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文成为皇帝后, 面临着先皇遗留下的各种烂摊子。先皇好喜乐, 大周四周看似风平浪静, 其实各方都是漏洞。
不过林锦文心里清楚的很, 再怎么有漏洞, 只要四境安稳,那其他的事根本就不是事儿。大周内部出了问题,他都有能力解决,如果是外敌攻入了大周境地, 那就等于是把天给捅出个窟窿。
这是林锦文绝对不允许的,他从老皇帝手中接过这个大周, 原本是什么模样,等到他卸下这个担子时,这个大周必须只能多不能少的。
不过林锦文心中的想法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对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他都是同样看待的。就算是这样, 有的文臣心里也有些酸涩。毕竟以前先皇在位时,朝堂上都是文臣的天下, 武将除了有战乱发生, 要不然哪里有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过他们酸归酸, 心里却是有自知之明的,林锦文能成为皇帝, 可全是柳老将军和萧如归的功劳, 他们可以算是武将的。
文臣都是拉后腿的,林锦文没有找他们秋后算账已经算是宽容之辈了。
在举行了登基大典后, 大周各地官员都上折子祝贺新皇。当然也有那么些官员趁机表明自己所管辖之地的物品比较乏匮,暂时无力为新皇送上什么值钱的贺礼。所以只送上些当地的土特产,希望新皇不要嫌弃之类的。
这类人,要么是所管之地真的没什么可送的,要么就是借机表达对新皇的不满。林锦文觉得前者居多,后者少之又少。
也有趁机上折子表明,因为新皇登基,他们当地出现了祥瑞。这是天佑大周的启示,更是苍天对林锦文能成为皇帝而降下的喜兆,他们想以最快的速度把祥瑞送到京城,希望得到皇帝的准许。
这类人,除了本身具备溜须拍马的潜质,更多的是想借机试探下新皇对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态度,对祥瑞这种事是喜欢还是厌恶。然后从更深层次的了解新皇的喜好,以便日后能把握住新皇的心理状态,以便得到他们想要的未来。
更多的人则是不动声色,对新皇即位表现的中规中矩,送来的贺礼不算出挑也不差劲。他们表现的十分稳妥,在他们看来,新皇实在是太年轻了,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完全没必要急切的打探什么,免得暴露自己的野心。
时间久了,新皇是什么性子,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说来林锦文心思再怎么深沉,人再怎么聪明,他到底只是一个人。而大周是个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人有很多,聪明的更不在少数。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就算是心怀大周之辈,也会不自觉的对他进行各种分析,这是无可避免的事。
对于这些朝臣在想什么,林锦文心知肚明,对于这些折子,林锦文都亲自看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开口说。
也因此,消息传出去之后,在众人眼中,林锦文行事稳当的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太过老成了。成了偌大国家的主宰者,他仍旧是不骄不躁,不急不切的。
不过林锦文很快就打破了他们的想象,新皇行事稳妥很快变成了行事任性。这种变脸不易被人琢磨出的事林锦文经常做,但朝臣们还是很不习惯。
林锦文登基为帝的第二天,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说实在的,这龙椅坐着还真不那么舒服,它很宽大,四不着边的,人坐在上面四周没个支撑点,皇帝又不能姿态不雅,要端正的坐在那里,时间短了还好,时间长了有点像是在受罪。
不过人人都愿意受这份罪就是了。
林锦文在朝堂上宣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顾轻临为后,不过皇后这个说法林锦文不大喜欢,自古以来皇后都是形容女子的。
顾轻临是个小哥并非是女子,所以林锦文觉得皇后这两个字和他不大符合。这大周皇室还未曾出过小哥成为后宫之主的,林锦文想了又想,觉得君后二字倒是挺合适的。
这道圣旨是林锦文亲笔所书,又被盖上了玉玺,如今在麒麟殿被宣告而出,就已经成了事实。
立后事宜,林锦文要求礼部尽快办好。
当初他和顾轻临的亲事人人都不看好,京城之人他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他是个人人看不上眼的纨绔,现在他要让所有人都羡慕顾轻临。
他要这天下人都知道,这后宫的主事者是顾轻临,想要巴结皇帝,就需要先巴结顾轻临。
立后典礼这种事,礼部办过无数次,流程他们都清楚的很。现在最为难的是户部,最近宫里出了太多的事,每件事都要花费银子,户部的银子已经不多了,今年的税收还没有开始征收,是没办法往皇帝私库里拨太多银子的。
户部尚书刚说了下眼前的情况,林锦文抬起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朕查阅过往年父皇办理各种事宜所费的银子,每次户部出银子都爽快的很,怎么临到朕这里,这户部就没银子了?”
