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文被皇帝问的难得愣住了, 对有些人来说当驸马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但对有些人来说, 那就等于说彻底被折断了双翼被束缚在京城之中, 他会不开心。大周尚公主的人除了得到一个驸马的身份, 平日里是不能参与任何朝事,也不能担任任何官职。
林锦文虽然和柳俊溪接触时间不长,但也算了解他的性子。别看柳俊溪对着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做事却是粗中有细, 是个相当敏锐的人。柳俊溪在边关那么久,喜欢不喜欢自由另说, 只说让他从此告别战场,当个驸马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他肯定是不愿意的,憋屈也能把他给憋屈死。
这世上有人适合成为驸马,夫妻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有人成了驸马却注定是怨偶。
林锦文这一瞬间心里有无数个借口能说出来柳俊溪为什么不能成为驸马, 例如什么柳俊溪在边关杀了不少人,手上沾了鲜血, 浑身煞气太重, 当驸马容易吓到公主。又或者是柳俊溪这样粗犷的人除了会打仗没有一点书生意气, 为人又不体贴,让他成了驸马那不是让公主难受吗?
但是这些随口捏来的话在对上皇帝疑惑的目光时, 都被压制在喉咙中了。在这里, 别人怀疑他试探他并非真纨绔真傻都无所谓,但皇帝却是不能的。
皇帝若是怀疑了他, 不等别人出手,他就完蛋了。
现在皇帝是铁了心的想让柳俊溪成为驸马了,皇帝这样做的好处多多。一来名声上也好,柳家功劳大,皇帝把公主都嫁过去了,柳家难道不该感恩吗?二来,柳俊溪成了驸马,这辈子便是被京城困住了。
他就说温家透露了这层意思后怎么可能没有留后手,这不在这里等着呢。自己不往前凑了,却让皇帝给惦记上了。温家这么大肆举办宴会的目的怕就是让皇帝想到柳俊溪吧,真不是一般的可恶。
这些念头在林锦文心中飞转,但他脸上还是维持着一开始的表情,没有多出来一丝其他的。面对皇帝望向他的眼神,林锦文抿嘴略带几分小心眼的神色说道:“皇上,那柳俊溪当了驸马,那岂不能和皇上是亲戚了。卑职这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那他日后给公主吹耳边风,公主再给你告状的话,那卑职是不是要倒霉了?”
一旁的王尽安听罢这话无声的撇了撇嘴,他想林锦文这真是多虑了。据他所指,皇帝对后宫的公主平淡的很。虽然不会让人亏待她们,但除非有必要,平日里皇帝根本不多过问公主的事。亲事方面,皇帝今个儿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公主的婚事这么上心。
皇帝神色有些无奈,他道:“你脑袋里就想着这些?”
林锦文懵懵的啊了声,一脸我不想这些该想什么的表情。
皇帝摇了摇头道:“你想太多了,什么吹耳边风,平常让你多读书,你偏不读,到了说话的时候连个好听的词儿都说不出来。不过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朕当然是信你的。”
林锦文哦了声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柳俊溪有什么好的,上次顾轻临在温相爷家还听到他们提起了柳俊溪呢,现在皇上又看重他了。你看他也不年轻了,人长得也就那样,奇怪的是他怎么就没成亲呢,也不知道在边关有没有相好的。”
他小声抱怨的起劲儿,声音不是很大,就连王尽安都没有听得很清楚。皇帝也只听到了零星的几个关键词,隐隐听到的东西总是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心。皇帝不由的拿眼斜视着林锦文道:“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林锦文看皇帝问自己话了,脸上略带几分八卦道:“皇上,卑职刚才突然在想,柳俊溪比卑职大上了那么些岁数了,他怎么就没成亲呢?这柳老将军,也就是卑职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他们就不着急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或者他在边关有相好的,只是身份太低微,被外祖父他们乱打鸳鸯了,从此得了情伤跟个和尚一样吃斋念佛不想成亲了?”
