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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本来就不过是要装睡,结果封大摄政王话说到半截就走人,这下他就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人忽然给你放了一个极其荒诞可笑的惊天大料,还不给你上证据。
这要是什么娱乐圈八卦吧,楚怀瑾也就当它纯属胡编乱造,直接一笑而过了。
可现在问题是,爆料的人是当事人之一,爆出的瓜还跟他自己有关系。
那可就难受了,就跟这块瓜,不上不下地正卡在他的喉咙里似的。
楚怀瑾在床上打了十八个滚,当第十九打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爬下了床,要走出房间找封晏舟把话都说明白了。
就算是疯言疯语也无所谓,听过了,他也就不惦记了。
结果,他一把门打开,就发现,封大摄政王已经把半个书房都搬到这卧室旁边的回廊里了,正守在他门口处理公务呢。
不得不说,镇南王府的这些侍卫们身手也是厉害,在一墙之隔的回廊里,挪了一套桌椅外加一个书架过来,都愣是没让他听到半点动静。
封晏舟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就从书卷中抬起了头,等一看到楚怀瑾的人,他立马一边吩咐侍人去取已经煮好的润喉汤药与甜水来,一边起身走了过去,有些忧心地问道:“怀瑾你感觉如何了?要不,你还是再躺一会儿,等喝了药再起来吧。”
……
…………
他就是被掐了个脖子而已,连上几年前巫衍和楚怀宸那两次,他这都是第三回 经历了,都快熟门熟路了。
怎么让封大摄政王整得,就跟他刚生了个娃,需要坐月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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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摇了摇头,向后一步,又退回了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封晏舟说道:“不用再等几日了,我们现在就谈吧。”
封晏舟自然是巴不得尽早和他的槐花仙一诉衷肠,闻言立马连连点头。
他从侍人手中接过托盘放到卧房中的圆桌上,在继续爆料前,先像哄孩子一般柔声劝说道:“怀瑾还是先喝药吧,要是凉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大夫们开的那些方子,我都让归岐煎了,怀瑾尝尝看,更想喝哪个?”
……不是,他这是喝药,又不是喝奶茶,还带选口味的吗?!
楚怀瑾无语地随便从那一托盘的瓷碗中拿了一个起来,刚端起来要喝,坐在他身旁的人却改主意了,从他手中一下子就把那小碗夺了过去,甚至还因为动作太急洒出来了几滴药来。
封晏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着一丝苍白与慌乱,在楚怀瑾诧异地看向他时,他才定住了心神,露出个好似无事的笑脸来。
“还是我替怀瑾你尝吧,我记得这里面有两个方子是发苦的。”他说完,就把那托盘里的九份润喉药逐一端起来,浅尝了一口,然后每一个都细细地描述与点评一番。
什么“清香淡甜”“后口回甘”“略带酸涩”“陈皮味浓”……这还是真是美食博主探店,或者奶茶店员推荐新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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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在封店员的推荐下,把那碗据说是归岐自己的方子,估计就是碗梨糖水的药汤给喝了——归岐只怕也是被他家封王爷之前那副医闹模样给整没辙了,只能不管有病没病,先开个方子再说。
不过这药汤有总好过没有,楚怀瑾喝过了药,的确是感觉喉咙处要舒服了些。
他就清了清嗓子,对着身旁的人问道:“你之前说……你心悦我?”
封晏舟原本全身紧绷着向前倾,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怀瑾的眼鼻口耳等处看,等听到这句问话,他立马就又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地好似个要回答老师提问的学生。
“的确如此,我对怀瑾你……只怕是一眼就动了情。只是,我初时并未把“情”之一字看在眼中,觉得这世间的名利与权势皆在你之上;后来又是骄傲独断,轻看了你的心意,自以为你与鸢儿相处久了,便能移情于她;再后来,我虽是醒悟,却早已与你误会重重、积重难返。”
“是我一步步行差踏错,最终害了怀瑾你,也害了鸢儿。可我当真是不知道,那酒里是真的有毒,否则……”封晏舟回忆起前世的事,眼底闪过了内疚、悔恨,说到最后,他已满脸都是无法掩饰地痛苦不堪。
封晏舟动了动,几乎就要将楚怀瑾再才搂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确认他一切都安好。
只是面前少年瞪大的眼睛中的惊愕与怀疑,就像一盆冷水一般,将他浇得清醒通透。
他便振作了精神,毫不闪躲地看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算是自己喝了那杯酒,也绝不会让你碰的!”
封晏舟说得这般真真切切,还又是要杜鹃泣血的模样,让楚怀瑾下意识地拧了自己好几把,才确认他真的没在梦中,也没幻视幻听。
他一时拿不准,封大摄政王究竟是个什么精神状态,就一直没敢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直到听到对方说的最后一句,楚怀瑾才忍不住脱口而出:“玉蝉没告诉你?她难道不是你的人吗?!”
封晏舟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像是自嘲般地惨笑,“我让人将你藏在床下的毒换做了别的药,还想也许等你试过一次了,以后就不想了。却没想到……咳咳……”
封晏舟话说到一半,便停下来,用手背捂着唇,又咳了两声。
不过不用他说,楚怀瑾已经能自己补上下半段了——楚少帝还在身上藏了另半分毒,于是成功地,自己作死了自己。
……
…………
这事,不能就这么阴差阳错吧?!
那他上辈子也死得太冤了!