户部尚书还想说什么,林锦文抬手打断他道:“户部给朕私库的银子是供宫里所有人花销的,户部这银子要是不想出也没关系,朕总是能找到银子的。这方面朕觉得父皇就做的不错,没有怎么增加民众赋税,这大周这么大,总有那么几个贪官,家里随便抄抄也就能充盈国库和私库了。”
老皇帝在位期间,的确是这方面做的不够好那方面做的也不够细致,但户部每年往他私库里拨银子十分及时,从来没有说过要拖欠之类的。
因为户部要是办理的不及时,老皇帝就会找人开刀。这水至清则无鱼,朝堂上没几个人是完全干净的,这大鱼更是一抓一个准。
当然也有人提供建议让老皇帝下旨增收赋税,老皇帝当时就愤怒了,把折子摔在这人头上,让那个提这个建议的官员彻底消失在朝堂上了。
要不是老皇帝还有这么点节操,大周现在恐怕是满目疮痍,不能入眼了,随便用个手指头就能把它给戳个窟窿。
林锦文这话很明显,如果户部不往他那小私库里充值,那可他也会学老皇帝,拉出来几个典型抄抄家,抄点银子花。
林锦文并没有想过顾轻临的立后大典要用多少银子,要有多么奢侈。他作为皇帝只要有对顾轻临好的那份心,典礼只是个形式而已。
只是他的确很想趁着这种时候敲打下户部,别以为他年轻就好欺负。
户部是掌管全国税收的地方,户部所有官员的心都要时时刻刻的提起来,要不然就会养出很多蛀虫的。反正如果他真的因为银子抄了谁的家,那最招人恨的还是户部。
那些人会想,户部的银子如果都用在正点上,皇帝哪里还有心思因为银子抄家。
当然了,林锦文并没有想过要从户部拿走多少银子充私库,但必须该有的,他还是要有的。日后真的出了什么大灾大难,他完全可以从私库里拿银子出来的。
林锦文往往都是这般,遇到一件事心思九转弯,会想很多也会借机敲打很多人。
户部尚书听了林锦文这话,到底是没敢多说话了。
林锦文把他脸上的神色看的分明,他没有理会这老头子,又说,让户部尽快准备送往边疆的饷银,现在天已经开始逐渐变暖,事情就会开始多起来,而边境的饷银在林锦文看来是绝对不能拖欠的。
那都是将士用命和血换得银子,谁都不能贪也不能耽误。
户部尚书因林锦文这番吩咐,整个人愁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而后林锦文又让元宵宣布了另一份圣旨,放了当初同齐镇国公一起支持周安的那些人,把他们都贬为了庶民。至于同温家一起支持周瑞的人,有能力的林锦文留用了,没有能力也是直接贬为庶人了。
说来这些人还是老皇帝特意留给他收买人心的。
皇帝当时能开口时,只斩杀了齐镇国公府中人,这些人都被关押在天牢里。林锦文当时就明白,老皇帝这是准备让这些人留给他处置。
到时谁不说一句新皇仁慈。
从开始的强硬到现在的仁慈,林锦文转换的很是自然,朝臣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林锦文说完这件事,也不想继续打击众人了,他站起身留下了柳俊溪,然后让元宵宣布退朝。
文武百官安静的退离大殿,柳俊溪恭敬的站在那里。柳老将军自从祖籍回归后,人就因病请假了。
林锦文走了下来,柳俊溪错后一步跟在他身后。皇帝跟前,就连皇后也得错后半步的。不过林锦文时常抓着顾轻临的手,两人同行,这个规矩跟没有一样。
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走到了御书房后,林锦文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他望向柳俊溪。
柳俊溪准备跪下时,林锦文道:“不必多礼,这里只有你我,无碍。”
柳俊溪也挺上道,听了这话就顺势站起身了不说,还朝林锦文嘿嘿那么笑了笑。
除了顾轻临,林锦文对任何人的笑都没什么感觉,他朝前耸了耸自己的下巴道:“你那脸是怎么回事?看那印子是外祖父下的手吧。”
柳俊溪那双向来神采飞扬灵动无比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紧张道:“皇上都这么久了,还能看出来?”
