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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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怀瑾的寿辰过后三日,就从京中传来了官方消息。

那诏书上说先皇楚威帝驾崩,太子楚怀宸继位,已交由礼部拟定新的年号。

这倒没什么,但在这大宁新君的圣旨里,居然还有一条,说今上已任命泽亲王,也就是他的九皇弟楚怀瑾为钦差大臣,在先皇的丧事之后,泽亲王会代表朝廷赴四郡探望诸位藩王。

而南郡,正是这位钦差大臣的第一站。

……

…………

反正,楚怀瑾是没搞明白他家太……啊,不,是皇帝哥哥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但就看封晏舟接旨时的脸色,他就知道那里面就算不是毒药,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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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估计是他这四年来忠心表得得当、大腿抱得也真切,再加上封大摄政王的疯病还没好,封晏舟虽然恼怒了他家三哥,却没迁怒于他,对他这颗白菜还是如先前一般地悉心照料。

于是,楚怀瑾惴惴不安了一天,就把那位“九皇子”要来探访南郡的事,抛诸脑后了。

他现在每天可是很忙的。

除了原本常规的工作量外,现在还多了赫连兄弟的公事,他想要去找他家ACE聊个天,都不是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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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兄弟原本是讲要在楚怀瑾十八岁寿辰过后就走,但实际上,他们二人又在南郡多逗留了十日。

在这些天里,赫连超多是跟着楚怀瑾与封晏舟,去仔细了解做奶茶所需要的原料、设备与工艺,以及和几位楚怀瑾答应暂借他的老师傅们,谈赴西郡工作的福利待遇。

反倒是赫连越这个“罪魁祸首”,天天继续游手好闲地四处逛荡,甚至还和封黛鸢一起跑去军营里,和南郡的将士们比试武艺。

在楚怀瑾看来,赫连越的年纪是大了小鸢儿将近一轮,但这两人在一起时,还颇有点欢喜冤家的味道。

而且就算赫连越再是猫嫌狗不理的个性,对上了那位他的真世侄女、封家的小姑奶奶,他也不好意思太过犯浑、造次,是真真的一物降一物。

若是可以,楚怀瑾还挺想要促成这西、南两郡的好事。

然而,别说这位和封晏舟、以及他哥一样,保持单身到二十大几岁的“大宁剩男”赫连越,在心中是如何做想的,光是封黛鸢这边,就把这秦晋之好的可能给断绝了。

谁让,小鸢儿她,口味比较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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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他这不是说,这位封家小姑奶奶喜欢女孩子。

她要是这样,可能,反而还好了。

在这一世和封黛鸢的相处中,楚怀瑾终于解开了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上一世的小鸢儿,为什么会那么执迷于楚少帝?

这是因为,封黛鸢本质上,也是个颜狗。

她还挑。

她就只喜欢那种长得又好看、个子又小巧、性格又怯懦,最好还带点阴郁的小可怜类型。

那楚少帝简直就跟量身定制似的,百分百长在了她的萌点之上。

他俩初见时,小鸢儿又正好刚在春心萌动的年龄,她不对楚少帝一见钟情才怪了呢!

再加上他们老封家,似乎还真是多出情种——嗯,封晏舟是个例外——也难怪当年的那个少女,会如此的痴迷着魔。

至于,这一世的这个长腿、细腰、高挑还有肌肉的,社会你鸢姐嘛……

人家的口味倒是没变,关键是,楚怀瑾他自己变了啊。

经过了楚大少这一世,已经长成颗大白菜的楚某人,长相是依旧的好看、个子是依旧的矮,却不再是那种怯生生又阴郁的小可怜。

于是,他就被封黛鸢从她极其挑剔的喜好名单里,给踢了出去。

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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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鸢儿那个名单上,现在估计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高标准,还偏爱冷门,这甭管喜好的对象是人是物还是什么,她不饿着谁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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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像他这种纯粹喜欢高颜值小鲜肉的,可选余地就大……个锤子。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楚怀瑾也会有些沧桑地盘点着自己重生回来这些年里,遇到的那些好看的小哥哥们……