要让现在的楚怀瑾来评判,楚少帝的这个死亡真相,还不如封大摄政王就是袖手旁观,要来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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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皱着眉,又向封晏舟问了几件他俩上辈子相处时的事。
比如,封大摄政王逼楚少帝娶小鸢儿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再比如,封大摄政王在临出征以前,干嘛要在“羞辱”了一通楚少帝后,还要拉着他去看什么流萤?
再再比如,“你当年带兵攻入京城的时候,我已经饿了快两年,都是面黄肌瘦、发枯如草了,你还能对我一见钟情?”
就凭这一点,楚怀瑾还是觉得,封大摄政王是疯病还没好,正凭着自己的幻想发癔症呢。
然而,封晏舟竟然在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羞赧神色,期期艾艾地伸手想要去握楚怀瑾放在桌子上的手,在被他闪开后,就讪讪地改端起托盘里的一杯汤水。
封晏舟在喝了一口润喉药后,终于当着他的槐花仙,把他二人的真正初次相遇,说了出来:“上一世,宣武二十三年春末,在我离京回南郡之前,你在树上摘槐花的时候,曾经洒了我一身的槐花……只是你后来,大约是忘了。”
楚怀瑾他,不是忘了,是当时在顺利地逃过一劫后,就压根没把这事记在心上。
他看着封晏舟有些发红的耳朵尖,除了堪称震撼他全家以外,只想说一句——
封大摄政王不是疯了,是真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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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在今时今日之前,一直以为他前世对封晏舟是一厢情愿、求而不得,外加自己一通骚操作,就作死了自己。
然而现在,他曾经苦恋了一辈子的对象,居然告诉他,他们那时候居然是两情相悦,只是对方在和自己比着秀骚操作。
于是,秀到最后,就把他秀到转世投胎去接受现代文明的洗礼了。
楚怀瑾只想用一句他曾经听过的歌词,来表达他如今对楚少帝那一生的评价——“你爱上一个傻逼,你还给傻逼织毛衣,你比傻逼还傻逼”。
……这他妈的是在演琼Y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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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在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就陷入了沉默,封晏舟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般,心中满是不安与难捱。
楚怀瑾沉默的越久,封晏舟的心中就越犹如擂鼓,他藏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眼睛一瞬也不敢错过他的槐花仙的神色,几次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出任何祈求或辩解的话语。
楚怀瑾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才把他最新听到的这个“惊天大瓜”消化完毕。
到最后,他看着封晏舟,就如同一个改信奉了咪蒙、Ayawawa等情感毒鸡汤博主的姑娘,看到她年轻不懂事时,曾爱过的渣男友。
他叹了口气,带着些沧桑与释然地说道:“你……唉,算了,是我自己上辈子眼瞎,才在你这么个傻……身上吊死。得了,你这一世也算照顾了我几年,还帮我搞出了奶茶、西瓜什么的,咱俩就算是恩怨两清了,以后各走各的路吧。就是,你以后……”
楚怀瑾又叹了一口气,特诚恳地对封大摄政王进行总结与建议道:“你以后要是再有了心上人,可别这么蹉跎、别那么折腾了。爱就要表现出来!别说对方也喜欢你了,就算她看着不喜欢你……你有权有势,长得又帅,只要肯用心,舍得下血本,哪一个娶不到手?”
封晏舟闻言,原本愈发黯淡无光的眼中一亮,还不待楚怀瑾反应过来,就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朗声说道:“我今日以南郡为聘,日后以江山做媒,怀瑾你可愿嫁与我?”
“……我不愿意!”楚怀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江山现在还姓楚呢!
以江山做媒,那也得先问问他家皇帝哥哥答不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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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伸手去推封晏舟的胸膛,但以他们两个的力量与体格差异,他自然是推不动的。
想封大摄政王在楚少帝的记忆里,是怎样冷漠与傲气的人,而他现在的这番作态,竟然就跟个被甩了以后执着求复合的前男友一样。
楚怀瑾一边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一边叹了口气,对抱着他就不肯放手的人,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也不瞒你说,我自上一世死后,另有一番奇遇,人也与你记忆里的那个楚怀瑾不同,早不是你真正心悦的那一个了,你看……你先前还想着要掐死我呢。”
楚怀瑾提起这事,封晏舟的脸上立马就变得一片惨白,胸中又是血气翻涌,差点又要咳了起来。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解释道:“我先前没能认出你,是我的错。我并不知道你的经历,见你有如此多的疑点,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孤魂野鬼占了你的身体,一时冲动才……可我也的确喜欢你现在的心性,便是再恨得厉害,才没舍得下真下了杀手,只想着要把你关上一辈子。”
封晏舟心疼地用指尖轻轻碰触楚怀瑾脖颈上的红痕,声声切切地说道:“所以……怀瑾,无论你成了何等模样,我都心悦于你。”
“可是……”楚怀瑾眨了眨眼睛,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现在已经不稀罕你这样的了啊。”
封晏舟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便急切地说道:“那怀瑾现在喜欢怎样的?我可以……”
“你不可以。”楚怀瑾叹了今晚的不知道第多少口气,打断了封大摄政王的话,“我现在就喜欢年轻一点的,你此时还成,再过一两年就年纪太大了。”
封晏舟的脸上先是出现片刻茫然,然后便是眉头紧锁,紧接着,就破釜沉舟地点头说道:“便是只有这一两年也可以。”
……
…………
他之前说错了,封大摄政王现在这幅样子,不是求复合的前男友,是求复合的痴情女才对!
明明上辈子是他楚怀瑾被渣了,为什么他现在会有一种,自己才是渣男的即视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