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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闻小鸢儿在西郡战场出了事,楚怀瑾这个做“叔母”的是心急如焚,反倒是的封晏舟这个亲叔叔依旧镇定自若。
“怀瑾莫慌,要救鸢儿并非难事。”封晏舟安慰地拉起楚怀瑾有些发凉的手,用沉稳的声音说道:“先前我与赫连超不想在冬日里用兵,本打算等明年开春了,再一举杀巫衍、直破柔兰国都。但现在要救鸢儿,就早点送巫国主上路也无妨。”
在上一世,巫衍施毒计杀赫连兄弟、连屠三城的事,给楚怀瑾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现在他一听封大摄政王居然这么有底气,立马就一反常态地挂在了对方身上,连声追问:“你与赫连大哥是什么计策?快说,快说!”
封晏舟却是一脸高深莫测,拖着长腔道:“说倒是能说,可这赏钱……”
这人素来是善学的,如今便是自行领悟到了,说书人求打赏的技术手段。
楚怀瑾正心急地等着听下文,见他这么说,干脆就闭上了眼,直冲封晏舟的唇,“啵”的一声,就速战速决地来了一口。
然而那说书人居然得寸进尺,挑眉笑着看他,“我可没说,这回的赏钱还是‘一文’,楚大当家的这么急急忙忙地亲我,做什么?”
“你!”楚怀瑾这回的脸红,不是羞的,是气的,“那你要什么?”
封晏舟就一手搂住楚怀瑾那穿着冬衣仍显纤细的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祖宗再赏我一口琼浆玉露如何?”
于是,有道是:故事讲得好,白菜吃到饱。
封大摄政王连嗦了三回白菜汁,都快要把他家小祖宗榨成白菜干了,居然还在那得了便宜又卖乖:“可惜我尚未痊愈,否则这般机密的事情,哪是这点赏钱就能打发得了的。”
……
…………
楚怀瑾要不全身无力、两腿还是软的,他准保分分钟就要起身家暴这厮了。
他前世和封大摄政王也相处了十二年,怎么就从没看出来,这人还有此等登徒子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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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那日是如何与楚怀瑾讲解的,世人自是不知。
全天下有目共睹的,就是巫衍在十一月十六那日,两军对垒之际,竟是被抚西王世子连续三日的骂阵,气到吐了血。
想那柔兰国苦心经营了数载,此番又是来势汹汹、又是气焰嚣张,全然是一副要趁机一吞中原的模样。
谁知这亲自挂帅的巫国主,出师未捷,竟先怒极伤身,在吐血后还没撑过一夜,当晚就气绝身亡了。
那跟先前有一阵子动不动就要咳血、至今却仍是活蹦乱跳的“封妹妹”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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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完。
因为先代的柔兰国主,是个看中美人就能强抢进宫去的浑人,他的那些儿子之间本就没有多少同胞之情可言,再加上,巫衍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于是,这一世在他杀父上位的时候,竟是顺手将他那数十位同父异母兄弟,几乎尽数屠戮,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这位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
其母原是一位在西郡边陲小镇上的女掌柜,被当年偷潜入宁国的先国主引诱,又给始乱终弃了。
那掌柜的在“情郎”不告而别后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不过她一个女人家能独自撑得起家业,自然也不是个柔弱的人,便将这孩子生下,打算独自抚养长大。
只可惜她命不够好,没过几年就得了疫病撒手人寰。而她的孩子年岁还小又没有爹娘,就被歹人占了家业,赶出了门去,孤苦伶仃地靠吃百家饭长大。
四年多前,巫衍从京中逃回柔兰,恰好途径这个西郡小镇,又正正好撞见了镇上的泼皮无赖要抢这孩子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而那玉佩,便是当年俏掌柜的那位薄情郎在哄人时,所留下的定情信物“祖传宝玉”。
祖传什么的,全是先国主一通瞎掰,但那块玉上,却确确实实地刻着柔兰皇家的印记。
于是,这个在外飘零了十二年的巫家血脉,就被巫衍顺手给捡了回去。
巫衍捡人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手找个乐子,从没真把这孩子当成兄弟,连叫他都是“淳奴”这般叫下仆的方式。