林锦文眨了眨眼,他长长的哦了声点头道:“没有,朕随口胡乱猜测的。”
这在林锦文看来是非常明显的事,柳俊溪把萧如归带回祖籍,虽然用了护送柳老将军的名义,但那明显是要带人见祖宗。
柳老将军这一路上心里肯定是各种怀疑,以柳俊溪这头脑,肯定会在祭拜了柳氏后和柳老将军摊牌。不管怎么样,这一巴掌柳俊溪是少不了的。
不过也就柳老将军心里早有准备,加上萧如归也在,要不然怕是要对柳俊溪用家法了。
柳俊溪听了林锦文这话,他把手放下无奈道:“皇上……”他喊了这么一声,后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那么看着林锦文。
好在林锦文也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顺势道:“外祖父他人没事吧。”
这话一语双关,是在问柳老将军对柳氏之事可曾放下,也是在问他病情没什么事吧。
柳俊溪道:“皇上知道的,祖父他这就是心病,不过他老人家心里透彻着呢,什么事都想得开,只是现在不好入宫,怕见了萧如归尴尬。”
柳老将军在回祖籍的那段日子,曾和柳俊溪说过,万事不要在林锦文面前有所隐瞒。林锦文太聪明,在他面前隐瞒就等于在失去他的信任。
别看林锦文平日里很好相处的样子,这种人防备心是很重的,也很难相信一个人的。如果他不信任了,再想寻求他的信任,那比登天还难。
所以柳俊溪说这话时,完全没做什么修饰。
林锦文点了点头,他道:“外祖父的心情朕倒是能理解,他人没事就好,朕今日想问的是你。”
柳俊溪心中微微一动,他抬头望向林锦文,心里不由的有些紧张。
林锦文则十分平静的问道:“你日后打算做什么?是想留在这京城逍遥自在一辈子,还是想回到边境继续流血洒汗?”
柳俊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把五指死死的团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声道:“皇上,你是知道的,微臣……微臣自幼在边境长大,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是……可是微臣还是想去边境。上次微臣交上兵符,心里是万分舍不得的,不过微臣都听皇上的。”
林锦文道:“你这是跟朕玩心理战呢,朕既然问你了,就没想别的。朕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思,萧如归知道吗?”
柳俊溪沉默了下道:“微臣没有说,但微臣知道他知道。”
林锦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淡淡道:“你是朕的表兄又是朕最信任之辈,萧如归是朕的左膀右臂,他在朕可以安然把后背交给他。你如果去边关,那萧如归是同你一起前去,还是留在京城呢?这件事你和萧如归好好商量商量该如何选择,朕不参合你们之间的私事。”
“皇上,不用商量了,微臣去边关,他留下。”柳俊溪忙道:“他习惯了京城,在京城里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哪能跟着微臣去边关呢。”
林锦文挑眉道:“你要是这么说,朕心里有底了。不过你即便是去边关,朕也不会安排你到西境的,朕决定让你入北境。”
“啊?”柳俊溪没想到林锦文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