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而逝, 终于到了冯彦和李文易成亲的日子。
这天的桐华村异常的热闹,冯老汉夫妇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冯大场夫妇这才感觉出来不对劲, 成婚的日子还没到呢, 这怎么喜宴就摆上了?
他俩也不是傻的,马上就明白了,要与冯彦成亲的不是郡守的女儿而是李文易!
这怎么能行!冯大场一家人气冲冲地去找冯彦。
“几位是要去哪啊?”曲流觞的声音如幽灵般响起,他身后还站着赵春海与曹德金。
“曲公子!”冯小兰一脸兴奋,想往曲流觞的身上扑。
曲流觞将一只手缓缓地举到眼前来回看着, 一只肥硕的蛊虫在他的手上爬来爬去,冯小兰登时就止住了脚步。
曲流觞道:“小兰啊,冯老爹说要好好招待招待你们呢。赵大哥和曹大哥,他们就麻烦你们了。”
赵春海与曹德金将腰刀掏出来,冯家人像小鸡一样乖乖地不敢再动,任由他们将他们带了下去。
花凌喜欢凑热闹,跟着冯彦去接李文易。
冯李两家离着近,也没骑什么马,只走着就去了。
到了李家,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步骤后,冯彦终于见到了坐在屋里的李文易。
花凌伸长了脖子好奇道:“哥哥, 想不到成亲这么麻烦,你当初娶我时也是这么麻烦的吗?”
皇家成婚礼仪之繁琐岂是这等寻常人家可比的,但晏莳睁眼说瞎话:“我那时到了国公府后就直接去接的你,什么礼仪都没有。”
“真的吗?”花凌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自然是真的了,”晏莳又继续编瞎话, “我是皇子,谁敢拿这些礼仪烦我?”
花凌这才信以为真:“那就好,否则哥哥真是太辛苦了。”
说话间,冯彦已经带着李文易出来了,两人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偶尔还说些悄悄话,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和、幸福。
到了冯家后就更热闹了,门口早就站了许多人等着他们呢,等他们一来,马上又是一阵喧闹声。
冯彦与李文易能成亲多亏了晏莳,冯家人感念他们,便在他们拜天地那屋里给他们设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进了冯家,就要拜天地。
冯老汉夫妇坐在正位上显得很激动,花凌的手紧紧地攥着晏莳的手,看起来也很激动。
马上就要到吉时拜天地,谁承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有村民闹哄哄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郡守大人来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喜堂因为这一句话突地一静,再看冯家人的脸色都吓得不轻,这堂若是拜了,就算郡守来了也没用,可这堂尚未拜。
还是冯彦冷静,他让随礼生快些诵唱,要把这堂赶在郡守进屋之前拜完了。
但郡守进来的速度远比他们拜堂快,跟着他进来的还有刘志。
冯彦挑眉,怪不得郡守会知道此事,这一定是刘志从李家逃跑了去告诉他的。
郡守的眼睛将整个喜堂扫了一遍,怒喝一声:“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这样做!”
“是我。”晏莳将手里的茶杯缓缓地放在桌上,冷清的声音自屋内响起,他缓缓地抬起眼向郡守看去。这一刹那,仿佛天地万物尽皆失了色,所有的光芒只聚集到这一人身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明媚、耀眼。
郡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说话的这个男人,年纪虽轻,但却浑身散发出一股威慑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在这暖和的屋内,郡守竟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但他到底是个做官的,不能丢了自己的威严,短暂的错愕后,他找到了自己要说的话:“你是何人?”
“大胆!”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自屋内响起,紧接着赵春海走了进来,他虽看守冯大场一家,但听到动静后马上冲了过来。
他将腰刀抽出半截,郡守带来的人也忙将各自的腰刀抽出来,屋内一时间剑拔弩张。
村民们吓得纷纷缩起了脖子,有那胆子小的早已逃到屋外。
赵春海将腰刀入回刀鞘,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尔等可识得此令牌!”
郡守睁大了眼睛仔细一看,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他,他,他他……”
“赵大人。”晏莳打断了郡守要说出来的话,“吉时可要到了。”
郡守当即明白晏莳此意,慌得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拜……拜……拜堂!打……打……打扰了。下官……我……我其实是来参加婚礼的。”
“哦?”晏莳眉毛一挑,“那礼金可带来了?”
郡守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又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银子,吩咐官差到外面写了礼账。
冯彦与李文易相互对视一眼,既惊讶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又惊讶于晏莳的身份。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拜堂要紧。
随礼生开始唱诵,喜堂又重新热闹起来。没有晏莳的命令郡守也不敢走,只得乖乖地站在原地,刘志在他身边小声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郡守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低声怒斥:“闭嘴!蠢货!你可害死我的了。”
农家人夫夫成婚不像皇宫里规矩那么多,李文易与冯彦拜完了天地也不用坐在新房里等着,可以与冯彦一同出来敬酒。
花凌没吃过这种宴席,早就给自己和晏莳找好了位置坐下。一道道菜摆上来,花凌吃得十分欢快。
晏莳看着颇为好笑:“好吃吗?”