“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什么叫做有相好的,这么粗鄙的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就算他真有个地位低的相好的,当个通房和妾带在身边也就是了,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的事。”皇帝扯着脸道。
林锦文缩了缩脖子,道:“不是皇上你让卑职说的吗,卑职话本看多了,想的就多。既然不是这样,那除了不举之外,卑职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
皇帝瞪大了眼:“不举?”疑惑般的重复完这俩字,他随手拿了本折子扔在了林锦文头上:“你胡说什么呢,朕问的不是这个。朕问的是你刚才说什么温相,温相怎么了?”
“温相爷?”林锦文也有点茫然:“温相爷没怎么啊,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朕是问你,温相爷和柳俊溪是怎么回事。”皇帝一字一句的问道,他平日里还是相当喜欢林锦文的,说话做事都算让他满意。但有时皇帝还真厌恶林锦文这蠢劲儿,总觉得自己和他说话不在一个点上。
每当这个时候,皇帝都想让林锦文去多读点书,多长点见识,多会看人眼色。同时心中避免不了的会恼怒林松仁把一个好好的人教成这模样,很是惹他生气。
一旁的王尽安知道皇帝看似生气了,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气。这也就是搁在林锦文身上,若是换个人今天敢给皇帝这么说话,那皇帝绝不会问第二遍的。
想到这里,王尽安望了望林锦文,心里有些感慨,林锦文这人倒是挺妙的,出现的时机也好。皇帝现在没有年轻时的雷厉风行了,做事手段对人态度都软和了几分,身边出现了林锦文这个活宝般的人物,皇帝可不就觉得欢喜吗。
当然,皇帝欢喜归欢喜,利用归利用,这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有时王尽安觉得林锦文也挺可怜的,皇帝对他的宠信,那都是糖里面裹着刀子,偏偏这人还不知情。
反过来想吧,人蠢点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临死时都是个糊涂鬼。
王尽安在这边发散思维时,林锦文在那边一脸恍然大悟的明白了皇帝要问什么。他心里自然是跟明镜似的,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表现,皇帝心里一个不痛快就会想到了林松仁。
但他就是故意的。
他这人心眼向来不大,顾轻临上次动了胎气的事他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他差点被虎吃的话虽然是从别人口中传出去被顾轻临听到的,但源头还是在林松仁。
在林家除了他就林松仁知道事情知道的最清楚,林松仁不说给别人听,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传出来?
林锦文不想知道林松仁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他就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事是他就行了。
林锦文对着皇帝沉沉的目光道:“哦,皇上问的是这个。温相爷和柳俊溪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轻临不是去探望温老夫人了,当时……”
林锦文说起八卦时连说带比划,目光又晶晶亮的,表情很是生动。在诉说的事件里,林锦文自然把顾轻临和自己摘出去了。话里特意加重了温老太爷看上了柳俊溪的事,又极力缩小了柳俊溪在里面的存在感。
等说完,林锦文还感慨了句:“温相爷跟在皇上身边久了,想的东西都和皇上差不多呢。”
皇帝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酸道:“朕哪里比得上温相爷。”如果不是温老太爷突然弄出个什么宴会,他可没想到让柳俊溪当驸马。
林锦文可不管皇帝在想什么,他一脸正色道:“皇上你别妄自菲薄啊,温相爷就算是想的再多,他也得听皇上你的。”
皇帝望着林锦文那清亮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心塞,这话的意思还不是再说他比不过温相。他心中很堵很塞,便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道:“朕身边不用你伺候了,把萧如归叫来。”