大宁第一神颜的封晏舟,跟他前世关系太复杂,今生这厮还疯了,自是不必再多想。

楚怀宸是他亲哥,有血缘的,大他十岁,最近还登基做了皇帝,更是没可能。

温庭远和他是老乡加老友,还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就算兔子饿死了,也啃不下这捧窝边草。

赫连超、赫连越两兄弟,一方面是基本已过保鲜期,一方面是还有前世英烈的加成,楚怀瑾是真的只远观,不敢想着被对方亵玩。

巫衍那是敌对势力、侵略者,就算长得再好看、风味再独特,也请他尽早转世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

至于其他楚怀瑾在过去四年里,在南郡见到的帅气小鲜肉们,不是英年早婚,就是他还没能接近多久,就被他们南郡之主·封大镇南王·封晏舟给牵线做媒,迅速脱离单身人口,甚至三年抱俩娃了。

……

…………

南郡是生育率过低,还是怎么回事?

封江远身为堂堂一介藩王,百忙之中,还要无偿干世纪X缘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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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封黛鸢是高标准、冷偏好,所以(以大宁的标准看)已经是一把年纪了,还是只单身狗。

而楚怀瑾则是高标准、热门爱好,但天不遂人愿,至今也仍然是只单身狗。

他俩这辈子又是同命相怜,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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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从温庭远回了景安城,楚怀瑾有了老乡相陪,也就没那么凄凉了。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温庭远这都回来半个月了,封晏舟还没给他指派新的工作岗位,只能赋闲在家中。

于是他家ACE闲来无事,不但把他这四年来一直在不断修进的赋税改革之策写成了陈条,还在闲暇时回忆着在现代学的那些舞蹈,重新编排了一段舞。

楚怀瑾拎着两杯珍珠奶茶和一个改良版的寒瓜去温府串门,看着温ACE单独给他solo一段的时候,眼睛都快看直了。

“少寒你不做偶像,真是暴殄天物了!”楚怀瑾边吃了口瓜,边说道。

“我倒是也想做啊。可咱俩都穿越来大宁来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温庭远叹了口气,也拿起一块寒瓜,咬了一口后继续说:“就别说我的偶像梦想了。在这里,我就是想吃口像样的西瓜,想要喝杯奶茶,都还得是托小楚总你的福,要是在现代……唉,算了,不提了。”

楚怀瑾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想起来,当初在他重生回来之前,似乎是接到电话,说医院里的方少寒醒了。

不过,一来他那日过生日喝了不少酒,记忆未必真切;二来就算是在现代的方少寒醒了,也未必能代表着,是他面前的这个人又穿越回去了。

搞不好,那是真正的温四公子过去了。

于是,他想了想,还是没将这事说出来,免得给了他这老友希望,最后又让他幻想破灭。

楚怀瑾就只是绕着圈子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少寒你有机会穿越回去的话,你要走吗?”

“走啊,干嘛不走!你不是说上一世,我和封王爷已经推行过丁亩制度了吗?那这政策他应该门清,就算我不在了,照样能实施下去,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哦,除了小楚总你。”

温庭远吃完那块西瓜,又嗦了一口奶茶,反问楚怀瑾:“要是换成你有机会,你不走?”

那还用问吗?!

“我当然是要回去的。”

楚怀瑾把手中的西瓜放下,正色说道:“你要是回去了,就帮我跟楚老总和我妈带句话……说他们的傻儿子在别的地方过得挺好的,让他们别惦记了。就是我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对不住他们了。”

“兄弟,你这话说的,就跟我真能回去一样。”温庭远一下子笑了起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要回去的是你,就跟我爸妈也这么说吧。”

楚怀瑾和温庭远互相嘱托完“后事”,又一起吃完了瓜、嗦完了奶茶,这才发现已经是亥时了。

往常,楚怀瑾要是在他家ACE或是别处呆得久了,封大摄政王总是天色还未黑就要来接他回家,搞得他就跟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似的。

然而,今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封晏舟却还没有出现。

楚怀瑾在意外中,居然还有那么一丝的不习惯,不由开始担心封晏舟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他转念一想,赫连兄弟明日就要启程回西郡,封晏舟和赫连超估计还有要事相商。封大摄政王今日顾不得他,也属正常。