“好吃好吃。”花凌连连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又给晏莳夹了一道菜,“哥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晏莳小声与他开玩笑:“比王府里的东西还好吃?”
“王府里的东西也好吃,但是吃起来是两种感觉的。”花凌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道,“王府里的东西更精致,这里的东西带有很浓重的烟火味,而且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多热闹啊。哥哥,你再尝尝这个。”花凌拼命地往晏莳的碗里夹东西,生怕他吃不着似的。
郡守只不远不近地站着,晏莳没让他回去,他也不敢回去。刘志这时也终于意识到晏莳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了,吓得冷汗直流。
冯彦与李文易挨桌敬完了酒,李文易走到刘志身边冷哼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子,竟然能逃出去。”可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还不是成了亲。
刘志因为他们有晏莳在背后撑腰没敢造次,李文易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刘志,我姐姐的休书今天就写了吧。”
“我……”刘志不敢说不写,只得跟冯彦进了屋,写了一纸休书。
李文易将休书叠好:“从前的事就算了,你以后要是再敢找我们的麻烦,可不是一封休书这么简单了。你瞧见没有,郡守见了宴公子都吓得半死,你如果觉得你比他厉害,你就尽管试试。”李文易也狐假虎威一回,吓唬着刘志。
刘志没见过世面,早就害怕了,还哪有那胆子再找他们的麻烦,听到李文易让他滚后,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现在没人,冯彦与李文易这才得已思索晏莳的身份。
皇城,宴姓,有权有势,并不难猜。几乎同一时间,俩人便脱口而出:“皇子?”
吃过了喜宴,晏莳便打算离开桐华村。
冯彦与李文易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双双跪下:“殿下大恩大德,草民等没齿难忘,以后结草衔环,报必大恩。”
晏莳拿出一块玉佩,是在途中买的,当时瞧着稀奇就买下了,这会儿正好送给他们夫夫二人做贺礼,晏莳道:“本王在皇城等你们,莫让本王失望。”
晏莳坐在马车上往出走,郡守的马车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几乎整个桐华村的人都瞧见了这一场景,冯大场一家也吓得不轻,趁人不备溜之大吉了。
晏莳又用了几天时间将郡守的那点儿腌臜事查了个一清二楚,待到此事彻底了解,才又踏上了前路。
花凌的心情很好,小零嘴盒子里还装着许多冯老汉硬塞给他的花生、瓜子之类的吃的。
花凌抓出一把花生,塞到晏莳手里:“哥哥你吃。”
晏莳笑道:“怎么现在喜欢吃花生了?等会儿遇到集市给你买点儿?”
花凌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上面带着喜气的,咱们要多沾沾喜气。”说着扒开一颗花生,将花生仁塞进了晏莳的嘴里。
“我也沾沾喜气。”曲流觞舔着一张脸伸手去拿花凌放在小矮桌上的那些花生,“祝我早日与清月公子喜结良缘。”
花凌撇撇嘴,没有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的,花凌有些半睁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突然他猛地一激灵坐直了身子,晏莳以为他是做了噩梦,急忙用手摩挲着他的后背。
“哥哥,我想起来一件事。”花凌正色道。
晏莳有些好笑,还从没见过小王妃这么正经的样子呢:“什么事啊?”
“咱们下一个地方要去哪?”花凌问道,“我觉得咱们的衣服要换换。”
晏莳倒有些好奇:“要换成什么样的?”
花凌答道:“换成那种粗布衣裳的,之前冯大场那个样子,还不是看中了哥哥的身份地位。若是再遇到了这种人可怎么办?咱们把衣服穿的不好些,也能省去了很多麻烦。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晏莳没想到花凌会想到这么事情,微微有些惊讶,但这心底里也隐隐有着一股自豪感小王妃在他的影响下也愈加聪慧。
下一个去的地方叫作霞西村,听说那里高山林立,道路崎岖,如果换上粗布的衣服确实是要方便许多。
到了一处市集上,晏莳牵着花凌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到成衣店里买几套衣服。
他们选了一处不起眼的成衣店,每人都买了套粗布衣服。不得不说,晏莳就算穿上这种衣服,也无损于他高贵的气质。
“哥哥总是这么好看。”花凌托腮,可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至于将脸也遮上。
离着霞西村大概还有一天多的路程,晏莳便打算宿在此地,待到明日启程。
在去客栈的路上时,迎面走来一队人,大约有十来个,排着整齐的队伍。曲流觞看了一眼疑惑道:“十方门的人?”
晏莳马上道:“曲公子以往行走江湖只怕是遇到过不少十方门的人吧,能与我说说吗?”