林锦文哦了声,应下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皇帝张嘴深深叹了口气。
林锦文找到萧如归时,萧如归正在和贺帆说话。贺帆在周容被伤的事情平息下来后便又回御林处了,不过地位下降了很多。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御林军,王顺跟在了林锦文身边,职责上要比贺帆风光。
看到林锦文,贺帆脸色就臭臭的,萧如归轻声道:“别得罪他。”
贺帆应了声小声道:“统领放心,我知道的。”
林锦文走过来后,贺帆垂着头给他行了个礼。林锦文讶异的道:“贺侍卫也在和萧统领说话?不过现在本官要和萧统领说话了,贺侍卫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萧如归立刻接了一句道:“贺帆,你带人去四周加紧巡防,不可有任何纰漏。”
贺帆硬邦邦的帅出了一句道:“是统领,卑职立刻就去。”
等贺帆离开四周也没别人了,林锦文撇嘴小声道:“我在这边做恶霸,你在一旁收买人心,这买卖再这样做下去,怕是要赔本了。”
按照现在有句话就是,赔的要把裤子都脱掉了。不过这古人一向古板,太直白的话林锦文也不大好说出口,显得不太斯文。
萧如归神色不变,他飞声道:“我也可以明面上做恶霸,让你收买人心,只是你不愿意收买罢了。这事到底是谁真正占便宜,也说不准的。”
对于萧如归意有所指的话,林锦文只做不知,他挥了挥手一脸无奈道:“那贺帆就认定你了,我既然入不了人家的眼,那就做不出倒贴的举动。算了算了,谁让咱们萧大统领比较得人心呢。”
萧如归总觉得林锦文说话有点不对头,例如倒贴什么的,不过他也懒得和林锦文计较这些了,他道:“你来不是为了在这里耍嘴皮子的吧?”
林锦文道:“自然不是,我让你给柳俊溪传得信,你应该传到了吧。我告诉你,刚才温相爷不知道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现在眼巴巴的要给柳俊溪赐婚呢。”
“赐婚?”萧如归神色一顿,轻声道:“赐的是温家小姐吗?”
林锦文一脸啧啧道:“比那更惨,皇上想赐个公主给他。我已经在皇上面前尽量帮他周旋了,就是不知道皇上这铁了的心柳俊溪怎么能融掉。”
林锦文说完这话没等到萧如归的声音,他不由的抬眼,只见萧如归正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锦文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问你话呢,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没给他说,这样你可就把人给害死了。”
萧如归回过神忙道:“我告诉过他了,皇上既然叫我,那我过去了。”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了,林锦文看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他觉得萧如归有点不大对头,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想不通的事林锦文也懒得想的,反正他相信萧如归的为人,在大是大非上这人肯定能稳的住。
林锦文没有立刻回住处,他找了个阴凉地,喊了王顺抱过来个冰镇的西瓜过来切开啃了。这西瓜是皇帝奖赏给他的,个头又大又圆,里面还甜。他抱回家了不少,留在宫里一部分。
这大热天的把西瓜泡在冰水里半天几个时辰的,捞出来吃的时候嗓子里都是冷气儿,直顺道肚子里,浑身都舒坦。
不过这太冰凉的东西林锦文也没多吃,吃了两块便都让王顺带回去了。
王顺情商还是有的,除了这大半个,又偷偷拿上了那么一个,把西瓜一切,分给了跟在他身边的那群人。东西不多,人人尝上一口也就是没了。
至于多拿的那个会不会被林锦文发现王顺也没多想,反正真的出事了萧如归会帮他们的。谁让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呢,萧如归也这么干过。
大多数人是不大承林锦文这份人情的,都觉得王顺够意思,这东西吃的也过瘾。王顺吃着西瓜,默默朝林锦文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林锦文住的地方是放了冰的,这整个御林也就他有这个待遇。没办法,就他脸皮厚也敢说,热的受不了了就跟皇帝开口,自己也想要点冰,哪怕是出银子买都行。
皇帝最了解他,听了那话便讽刺的说:“每次见了朕都想法设法的扣点银子回去,你舍得拿出来买冰?”
