞又往前凑了凑,“十五那日你怎么没来啊?”正月十五前一天,曲流觞又来找他,说约他一起去看花灯,但江清月没有赴约。

江清月还是没有说话。

“清月公子,清月公子你倒是与我说说话啊。”曲流觞走到江清月面前,双手拄着膝盖望着他,“那日我等了你好久,你没有来,第二日我便得了风寒。”

江清月终究还是看了他一眼:“我并未答应你会去。”

曲流觞被噎了一下,江清月确实未答应他会去,但他这心里总是抱有一丝的侥幸。

曲流觞又凑过去笑嘻嘻地道:“过年的饺子是不是好吃?那是我亲自包的。”除夕夜当晚,曲流觞又送过来一盘饺子。

“我没吃。”江清月也不想骗他,就说了实话。

曲流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后叹了口气:“是我自作多情了。”

言毕,转身出了房间。

江清月拿着书的手一顿,良久后才翻了下一页。

高长庚等人都被授予了一个不错的官职,阿芙蓉一案,收获颇丰的当属宴莳。早在案子结束时,向樱便已离去。

说来这案子都已结了一个月了,但十方门那边却丝毫未见动静。既然十方门的人没来找宴莳,宴莳也不打算去找他们。

正琢磨着此事呢,没过三天,向樱来了,说十方门门主要在逍遥楼约见宴莳。

有了上次的事情,宴莳再也不敢瞒着花凌,便与花凌将此事说了。

花凌言说与宴莳一同前去,但被宴莳阻拦住了。十方门门主只说邀他一人,况且,此次是最后一次见他,便不想再节外生枝。

到了双方约定的时间,宴莳独自一人前往逍遥楼,十方门门主早已在二楼的雅间内等候。

“王爷,请坐。”还是那个空洞僵硬的雌雄莫变的声音。

宴莳坐在了他的对面:“门主今日邀我前来可是为了阿芙蓉一事?”当初双方约定,十方门帮他查案,但所查出的东西要分给十方门一半。但是现在整个案子是昭王来处理的,宴莳完全未插上手。纵使宴莳可以拿到阿芙蓉,他也不会给他。毕竟,这是可以让人进地狱的东西。

十方门门主道:“正是,既然王爷都知道了,那么咱们便说一说吧。”

宴莳给自己倒了杯茶:“门主有通天的手段,竟连阿芙蓉都可查出。那么,你岂会不知阿芙蓉不在我手上。”

十方门门

主大笑了几声,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那么本门主此次可是白白出了力?”

“门主想要别的东西只要本王能办到的,一定都给你。”宴莳完全不受这诡异的笑声影响。

“只怕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宴莳轻笑一声:“那门主就不要说了,既然我给不了,说出来大家都难办。”

这句话倒将十方门门主噎了一下,片刻后方道:“王爷果然聪慧。”

宴莳将茶杯放在嘴边喝 一口:“我有一事不明,还希望向门主当面请教。”

“王爷请讲。”

宴莳道:“关于曲流觞隐藏身份入我王府一事,不是门主要作何解释?”

“王爷,咱们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我以为,你总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十方门门主道。

“哦?门主是什么样的人,本王真不知道。”宴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透过那个银色面罩将他看穿一般。

“曲流觞是我派他去帮你的。”

“帮我?”宴莳冷笑一声,满脸的不相信,“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那时咱们可还没有做交易。”

十方门门主似乎是叹了口气:“其实不为你,也为你。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隐瞒的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妃。”

“明庭?”宴莳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当即心中翻了个个,莫非他对小王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我是秦元帅的人。”秦元帅也就是花凌的外祖父,当年率军御敌突然失踪,“我就是当年那五百人之一,当年一战,我被敌军砍了一刀倒在了地上,我本以为我死了,但却没有死。可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不见他们的踪迹,他们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我知道,大渊朝很多人都以为秦元帅已经投入敌营了,可是我知道他们并没有。秦元帅是何等忠烈之人,怎会做出如此事!”