但这巫淳却是个记恩的人,日日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地跟在巫衍身后,就像是条最忠心的狗。
所以,巫衍在自屠巫家满门的时候,还是留了巫淳一条命,更渐渐把他视作了个,将来还能用得上的手下。
就连这次巫国主挥兵入侵宁国,都带上了他这位小弟来“开眼界”。
结果,巫淳此番开没开眼界另论,倒是他哥现在这样说死就死了,他这棵巫家仅剩的独苗,就被赶鸭子上架似地推上了国主之位。
真是堪称躺赢上王者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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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巫淳小国主的兵法与用人之道才刚入门,面对的又是赫连兄弟与南郡援兵的精锐之师,不出十日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直从大宁西郡的土地上,被打回了柔兰国境八百余里。
然后,这小国主把心一横,就与主和派绑着几个柔兰的主战派,供着连日来被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封黛鸢,向大宁乞和了——甘愿自此纳岁供,做宁朝的属国。
他哥巫衍要是还活着,估计能被这位各方面的“弟弟”,再气得吐血而亡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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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与封晏舟此时已赶到了西郡,巫淳亲至西郡都城递降书的时候,他俩自然也在场。
楚怀瑾看着这位男生女相,面上挂着惶恐神色,居然比他还要矮上一点的巫小国主,当即心头就是一跳。
而那位封家小姑奶奶在得了自由,见到她四叔封晏舟后的第一句话是:“我也是心怀家国,叔父你别生气了嘛!”
第二句话,就成了,“那巫衍是个贼子,但淳儿是个好孩子!他之前只是被他哥给哄骗、教坏了,日后定是能改的!而且,自我被俘以来,他私下里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就算是看在鸢儿的面子上,叔父你莫要太为难他。否则……鸢儿可要生气了!”
楚怀瑾闻言,下意识就和封晏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找到了一种,“这大姑娘留不住了”的意味。
不过封晏舟没当着封黛鸢表态,而是在一切受降文书都签好后,请巫小国主单独一谈。
赫连越跟着赫连超、强拉着小鸢儿离了场,整个大堂中便只剩下封楚二人与巫淳。
于是,巫淳脸上原本惊慌与懦弱的气息就变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坚毅与平静。
他单膝跪在了封晏舟的面前,拱手说道:“主上,属下幸不辱命。”
对,这位柔兰小国主,的的确确就是封大摄政王的手下。
那先国主始乱终弃是真,女掌柜独自生下了儿子也是真,只是那孩子没活过十岁就病死了。
封晏舟也是前世在攻破柔兰后返京时,途径这小镇稍作休息,看到某个泼皮挂在身上的玉佩,认出了巫家印记,才抽丝剥茧地推断出了当年的那一段情事。
于是,他在这一世重生回来后没多久,就和赫连超联手下了套,将那小镇上原本的几十户村民尽数迁至别处,等到巫衍经过时,这镇上就只剩下西南两郡的“演员”了。
甚至就连现在的“巫淳”,也是镇南王府打小收留、培养的少年死士。
至于,巫衍的吐血而亡,也不是真的被赫连越气的,而是被巫淳这个“忠犬弟弟”伺机用了毒。
巫衍在前世杀赫连兄弟的时候,都是先在西郡军民的水源里下了毒,才能顺利攻城略地。
这一世赫连超虽然没能亲手斩杀这位老仇家,但这一毒还一毒,也算是现世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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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你辛苦了。”封晏舟将巫淳扶了起来,说道:“此番破柔兰,你乃首功。柔兰国主之位虽是交予你手中,可到底是责任更重一些……”
封晏舟说着,便笑着问他:“不知你想要何奖赏?”
封大摄政王虽然满面笑意,但眼睛却是能洞穿一切般地清明。
于是,巫淳立马就又跪下了。
他脸上先前的镇定一扫而光,变成了他这样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应该有的羞涩与慌张。
但就算是再羞涩、慌张,巫淳也还是满脸祈求与期待地开了口:“主上,我……我想求娶封大姑娘!我发誓,今生今世必只娶她一人,绝无二心。若她不愿远嫁,我日后定让柔兰迁都到距南郡最近的地方!”