林锦文巴着脸就那么望着皇帝,皇帝把他挖苦了一通,最后还是吩咐了内务府,每天给他送上两盆冰。这待遇比后宫一些妃子都要好,在别人羡慕眼神中,林锦文接受的那是一个坦然。
屋子里虽然不如现代社会有空调,但四周有冰冒凉气,也算舒服。
林锦文躺在凉席上,心里在想柳家那摊子破事。
他早就说过了,皇帝心多,他一开始出声反对柳俊溪和公主的婚事,就算是后面圆回来了,皇帝心里怕是也有些不痛快。
现在他肯定召见柳老将军和柳俊溪了,只是皇帝不管是惯性多疑还是真心多疑,都不想让他在跟前,所以借机换了萧如归前去。心里估计也有那么点,怕自己走漏出消息被柳老将军听到想出应对之策,倒不如这样趁热打铁,杀柳家一个措手不及。
林锦文认真想了想,自己已经尽最大努力在皇上面前给柳俊溪找不成亲的理由了,只要碰上一点,皇上心里就会浮想联翩,到时就好说了。
何况柳家接到消息肯定就会做准备的,现在对象从温家小姐换成了公主,那办法应该还是现成的。
如果这样柳俊溪若还逃不过去,那就是命运了,他们抗争不过去,那就是没办法的事了。
不过林锦文也能想象得出柳家在接到消息后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一来是温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二来也有为了他的意思。柳老将军这种人精,回京前都能找到完美借口把自己儿子留在边关,就算他不能肯定林锦文真纨绔还是装的,也能想清楚林锦文现在的处境。
所以柳老将军大概是在玩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动的战术。这样也算是最大称呼保护他了,要不然他们在温家有所动作之前,随便散出一个柳俊溪命格硬不易早娶之类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和柳家之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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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林锦文在琢磨柳家的事,那厢皇帝已经把柳老太爷和柳俊召进宫了。萧如归站在皇帝跟前,英眉凤目无什么表情。柳俊溪拿眼瞅了他一下,又收回了视线。毕竟他们在兽房有点接触,要是再见面生疏的仿佛不认识也说不过去。
柳老太爷自打出席过皇帝举行的接风洗尘宴会后,就在家里以旧伤发作了为由闭门不出。前去上门拜见的武将更是一个都不见,礼也没有收下一分。
柳俊溪除了上次被皇帝宣入宫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猛兽表演,便是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满京城乱跑,倒也没有惹出过什么乱子传入皇上耳中。总而言之,整个柳家都十分低调,如果不是柳老将军手里掌握北境十万军权,怕是早就被人遗忘了。
皇帝在柳老将军回京时,就想把兵符给收回来,但他也知道,北境十万大军的军心在柳家。他收回兵符也没用,柳老头一声号令,比他的圣旨还管用。
所以皇帝也没有和柳老将军撕破脸,一副完全不在意兵符的意思。柳老将军也装糊涂把这事给含糊过去了,毕竟他儿子柳逸还在北境,有了兵符行事会更加方便。
皇帝看着柳老将军又看了看柳俊溪一脸感慨道:“朕自打老将军回京,心里便一直想给柳家一个封赏。老将军现在已是定远大将军,朕想着以老将军的功劳,封个异姓王什么的也是可行的。”
对着满身战功的柳老将军,皇帝嘴上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没有直呼他的名讳,称呼了一声老将军。
皇帝这话音刚落,柳老将军和柳俊溪便同时起身跪在地上诚恳的给推迟了。现在被封王,那就等于离找死不远了。毕竟在边关打仗的,功绩无数。现在柳家被封王府,那日后再有功劳,就无封可封了。
皇帝心里清楚柳老将军不会接受的,他连忙让人起来,柳老将军不起身,只说:“皇上若不收回成命,老臣就长跪不起。”
皇帝一脸为难加真诚道:“老将军为国为朕理应有这份荣耀,你这是何必呢。”
柳老将军坚持自己的想法,最终皇帝叹了口气道:“罢了,老将军快快起来,这事朕从此以后就不提了。”
等柳老将军和柳俊溪坐下后,皇帝道:“老将军不肯接受朕的封赏,朕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倒不如这样,朕给柳俊溪指一门婚事如何?”