十方门门主说这话时有些激动,停顿了片刻后又接着道:“我要为秦元帅洗脱冤屈,我要查明当年事情的真相。但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毕竟所有人都认为我当年也已经跟随着秦元帅一起失踪了。王妃是秦元帅唯一的血脉,我自然要帮他。”

“但我不能让王妃知道我的存在,他生性单纯善良,白玉无瑕一般,”十方门门主努力地夸赞着自己,“我不想让他卷入这样的斗争之中。而你与王妃是夫夫,所以我只能找你,也只有找你。至于曲流觞,他是我们十方门,也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有他在王妃身边,我才能放心。我安排曲流觞进府之时,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并未像现在这般,所以我只能使些计策,还望王爷能够谅解。”

十方门门主说的这些事,宴莳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没想到当年失踪的人竟然还有人活下来,再加上十方门对他的种种做法来看,对他确实并无恶意,处处相帮。

就拿阿芙蓉一案来说,当时明明说好了条件的,现在是他毁约在先,若是按照江湖上种种传言来看,十方门必定会为难于他,可是并没有。

他自认为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什么可以让十方门好图谋的。如果是为了他的身份,那么十方门大可以去找其他的皇子,可是并没有。

宴莳心中分析了一遍,已将十方门门主的话信了大半。

花凌隔着银色面罩贪婪地看着眼前人的那张脸,心中却是一片温暖,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令牌:“王爷如果不信,这就是证据。”

那是一块军中令牌,令牌上正面刻有军职和名字,后面是个秦字。此令牌不能仿造,所以这令牌是真的。

宴莳见此令牌

,当真是信了他方才的话。

秦元帅身边有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叫庞云,传说此人骁勇善战,力大无穷,对秦元帅忠心耿耿。宴莳小时候就曾听说过习武师傅说过这个庞云的事情,习武师傅说完都会表现出一副痛惜的表情,因为在那个时候庞云就已经跟着秦元帅一起失踪了。

而宴莳手中拿到的令牌就是这个庞云的。

“你是庞将军?”宴莳的声音里有些颤抖,毕竟他小时候听多了庞云的英雄事迹。

“正是。”十方门门主睁着眼睛说瞎话。

宴莳的脸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向十方门门主抱了抱拳。

十方门门主道:“既然王爷信我,我有一事相求,还请此事不要叫王妃知道。”

花凌与他说过,他外祖父是以身殉国了,他并不知道是失踪了。那么,就让他永远都认为他是以身殉国了吧。

“还请王爷允许曲流觞回府。”

宴莳有些迟疑了:“此事我要先说与王妃知晓。”

十方门门主打趣道:“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当真是好啊。”

“我以前,只是想替秦元帅讨回个公道,”十方门门主又接着道,“可是自打王妃嫁与王爷之后,我便知道,我又多了一个目标,我要辅佐王爷登上皇位。”

出了逍遥楼之后,宴莳突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那个神秘的十方门,那个就连朝廷都要忌惮他几分的十方门竟是他的人了。

他看着明媚的晴空,遇见花凌以后,所有的事情就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宴莳回到王府的时候,花凌正在门口等他,一见他来了,马上扑了上来:“哥哥,你回来了?那个什么门的门主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宴莳抱了抱小王妃,牵着他的手往王府里走,“我与他又谈了些事情,他说想让曲流觞进府来帮咱们。”

“为什么啊哥哥?”花凌噘了噘嘴,“与他还有什么事情可谈的,他都骗了你。”

宴莳想了一路也没想好什么借口:“曲流觞在咱们府上,相信他也不会怎样。十方门是江湖大派,如果有他的帮助,以后的事情会好办许多。”

花凌也不刨根问底的问,才不问呢,问了哥哥还要费脑筋找借口,只得嘿嘿一笑:“那我听哥哥的,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做事情总是对的。”

宴莳长舒了一口气,可又觉得有些愧对小王妃。

花凌同意后,曲流觞当天就搬回来了。

“清月公子,清月公子,我又回来了。”再见到江清月时,还是原来那副样子。

江清月淡然地点了点头。

花凌悄悄地在背后对宴莳道:“哥哥,你看曲流觞看清月公子的那个眼神,色眯眯的。”

宴莳道:“他不是一直对清月这个样子吗?”

“但他之前没骗过咱们,”花凌撇撇嘴,“亏我当初还打算撮合撮合他们俩呢。”

宴莳轻笑着带着花凌回了暖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