楚怀瑾在和温庭远告辞后,就自己随着两位侍卫回了镇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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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与楚怀瑾料想的不同的是,那两个藩郡掌事人的公务,其实在两个多时辰前,就已谈完了。

封晏舟看了看外面天色尚早,便让魏宏为他取来珍藏在府库深处的陈年好酒,冲赫连超笑道:“这酒我也没剩多少,可不敢让你弟弟闻到。就你我小酌几杯吧。”

他见赫连超点了点头,就伸手为他们二人满上酒杯,然后举杯说道:“等这神州大陆烽火再燃,你我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何年月。赫连兄,这杯酒,我祝你们兄弟二人,此番平安顺遂、立不世功勋。”

“我也祝封王爷旗开得胜。”赫连超说完,便与封晏舟一同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等他们二人酒过三巡,封晏舟就放下酒杯,起身道:“我该去接怀瑾回来了,赫连兄尽可自便。”

赫连超面上却露出几分犹豫,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对封晏舟问道:“封王爷以为,楚公子与当年的那位……可真是一个人?”

他这话说得有些含蓄,可听到的人却在片刻间,就反应了过来。

封晏舟的瞳孔微缩,放在桌子上的手难以自控地握紧,只是面上还勉强保持着镇定,好似随意地问道:“赫连兄此话怎讲?”

赫连超又沉默了片刻,才斟酌地说道:“我与那位,的确是未曾见过。但我所听闻过的,与现在的这位楚公子,却是截然不同。”

封晏舟扯着嘴唇,勉强笑道:“自然是因为,这回有我一路护着他……人的际遇不同,性子自然也会不同的。赫连兄,此事不必再多讲。”

赫连超却是不肯就此揭过,“可是,你我回来时,乃是宣武二十年,那时的楚公子已满十二,便是再如何……那年少时的经历,也该在他身上有些痕迹。然而我此次特意久留,却未曾在他身上见到半点冷宫皇子的烙印,他便是……”

赫连超停顿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便是与忽然不再痴傻的温柏深一般,像是内里换了个人!”

封晏舟的神色晦暗,握紧的手背上满是暴起的青筋,但他却没再说话,而是沉默着听赫连超继续讲下去。

“你虽不肯,或者说是不敢承认,可这些年与他相处下来,你心里应是知道的……”

赫连超叹了口气,再开口便是一针见血,“否则,此番温柏深回了景安城,你为何一直将他赋闲不用?!”

封晏舟一拳重重地锤在了身旁的桌上,那结实的红木桌子应声而裂,他自己的手上也多了道道血口。

“他若不是,他若不是……的话,那我的怀瑾去了哪里?!”封晏舟一下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眼底一片通红,咬牙说出地话与其说是带着狠意,却不如说,是满怀着惧意。

这话说完,他的身体竟是开始微微地颤抖,脸上尽是茫然无措。

他直愣愣地看向赫连超,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的槐花仙去了哪里?”

赫连超走到封晏舟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江远,我虽一直将你视作明主,但也的确把你视为弟弟。你听哥哥一句劝,你便是再自己骗自己,假的,也终究是假。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江远你还是应该先辨明了真伪,再考虑如何对待楚怀宸的旨意。”

封晏舟以不停流着血的手拂面,沉默了半晌,才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来,“我知道了,多谢大哥。”

赫连超又长叹了一口气,告辞离开了。

封晏舟没有起身去送他,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一动也不动地枯坐到太阳完全下了山,他这才唤了魏宏进来。

“王爷,可是要备马去接楚公子?”提着灯笼的魏宏问道。

封晏舟却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道:“让人,将楚怀瑾与温庭远这些年的书信,与我取来,在温庭远府上的,也尽数拿来。”

魏宏有些惊讶,但他们镇南王府向来是令行禁止,他便什么话也没问,就离开书房去吩咐手下依令行事。

而留在黑暗的书房中的封晏舟,抬起头,看着天上被乌云遮掩了大半的上弦月,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那是仙人历劫后,又回了天上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