皇帝说完这话不等柳老将军开口,又继续道:“老将军,朕膝下有几位适龄的公主,心中都很仰慕俊溪,哪个公主都是朕的心头宝,也不知道该挑选哪个指给你这好孙儿。要不然就让俊溪自己挑一个满意的,朕即可拟旨赐婚。”
皇帝说这话已经是极为给脸面了,这自古以来只有公主对着人挑的份,哪有人敢挑公主?最重要的是,还对着几个公主挑挑拣拣的。
这不是天大的脸面是什么。
皇帝说完这话笑意盈盈的望着柳俊溪,刚才柳老将军已经反驳了他封王的提议,现在他们在不答应赐婚,那就是太不给他这个皇帝脸面了。
既然不给脸面,那他可是要翻脸的。
只见柳老将军和柳俊溪听了皇帝的话,脸上都有些错愕和震惊。祖孙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为难,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萧如归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告诉过柳俊溪,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婚事。今天乍然看到他这表情,肯定也会被骗过去的。这样一来,柳俊溪的确是个会表演的人。
想到这里,萧如归垂下眼眸,收敛起眼中的一切情绪。
大殿之内有些静默,皇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话音,这柳家祖孙二人不反驳也不同意的,表情又这么奇怪,皇帝不由道:“老将军心里怎么想的,倒是给朕个话儿啊。”
柳老将军站起身勉强道:“皇上天恩,老臣本该万分感激,只是……只是……老臣这孙子怕是,怕是担不起皇上这份恩典,他命中注定成不了亲。还请皇上收回美意。”
说完这话柳老将军又掀衣跪下了,柳俊溪也跟着跪下了。
皇帝脸色沉了下,随后他笑了,只不过眼神有些冰冷,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叫命里成不了亲?难道是有什么道士给柳俊溪批命了不成?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害怕。朕生来就不信那些,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朕乃是真龙天子,命格贵重。朕的公主自然也是这天下尊贵无比之人,难道还压不住那点命格?”
“皇上,并非是这样……”柳老将军有些着急了,他忙开口,说道半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张老脸都涨得通红也没说出下面的话。
皇帝皱着眉头望着他们不吭声,浑身上下却写满了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说法这事没完。
一旁的柳俊溪看到这情况,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叩拜道:“皇上,并非是祖父推脱,而是微臣的问题。微臣自幼在边关为国杀敌,年岁已这般大却并非成亲,家人也从不催促,皇上难道就不奇怪吗?”
望着柳俊溪那张脸和游弋的眼神,皇帝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林锦文那一番嘀嘀咕咕。什么年岁这么大了还不成亲,家人却不催促,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棒打鸳鸯的爱恨情仇,以至于心伤。
还有……皇帝动了动嘴,蹦出了两个字。
他这话说的有些含糊,柳俊溪没能听清楚,不由的纳闷道:“皇上?”
皇帝拿着诡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柳俊溪一番,开口道:“柳卿经常上战场,难道是刀剑无眼不小心伤到了……根本?”
一开始柳俊溪根本没反应过来皇帝到底在说什么,直到皇帝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不远处萧如归的视线也瞅向了他,柳俊溪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脸色腾地一下红了,整个人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也不管在皇上面前失礼不失礼了,直接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皇上,微臣身体很好并无他碍,只是天生不喜欢女子和小哥罢了,不知是何人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皇帝脑袋里在想着柳俊溪的话,不喜欢女子和小哥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他后面的问话,不由的道:“锦文……”
这两个字一出口,皇帝也回过神了,看到柳俊溪愤怒的模样,他忙又补救道:“锦文也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看柳卿一直推脱亲事,又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以为柳卿心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道这里,皇帝也说不下去了。他恍然明白了,不喜欢女子和小哥,那不就是喜欢男子吗?这好像也是挺不好开口的事。
皇帝定定的望着柳俊溪,许久后他疑惑道:“柳卿不喜女子倒也罢了,这小哥和男子几乎不差什么,柳卿怎么就只喜欢男子不喜欢小哥呢?”
