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文离开前拿了皇上递过来的令牌, 这是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刑部的东西, 算是个宝贝。他拿上令牌后便回自己在御林军处休息的地方了, 路途有无数御林军在暗地里打量他。
林锦文觉得这群人真是闲的没事做, 他又不眼瞎, 这么多人打量着还当他感觉不到吗。
林锦文其实也知道,这御林军这么多人,没几个心里对他这个副统领是服气的。很多人都觉得他这个副统领来路不正,但是碍于皇帝的宠信和林锦文的那张嘴, 没人敢当面得罪了他去。不敢得罪这是一回事,但心里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根皇帝宠信他, 并不妨碍这些人讨厌他是一个道理。
尤其是当初在萧如归和贺帆出事后林锦文的表现,实在是让人觉得是趁火打劫。御林军中在萧如归和贺帆回归后,隐隐还有个流言,说的是这个副统领本来应该落到贺帆头上的, 结果被林锦文给截胡了。
这个流言林锦文听到过一点点, 不过这流言很快就被萧如归给强硬的压下去了。当时萧如归以林锦文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和做事没有分寸为由,把讨论这些流言的人还有贺帆都给狠狠臭骂了一顿。萧如归还让贺帆约束好自己身边的人, 因为这事传出去, 皇帝责备的绝对不是林锦文, 那贺帆就不一定了。
万一因为这事被林锦文在皇帝跟前告了一状,那贺帆可就是真的倒霉了。
贺帆听了萧如归这番话, 忙为压下这份流言出了一份力, 他可不想死的莫名其妙。不过事后他见到林锦文心里更加厌烦就是了。
好在林锦文根本不在乎,他在萧如归跟前掉了马甲, 那是有点无奈,也是萧如归自己眼神利索。他不想让萧如归就那么被人陷害,死的不明不白,也有点想用萧如归的意思。萧如归毕竟掌管御林,在某些时候真的能起很大作用。
现在萧如归和贺帆一个在家养伤一个被皇帝弄进天牢里去了,林锦文倒是成了这宫里能做主的人。众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纠纠结结的想,林锦文会不会趁机把贺帆给弄死,再抢了萧如归的位置。
这些人在想什么,林锦文一眼就看得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昂首挺胸的回自己的住处了。
回到住处林锦文想了下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得罪人是避免不了的,但怎么得罪是很讲究的。他在心里琢磨了一圈,最后便起身准备先去看望看望牢里被关押的那些人。不管怎么样,他总得先弄明白那头虎到底是怎么发狂的。
想到这里林锦文站起身打开门,他门口不远处站着几个人,那几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冷不丁突然出现,都被吓了一大跳。
林锦文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走过去朝他们勾了勾手道:“你们几个跟我去刑部问话。”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打头的那个看着就比较镇定。他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忙上前忙道:“是,副统领。”
林锦文朝他瞅了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垂眸道:“卑职名王顺,最近一直值夜勤,所以不怎么和副统领打照面。”
林锦文哦了声道:“我说呢,也是,这御林军中人这么多,我也不能每个都认识。王顺是吧,你这名字听着就吉庆,咱们这次问话肯定会顺顺利利的。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王顺神色微顿,最后道了句,是。王顺身后的几个人可就没有那么好耐性了,他们望着王顺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们说不定能跳起来问王顺到底想做什么。
没办法,这御林军中也是分派别的,萧如归就不说了,虽被人称呼统领,但其实是总统领。总统领下本来有左右统领的,但皇上并未指派。大家称萧如归为统领也就习惯了,他们本来就默认贺帆会成为左右统领之一的,结果左右统领没有,倒是出了林锦文这个副统领。
现在这个不得人喜欢的副统领还想把他们给拉拢过去,这不是故意和贺帆对着干吗?