曲流觞摆摆手:“不瞒王爷说,我还真没与十方门的人打过什么交道。不过我听说他们组织严密又神秘的很,十方门的门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江湖上都说,这门主必定相貌十分丑陋,否则为何不敢示人呢?”
花凌歪着脑袋瓜问:“哥哥,十方门是好的还是坏的啊?”
曲流觞接过话道:“据说十方门亦正亦邪,什么事都做,又什么事都不做。”
“这是什么意思?”花凌不
明白。
“这话是说十方门的人擅长做生意,夸张点儿说,三百六十行无一不涉猎,就连那杀人的买卖都做。”曲流觞接着道,“可是做这些事情全凭门主的喜好,如果门主不喜欢,哪怕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他也不会做,可若是门主喜欢,哪怕他倒贴银子他也乐得做。所以,江湖上也有人说十方门的门主性格阴晴不定,八成是个变态。”
“我还是没太明白,哥哥——”花凌拽拽晏莳的衣袖,“向樱姑娘不就是十方门的人吗?她还在咱们府里,她会不会趁着咱们出来在府中做些坏事啊,那清月公子也怎么办?他那么柔弱,又不会武功,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啊?”
晏莳安慰他道:“桑瑜也在府上,不是有事的,况且府中我还安插了许多高手。”
花凌的心似乎是放下了,前面有摆摊卖小饰品的,花凌瞧着新鲜,马上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上面。曲流觞也过去瞧,说要多买些东西回去送给清月公子。
晏莳慢走了几步,看着曲流觞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此地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下午终于快到了霞西村。路过一个镇子时,晏莳决定下去给花凌补给些小零嘴吃,顺便再问问路。
这里看起来比以往去过的地方都要荒凉破败,有人指给了他们路,但说那里山路崎岖,十分难走。
晏莳看着华丽的马车,当即决定让赵春海与曹德金留在此地,他带着花凌和曲流觞到霞西村中去。
这里是距离霞西村最近的集市,据说走到那里还需要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晏莳怕把花凌累着了,本来想让他骑马,但花凌没同意觉得马太招摇,寻遍了整个集市只买到一头毛驴。
晏莳将花凌的小零嘴挂在毛驴脖子上,扶他骑上了毛驴。
曲流觞见状要把自己的药箱也放在毛驴身上,花凌撇撇嘴:“毛驴会累着的。”
曲流觞又想翻白眼:“药箱不重的。”
花凌道:“不重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背着?”
曲流觞:“……”
曲流觞气得直咬牙。
花凌拍拍身后:“哥哥,你也过来坐,毛驴可以驮咱们两个人的。”
曲流觞又咬了咬牙翻了个白眼。
晏莳没有坐,他从曲流觞的手中接过药箱放在花凌身后:“明庭自己坐吧,曲公子的药箱帮他驮着好吗?”
花凌回头看看药箱没再拒绝:“我听说还有好远的路呢,如果哥哥累了怎么办?”
晏莳笑笑:“我习过武的,走这么远的路不算什么。如果我真累了,再去骑毛驴。”
“那哥哥要是累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花凌想了想又补充着,“一定不要瞒着我。”
晏莳又向他保证了一遍三人这才得已上路。
这里的道路确实十分难走,沟沟坎坎的特别多,有些地方花凌还不得已从毛驴上下来牵着毛驴走。
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眼前才若隐若现地出现一处村庄。
花凌指着那里高兴道:“哥哥,咱们终于到了!”
离着霞西村还有很远,晏莳突然觉察出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有人在暗中偷窥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晏莳突然将脚步放慢,曲流觞也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花凌倒是很开心,坐在毛驴子上大声唱着不知名的歌。
“明庭——”晏莳突然唤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哥哥?”花凌马上止住歌声问道。
“你渴不渴?”
“不渴呀哥哥。”
“那你饿了吧,
吃点儿东西?”
“不饿的。”花凌拍拍肚子,“再说马上就要到霞西村了,我要留着肚子到了那里再吃饭的。”
“明庭现在就吃些吧。”花凌唱歌的声音太大,纵使他耳力过人,也听不出附近有哪里奇怪的地方。现下天又有些黑,这里山包土坡又多,若是在那后面藏些什么,他也瞧不见。但又不想让花凌担心,只得找了些借口。
晏莳从花凌的零嘴盒子里找出了一些吃的,塞到花凌手中:“少吃一些,一会儿吃饭还有阵功夫呢。”
花凌不唱歌了,晏莳才得已仔细听去。但听前面不远处有些许的衣服摩擦声,忽然又有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与树枝摩擦声传入耳内。晏莳向离着他们最近的那个山峰看了一眼,隐约看见一个快速走动的人影。
显然曲流觞也看到了,俩人相互对视一眼,晏莳悄悄地握住了藏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