柳俊溪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道:“皇上,这小哥大多身材纤细,整日哭哭啼啼的,微臣看到就觉得心中厌烦。微臣见过太多生死,也不喜欢孩子,这辈子就想找个合适的结契,一辈子就两个人那么过下去。”
“够了,皇上面前还不嫌丢人是吧。”在柳俊溪这铿锵有力的话说完,柳老将军实在没忍住,开口把他给训斥了一番。
柳俊溪绷着嘴不吭声了,柳老将军看向皇帝,脸上神情还难受的紧,他道:“皇上,他这毛病也就是当初给准备婚事时老臣才知道的,为此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后来想想总不能为了这个去祸害人,也就任由他了。”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柳老将军和柳俊溪都这么说了,皇帝不信也得信了。他想想也有可能,就好比自己,就只喜欢女子不喜欢小哥。小哥再怎么貌美,他也不喜欢,他这后宫佳丽三千,就没一个是小哥的。
关键是最让皇帝在意的是柳俊溪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己这辈子要结契而过。这男子结契之事,皇帝也是听过的,常发生在边关罢了,没想到这给他碰上一个活生生的。
说来这世上有小哥有女子,不喜欢女子,娶个小哥也能留有后代,这般公然说自己喜欢男子还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受人鄙视的。
但是转念又想,柳俊溪不娶妻生子,那柳家就没了后人,这对皇帝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比让他成为驸马还令人高兴。
想到这里,皇帝似笑非笑道:“柳卿该不会看不上朕的公主,故意这般说的吧。”
萧如归听到这话也望向柳俊溪,他眼中浮动着别的情绪,有震惊还有别的,只不过很快又收敛进去了。他低垂着头,无人得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柳俊溪那双灵动的眼睛有些受伤,他道:“皇上,微臣岂敢拿这种事欺君。若是微臣真的奉命娶了公主,才是最大的欺君呢。”
皇帝叹了口气道:“柳卿之意朕心中明白,朕只是觉得柳卿这般人才,若因此受他人异样目光,可惜了。”
柳俊溪道:“皇上不用异样眼光看微臣,家中之人不用异样阳光看微臣,旁人的目光微臣又何惧。何况微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微臣喜欢的定是那种如日如月,恍若天上星辰的。”
他这话说的有点狂还有点傲,皇帝嘴角抽了下,愣是没有说出别的话来。
君臣谈话到此也算告于段落了,气氛也有点尴尬。皇帝干咳了两声,又叮嘱一番让柳老将军注意身体,又赏赐了他一些补品,然后才打发他们离开。
柳老将军虽然早就知道柳俊溪的性子,但大概还是觉得今天在皇帝面前这么坦诚,实在是太丢脸了,皇帝一开口他便第一时间离开了。柳俊溪迟疑了下还是没有直接离开,皇帝挑眉道:“柳卿有事?”
柳俊溪垂眉道:“皇上,微臣这些年一直在战场见过很多英勇之士。回京后听闻御林军乃是京中虎师,微臣不才,想趁着今日好时机去观摩一番。”
“哦,这样啊。”皇帝带了些许补偿之心大手一挥道:“御林军萧如归最熟悉,让他带着你去瞧瞧吧。朕这御林军可不比你在北境带的人那么勇猛。若有什么不足之处,你就告诉萧如归,让他整改。你正好也趁机帮朕把这群眼高手低的都调教一番,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柳俊溪微微一笑道:“皇上放心,微臣定会竭尽全力。”
皇帝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
柳俊溪和萧如归离开后,王尽安走到皇帝跟前暗搓搓道:“皇上,这柳小将军会不会拿林副统领出气啊。”按照规矩来说,柳俊溪是不该提出那样要求的。毕竟他是臣,还是武将,没有道理要去观看御林,那话音儿明显是冲着林锦文去的。
皇帝也知道,不过看着柳俊溪那模样他还是同意了,此时听了王尽安的话,他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便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宫外,柳俊溪有分寸,不会在宫里做什么过分的事。再说了,朕不是把萧如归也派过去看着了吗,他不会胡闹的。”
最关键的是,他突口而出说人家那啥,总是有点伤尊严的,怎么也要让柳俊溪发泄出来的。
皇帝懒得想这些烦心事,便道:“王尽安你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你觉得刚才柳俊溪说的话有几分真?”