王顺也知道身边这几个兄弟是怎么想的,但他只能在心里苦笑,他总是不能当面拒绝林锦文吧。何况现在他觉得为贺帆洗脱冤屈最重要。
当初兽房里的那些内监宫女都被关到了行刑司,贺帆和那些御林军则被关押到了刑部大牢。
林锦文去刑部时,林松仁正在刑部忙碌着。
林松仁看到林锦文拿着皇帝亲赐的令牌前来时愣了下,林锦文上去则和往常一样喊了声父亲。林松仁脸色一变道:“闭嘴,此时不同在家,不可这般轻浮。林副统领前来刑部要提人的话,按照规章走就是了。你我是父子,我当避嫌,会有他人招待你们的。”
王顺等人都觉得林松仁这话说的在理,林锦文则撇了撇嘴小声道:“你就是避嫌,你也是我父亲啊。”林松仁面色不改的换了其他人来,王顺等人看向林锦文神色就有些莫名了。
他们在宫里来回巡逻,有关林锦文是皇帝私生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们也是听到了不少。没想到的是林锦文和林松仁之间的父子感情这么深厚,对那些流言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点惊讶。
林松仁换了其他刑部官员后便避开了,林锦文看他走了,脸上也没有刚来时的客气神情,他颐指气使起来:“我奉皇上之命前来审问贺帆等人,快带我们过去,顺便把对贺帆等人的审讯记录拿过来我看看。速度要快,耽误了皇上的差事,可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那刑部官员脸色铁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下来了,没说一句话把他们带过去,然后又没说一句话甩袖离开了。看他那官员模样,这林锦文要不是和林松仁有关系,他能当场破口大骂。
贺帆是被单独关押的,他面容有些憔悴,看模样像是几天几夜没睡着了,不过身上倒是没有其他用刑的痕迹。
贺帆看到林锦文后,惊讶了一分,随后脸色便有些难看,一副自己要完蛋的模样。
林锦文看他这神态,打趣道:“贺侍卫,这地儿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吧。”
王顺身后的人听了这话脸色有些气愤,想要上前说什么,被王顺阻拦了。贺帆没搭理林锦文,他看向王顺道:“萧统领怎么样了?”
“为了你挨了一顿打,还在家里养着呢。”林锦文没让王顺开口,他摊了摊手道:“反正你现在是落我手上了,指望萧统领前来是指望不上了。”
贺帆有些难受,这难受不是对着林锦文的,而是对着萧如归的。他伤心的说道:“是我连累了统领。”
王顺身边有个叫刘福的,跟在贺帆身边久了,这时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小声劝慰道:“贺大人你也别担心,统领很快就会回宫的。”
林锦文一听刘福开口,立刻似笑非笑的朝他看了一眼。刘福缩了下脖子,默默退到王顺身后了。
林锦文望着贺帆道:“贺侍卫,你既然知道连累了萧统领,那就赶快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皇上那里可还等着结果呢。你要是不开口,那就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贺帆对着林锦文就有点生气,他沉声道:“该说的这几天我都已经说过了,林副统领还要我说什么?”
林锦文倒是没有生气,他淡淡道:“你说过了又不是对着我说的,你再说一遍就是了。我总要比对比对你说的话,看看你有没有说谎吧。”
贺帆脸色极度难看,王顺看了看林锦文又看向贺帆道:“大人,皇上今日命副统领查兽房之事,大人心里若是有委屈直说便是。卑职等人也想像副统领一样,早日为大人洗脱身上的冤屈。”
林锦文斜眼看向王顺道:“你这人不但名字起的好听,这说起话来也挺顺耳的。”
王顺忙道:“谢副统领夸赞,卑职说的都是实话。”
林锦文点了点头,又看向贺帆。
贺帆也许是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也许是听进去王顺的劝告了,他深深吸了几口气道:“我在兽房巡防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兽房是皇上最喜欢又是常来之处,我去后一直都小心检查,并无任何疏漏……”
根据贺帆所述,兽房里的虎是内监和宫女亲自伺候的,他们这些侍卫则是巡视。贺帆也算是个细心的人,头天夜晚还亲自去兽房四周看了看,尤其是门口之处,根本没发现任何问题。第二天皇上来之前,他虽然没有亲自巡视,但也有其他人前去查看的,当然那些侍卫也被关押起来。
等贺帆说完,林锦文道:“你说的我会去查证的,别想着骗我。”
贺帆气结,闭上眼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询问完贺帆,林锦文带着王顺等人离开了贺帆的牢房。这时刑部官员派人把审讯记录拿了过来,林锦文便看了看。
在别人看来,林锦文只是随便翻了翻贺帆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还算是仔细的。贺帆刚才说的和刑部记录的大差不差的。
林锦文把东西合上,王顺犹豫了一分还是低声道:“副统领,贺大人说的咱们要不要记录好,呈报给皇上时也方便。”按照流程,审讯是需要记录的,林锦文却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里听贺帆说话,实在是有些不合理。
林锦文无所谓道:“不用了,太费时间。他说的话,我会说给皇上听的。再说了,这刑部不是有记录吗。他如果真隐瞒什么,不对着刑部说,会对着我说?我的脸有这么大吗?”