封晏舟却是摇了摇头,“你要的这个奖赏,本王答应不了。”
巫淳地脸上闪过“果然如此”的失落,几番挣扎之后,还是认命地接受了,“属下本是孤儿,幸得主上收留才有今日,能代为一国之主已是天大的福分。若是娶不得封大姑娘,属下也无需别的奖赏,只求她日后能得良婿,一生平顺美满。”
封晏舟本就是想再试这个未来侄女婿的心性,等听了他这番话,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朗声笑道:“鸢儿一向自己拿主意,她的主,本王可做不了。你若是真心求娶,就该去问她,本王自然是答应不了的!”
“啊?”巫淳惊愕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家主上这是答应了的意思,脸上瞬间就化作了意外地狂喜,整个人都要乐傻了。
封晏舟就冲大门的风向看了看,说道:“你去吧。只是依鸢儿的性子,就算她也心悦于你,定然也不会一次就点头答应了,你还是要多下些功夫的。”
“谢谢主上提点。”巫淳一通狂点头,然后就小跑着去找他那位封大姑娘了。
连给他主上拜别,都没顾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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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看着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真少年郎的背影,说道:“这个巫淳……”
封晏舟自然是知道他家小祖宗想问什么,就叹了口气,打断道:“我要是能算得到他俩的事,又怎会派巫淳去柔兰?若非做不了鸢儿的主,我是绝对舍不得让她远嫁他国的。”
这倒也是,封大摄政王就算再运筹帷幄,那也不是个神仙,总还是有他算漏了的事。
楚怀瑾看到封晏舟面上不舍的表情,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论怎么说,能促成小鸢儿的姻缘,这是件好事。”
“也是。”封晏舟点了点头,然后一把就将楚怀瑾打横抱了起来,说道:“今日大吉,好事自该成双。怀瑾,你说是吧?”
“啊?”楚怀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急声否认三连:“不是,没有,你别胡说!今日哪里是大吉了?”
封晏舟笑而不语,直到将楚怀瑾抱到了停在西郡王府门外的马车内,才把他压在身下,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我哪日洞房,哪日就是吉日。”
楚怀瑾一脸绯红地,还要再挣扎,却只见身上的人,露出了他最受不得的带着色气与引诱的神色,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楚大当家的行行好,大方多给我些赏钱吧。小的得了赏,自然乖觉听话,你想要怎样,便是怎样。”
说着,他手上还多了些动作。
于是,楚大当家的一时心软,在这马车之上,就先行打赏了那嘴上功夫了得的“说书人”几文小钱与佳酿。
真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小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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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怀瑾软着身子被抱出了马车,才发现在他们暂住的小院内,在一日之内,已变得处处张灯结彩。
而封晏舟的房中,更是贴着大红喜字,点着大红蜡烛,更铺着一整床大红被褥。
封晏舟便将怀中的人放到了床上,似是满足又似是叹息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仔细看着在红烛照应下的美貌少年,许久后才柔声说道:“怀瑾你不知……我已等了多久。”
封晏舟这一句话,像是透过了前世今生,又似是包含着千言万语。
楚怀瑾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撇开视线小声说道:“可你,总还是等到了。”
这话,楚怀瑾说得含蓄,但当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再加上他桃花眼中的水色,嫩白脸上的红晕,与轻轻抖动的喉结,便是这世间最美、也最动人心弦的景色。
封晏舟就将他的槐花仙、他的小祖宗、他的怀瑾推倒了在那大红的床上,看着这个美艳少年全身的肌肤,被衬得更加莹白如雪、珊珊可爱。
之后,任窗外西郡的冬夜里下起了怎样的雪,在那摇动不停的床幔之中,却是一直春意盎然到黎明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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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楚大当家的就后悔了。
说好的“你想要怎样,便是怎样”呢?
他昨晚到后半只想休息、睡觉,封大摄政王听了个锤子?!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