皇帝虽然问出口了,但心里明白,柳俊溪既然把话说出口了,那这就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王尽安垂头小心笑道:“皇上,这人心隔肚皮,奴才可不知道柳小将军这话是真是假。只是奴才想着,这世上的人没有不喜欢子嗣的。这话要是搁在奴才身上,奴才可是万万说不出假的来。”
皇帝知道王尽安这话的意思,他是个太监,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的。皇帝望向他道:“王尽安,你可后悔入宫了?”
王尽安忙道:“皇上,奴才这辈子能伺候在您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这福气别人想都想不来,羡慕都羡慕的不行,奴才怎么会后悔呢。想跟奴才抢的人多了去,奴才可不会让着他们。”
皇帝听这话听得舒坦,便道:“你心里能这么想,朕留你在身边就不多余。”
王尽安忙狗腿的给皇帝倒了茶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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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柳俊溪跟着萧如归朝御林军处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柳俊溪笑的时候,像是个活泼的青年,跟太阳一样耀眼的很。他这么沉着脸不笑的时候,活泼少年没了,人有点冷峻,浑身上下那股气势有点像柳老将军。
柳俊溪和萧如归来到御林训练处,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们。萧如归很快的把皇帝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柳小将军难得有空,你们如果想要请教,让柳小将军帮你们指出不足之处,那就尽管上前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动作,柳俊溪挑了下眉道:“没有人敢?”
这话就有点拉仇恨了,贺帆第一个跳出来道:“我来。”
贺帆伸手不错,和柳俊溪对打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被柳俊溪抓着脖子摁在了地上。一旁的萧如归看的很清楚,一开始柳俊溪是在让着贺帆,后来柳俊溪变了招数,人也变得狠厉起来,是种不要命的打法。
这也能理解,贺帆是御林军处理生死之事在少数,柳俊溪常年在战场,战场刀剑无眼,不是生就是死。
贺帆在那一瞬间有些退缩,然后再也应付不来了。
柳俊溪松开了手,脸上狠厉之色尽消,贺帆趴在地上干咳起来。他眼中还残留一丝恐惧,有那么一瞬间,贺帆以为自己要死在柳俊溪手中了。
柳俊溪拍了拍手道:“还有谁?”
众人相互看了看,又上来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王顺也和柳俊溪打了一场。他支持的时间比其他人长,比贺帆要短,算是不错的了。
松了筋骨,柳俊溪看没有人上来了,便道:“你们副统领呢?”
众人沉默没有吭声,眼睛却都盯着一个远处一个房间的门。
柳俊溪咧嘴一笑,慢慢走过去把门直接推开道:“林副统领可在?”
林锦文顶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走出来,看到柳俊溪后,他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柳俊溪双手握在一起,骨头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他微微一笑道:“我想请教一下林副统领的腿脚功夫,不知林副统领意下如何。”
林锦文看柳俊溪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便眨了眨眼道:“你想和我打架?”
柳俊溪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林锦文哦了声神色平静的默默走到了训练场,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柳俊溪应该在皇上那里商议婚事,怎么有空来这了,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而且和自己有关。
他走到训练场也没想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抬头望了望四周,被柳俊溪收拾过的人都有点狼狈,一眼就能看得出。众人都在看着他们,似乎都想看到柳俊溪和林锦文对打的场景。又或者是想单方面的看林锦文的笑话。
林锦文望着身边的柳俊溪,他一步一步走到萧如归身后,然后猛然转身道:“你这不是明白的想欺负我吗,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打我跟打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区别?你这叫故意找事,有本事你和我们统领打,他手脚利索,我是比不过的。”
柳俊溪第一次见到光明正大这么说话不要脸的林锦文,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林锦文趁机道:“柳小将军要和萧统领较量,那你们就继续吧,我有事禀告皇上,就先告辞了。”说完他直接溜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这时萧如归走上前道:“要不,我陪柳小将军过几招?”
