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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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贵人云集的地方出了事,官府的反应自然是快。

这保国寺外,都堵车堵成现代都市上下班高峰那样了,事发后不出一个时辰,京兆尹、大理寺卿、兵部粱尚书并金吾卫、羽林军二部,就全都赶来了。

当然,这个阵容如此之强大,行动如此之迅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受害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宁最如日中天,也最有可能撼动太子之位的十一皇子,楚怀洲。

据说是这位恒亲王在众人环绕之下,就快走到保国寺的大门时,忽然有一支利箭从寺院后面的山林中,划破长空、呼啸而至,一箭便射中了他的右眼。

虽然最初有人喊的那个“杀人了”纯属误传,楚怀洲是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但他那颗右眼珠,别说华佗在世了,就算是现代医学也保不下来。

楚怀洲还未至舞勺之年,却要从此做个独眼龙,惨,还是这弟中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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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惨的是,在大宁朝这个位面的数千年历史长河中,还从未出过一个独眼皇帝。

再加上楚威帝又是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更是不可能开这个先河。

楚怀洲就等于是,被直接断了所有继大统的可能。

除非,他们父皇这辈子又是在东宫空虚的情况下骤然驾崩,而他这位十一弟在弄死了所有有竞争力的兄长们后,把他那个一母同胞的十四皇弟也给除去……

就这个操作的难度等级,楚怀洲还不如拼命抱着封大摄政王的大腿,看看能不能躺赢出一个(傀儡)帝位。

……哦,不对,在这一世,封大摄政王这条金大腿,恐怕也快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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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前几日夏猎时的“谋逆案”尚未被查清,这边十一皇子就遇了刺,大理寺卿恨不得比楚怀洲的外祖父兵部梁尚书还要焦急。

他们二人一到场,就带着金吾卫、御林军还有大理寺的人,进了山上的树林中搜查,还把保国寺里里外外都翻了一个遍。

可任他们翻来覆去地,就快将这整个山都掘地三尺了,所能查明的,也不过是有人绕过保国寺上了山,又从数百米开外的山腰处,用强弓伏击了还在走动中的楚怀洲,一箭就刺穿了他的右眼。

要知道,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一枪命中移动的标靶,就算是在现代的狙击手里面,也要算是精英中的精英。

更何况,冷兵器弓箭的射程与精准度,都与枪械有着很大的差距。

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射伤了楚怀洲的凶手,其箭术,纵使不是举世无双,也是难逢敌手了。

至少,就楚怀瑾自己而言,他就只知道一个人,有可能射得出这神鬼一箭。

那自然是,他那位封皇叔,封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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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嫌疑人目标锁定在封晏舟身上,并不是楚怀瑾身为小白菜自己一个人见识浅薄,而是所有被暂时扣留在保国寺中的王公贵族们的共识。

所以,当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传出来的时候,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朝那位南边来的藩王身上,看了一眼。

然后,他们又马上就将头扭了回去,打消了对这个一直与他们在一起的镇南王的怀疑。

只除了,楚怀瑾。

说起来你有可能不信,但楚怀瑾觉得,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封晏舟”,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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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可能有点狂热私生粉的变态味道。

但上一世的楚少帝可是痴恋了封大摄政王十二年,别说这人的身形是什么样的,就连他只见过一晚上的大白萝卜是什么样的,楚怀瑾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在又多看了旁边的人几眼后,终于百分之百的确认,这人虽然把脸弄得和封晏舟一模一样,但他的肩膀比本尊窄了一些,腰则宽了两寸,腿也短了三分。

这大约就是,价值几十万的高定礼服,与几万块的普通贩售版之间的区别——当然,这个区别,恐怕也只有前“私生粉”楚怀瑾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虽然这个“封晏舟”对他的态度也很温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拘谨。

真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

这替身就好似个严守封建礼教的黄花大闺女,要是和他这个浪荡公子太过亲近了,就会被人抓去浸猪笼。

莫说多交谈几句了,他便是连眼神,都不敢和楚怀瑾对视太久。

……封大摄政王的属下居然这么羞涩的?

可看他和诸位大臣们谈笑风生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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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封晏舟应该是刚才在马车中的时候,与“来报信”的侍卫交换了身份,让这个替身为他做在场证明。

而他本人,却是藏身于山中,匿名给楚怀洲送了一套“独眼龙大礼包”。

可楚怀瑾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封晏舟为什么会突然对前世投靠了他的十一皇子,下了手。

要知道,上一世的楚怀洲对封大摄政王可谓是死心塌地,就连封晏舟在推行丁亩制度的后期,对梁家发难,他都是袖手旁观地站在封晏舟这一边。

若说楚少帝是为了他的摄政王,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楚怀洲就是,连亲人的命都不要了。

只可惜,封大摄政王是既不要楚怀洲,也不要,楚少帝。

楚怀瑾默默地同情了一下他那位弟中弟,惨,真的还是他惨。

当然,疯,还是他家封皇叔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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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理寺卿与梁尚书等人得出了初步结论后,保国寺内外的戒备就全都被解除了,只是此时已日近黄昏,万参法师的讲经就被改到了明日。