柳俊溪眼眸微厉,他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两人对打时,林锦文一路小跑跑到了乾清殿,王尽安看到他时忙道:“林副统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慌成这样?”
林锦文满脸郁闷道:“哎,你别提了,刚才柳俊溪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在训练场上同我比划,那模样吓死我了。皇上可在,我要进去面见皇上。”
王尽安干巴巴一笑道:“皇上在呢,林副统领快进去吧。”
林锦文看他那笑,就觉得这事有鬼,肯定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他走近乾清殿,皇帝正在看折子,头也没抬道:“在殿内都能听到你刚才瞎嚷嚷,怎么了。”
林锦文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帝抬头道:“你就这么跑了?”
“皇上,卑职又不傻,不跑难道要站在那里挨打啊?”林锦文眼睛都不再眨的说道:“柳俊溪是上过战场的人,卑职见了他腿就软。他刚才那脸色,明显是要打卑职一顿,卑职这小胳膊小腿的可经不住。他一个拳头下来,卑职说不定就没命了。”
皇帝等林锦文说完,突然道:“那当时在兽房,你怎么没有先跑,还一直护着朕?”
林锦文被问的一脸茫然,他道:“你是皇上啊,平日里对卑职那么看重,卑职心里敬重你,当然要护着你的。”
皇帝一听林锦文这话,心更加虚了,他错开眼干咳一声道:“你不是说柳俊溪再跟萧如归比试吗,你既然这么怕他,那就先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再碰着。”
林锦文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听了皇帝的话忙兴高采烈的应了声就离开了。
林锦文腿脚不快,出宫后不久便被柳俊溪给追上了。
在南街上柳俊溪把他的轿帘子给掀开,笑眯眯的道:“表弟,你跑什么?”
林锦文吓了一跳,道:“你想做什么?”柳俊溪朝他笑了笑。
宫内,这事很快就被王尽安派过去跟着的人传回来了。王尽安忙禀告给了皇帝,说是柳俊溪和林锦文在南街小巷子里打了一架。
还好林松仁刚好从那里经过,被林锦文眼尖的看到了,这场架才没有继续打下去。
而认出柳俊溪和林锦文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这是怎么了,这表兄表弟的怎么就突然打起来。
皇帝听了叹气道:“林锦文没受伤就好,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王尽安沉默了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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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仁对两人打架的事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柳俊溪也没有说什么,被拉开之后就沉着脸离开了。
回到家里,林锦文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柳俊溪打的浑身疼。
林松仁被他嚷嚷的脑壳疼,忙让他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去,又给他请了个大夫前来看伤。
林锦文回到院子里,只说自己受伤了,吓了顾轻临一大跳。
等房内服侍的人都退下后,顾轻临忙道:“怎么回事?”
林锦文收起脸上疼痛的表情,把自己和柳俊溪当街干了一架的事说了。当然,柳俊溪也不是真的把他打了,大多数只是做做样子。但有那么一拳两拳还是落在了身上,对林锦文这个常年打架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伤。
打架的过程,柳俊溪大概是怕他有所误会,飞快的把在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林锦文又忙把这事说给了顾轻临听,免得他担心。说完,他有些郁闷道:“我就想不通了,不就是拒个婚吗,至于这样说吗?这拒的倒是干净了,日后想改口可就难了。”
顾轻临的心思则没有放在这一方面,他闷闷道:“可是皇上为什么要那么说那么做?”很明显皇帝怎么可能说漏嘴,倒有点像是故意的。这种事关尊严的事,柳俊溪若是不表现出生气才怪。
林锦文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那里刚被柳俊溪打了一下,他道:“结果不就这样了?皇上他这是不想我和柳家走的太近。现在好了,我们这都公开打了一架,日后关系只会更差了。”
柳俊溪不傻,也明白皇帝的心思,自然要顺着皇帝的意思来。
“说到底,皇上还是在防着你,他宠你信你都是假的。”顾轻临淡淡道。
“无所谓了。”林锦文随口道,反正他也没想过要皇帝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