保国寺,作为大宁朝的国寺,自然是有寮房供身份高贵的香客、居士们暂住,每年遇到特殊时节时,甚至还会早早客满,供不应求。

但今日出了十一皇子遇刺的事,莫说再留下来住了,恐怕明日来听圣僧讲经的人都会少上许多。

不过无论是什么年头,都有头铁,不怕死、也不怕惹事的人。比如,被万参法师“治好”了傻嫡子的温家,再比如,楚怀洲遇袭的真凶镇南王府。

要留宿的人少了,寮房就好安排了。楚怀瑾与镇南王府的一行人,便被保国寺的知客僧人引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住下。

楚怀瑾走进了他的房间,把身上已经被汗染湿了一片的衣服换掉,又观察了一圈这个朴素但干净、雅致的寮房,这才又要开门出去。

楚怀瑾一把木门打开,就看到不大的院子中站着一个人,正好与他的目光交错。

封晏舟冲他招了招手,柔声问道:“今日可否吓到怀瑾了?”

……哦,是封大摄政王本尊回来了。

这区别也太明显了。

封晏舟怕不是以为他是个傻子,才看不出来中间换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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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走了过去,站在封晏舟面前摇了摇头,“我又未曾亲眼看到十一弟遇袭,怎会被吓到?”

封晏舟伸手抚上楚怀瑾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右眼角下那道快要痊愈的伤口,笑着问道:“今日这刺客的箭术,可比先前我们在围场遇到的要厉害多了,若他的目标是怀瑾……你不怕?”

“啊?”楚怀瑾一时口快,直接反问了出来:“可封皇叔你干嘛要杀我?”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然而现实中的对话又不是网上聊天,你还能撤回。

楚怀瑾就只能和被他一语拆穿后满脸愕然的封晏舟,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整个寮房小院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似乎连树上的知了叫声都小了一些,只有楚怀瑾在心中疯狂呐喊——

要死了,真要死了,封大摄政王会不会要杀他灭口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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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封晏舟在片刻的惊愕过后,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看上去,不但不恼怒,居然还是一副有些心喜的样子。

“怀瑾能认得出来?”封晏舟俯下身,在楚怀瑾耳边轻声问道。

现在再掩饰已经晚了,强说没认出来,那是侮辱封大摄政王的智商。

楚怀瑾就老老实实地点了头,“那人与皇叔的身形有异,待我,也不似你这般……嗯,亲切。”

他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封晏舟给举了起来。

封晏舟仰头看着楚怀瑾,面上是遮不住的春风得意,眼底似闪烁着点点暗芒,“小祖宗,你也不是只关心那口吃食嘛。”

楚怀瑾低头仔细研究这人脸上的表情,终于确定封大摄政王是真的没想杀他灭口,他就大着胆子,趁热打铁,“皇叔为人宽厚,待我有如亲父,怀瑾对皇叔,也满是孺慕之情。还请您放心,今日之事,便是太子哥哥,我也不会说与他听。”

楚怀瑾觉得,他这表忠心的话虽然没有多高妙,但也算是符合自己见识不广的小白菜人设,还小小地拍了一下封晏舟的马屁,甚至把这人摆在了楚怀宸之上。

然而,他的封皇叔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更开心,反而连脸上原本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封晏舟将他放回了地上,过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怀瑾乐意就行。”

……

…………

两辈子了,他对封大摄政王的身体一清二楚,但这厮的性子,他是真的摸不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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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虽然有些发愁,但由饭头僧端到他们小院的晚饭,也没见他少吃。

保国寺虽是寺庙,可他们京中的贵人们接待多了,斋饭必然做得好吃。

楚怀瑾自重生回来已经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吃到素鸡,再加上淋在上面的酱汁咸甜可口,他就不免多夹了好几筷子。

封晏舟这时,似是从方才收到的那顿“忠心”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他挖了几勺鸡蛋羹放入小碗中,摆在楚怀瑾面前,劝道:“这素鸡味道虽好,却不够养人,怀瑾正长身体,要多吃些别的。”

封晏舟说着,又向与他们同桌用膳的亲卫魏宏吩咐道:“看看京中有没有哪家的厨子,能将真肉做出这素鸡的口感与味道。”

楚怀瑾赶紧把他家封皇叔给拦住了。

他就是一时吃个新鲜而已,要特地再找个厨子什么的,这是嫌家里钱多得花不完?

叔,你都自请削藩,就快不是镇南王了,能别再大手大脚地败家不?

像前世一样抠……勤俭持家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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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用肉食仿作本是仿作肉食的素鸡,这不是脱裤子放屁,是什么?

他刚才就不该说封大摄政王对他是“有如亲父”,这种都到了“惯子如杀子”程度的溺爱……

封晏舟对他,应该是“有如亲祖父”才对。

还得是,刚抱上宝贝大金孙子、忘乎所以、心里特别没逼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