“既然这样,那现在不是等于白查吗?”刘福深受贺帆影响,总觉得林锦文不是好人,此时又不由自主的开口道。
林锦文瞪了他一眼道:“就算是白查又怎么办,这是皇上吩咐的,你敢不查吗?”刘福当然不敢,他两次顶撞林锦文,已经用完了身上的勇气了。
刘福不吱声了,王顺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林锦文。
林锦文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贺帆说了当天巡视的人也被关押在这里,那我们就过去一趟,听听他们说什么,看看里面有没有贼人。”
王顺等人都沉默了,按标准来说,这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听着林锦文的语气,去审问这些人好像是顺道。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让林锦文来查这个案子,能不能为贺帆洗清罪名。
林锦文去了那些侍卫所在的牢房。那些侍卫比起贺帆来说,就比较惨了。林锦文看到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
贺帆住的是单间,人也没受刑。这些侍卫几个人呆在一间房子里,似乎在比谁身上的伤势比较重那般。这满屋子的血腥味,林锦文看的是直皱眉头。
别人都以为他是害怕,只有林锦文自己知道,他是不喜欢见血。他自打来到这里,总是动不动就见流血场面,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林锦文这次没问话,他以自己不想看到这些画面为由站在一旁让王顺等人去问。
王顺忙趴在门口,问询他们当天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之类的。
那些人这两天被折磨的有点惨,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跟喘不过来气似的。那些人说的都差不多,根本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林锦文翻动了下刑部提供的口供,这些人一开始都是被单独关押单独询问的。后来被问询上刑后又单独被问询了一边,发现没什么可疑的才被关押在一起,毕竟刑部大牢的空间也是有限的。
这么看来,这群侍卫也没什么问题,林锦文心想,难道是那群太监和宫女出了问题?最关键的是不管谁有问题,这人怎么能确定那老虎一直奔着周容去呢?
“事关性命,你们再好好想想,就没有别的事发生吗?”刘福有些焦急的说道:“你们在仔细想想,有没有漏了什么。”
有个侍卫眼睛都被打肿了,他半眯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是皇上的兽房,平日里都是按例走的,能有什么事发生啊,结果没想到还真出了事,又被我们给遇上了。”说到这里,那人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想到了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巴巴的哭起来。
牢房里的气氛一时很悲惨,王顺和刘福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林锦文望着牢里的那些人突然开口道:“那大皇子有没有去过兽房?”他这话一出,众人都静默了。
王顺等人自然知道林锦文和大皇子在兽房事故发生后大打出手的事,也知道皇帝最近比较宠信周容,现在周容被毁,大皇子周瑞是得益最高的人。
但这些没有证据,心有所疑的人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轻易说出口。没想到林锦文直接问出来了,这心里是有多不待见大皇子呢。
牢房里的人也面面相觑,他们道:“当日并没有见到大皇子的身影。”
林锦文点了点头,心想这也是了,周瑞又不傻,怎么可能自己去。就算真想做这种事,也要借刀杀人的。
林锦文看在刑部问不出什么,便带着口供直接回宫了,临走时他还让刑部官员告诉林松仁,说他离开的事。
林锦文回到皇宫马不停蹄直奔行刑司去了,相比较刑部大牢,行刑司这里就凶残多了。里面的刑罚都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据说很多人在里面被关个十天半个月天,等出来的时候人都会疯掉傻掉,还不如在进来之前就直接死了的好。
行刑司阴森森的,里面管事的太监和宫女都是资格比较老的,心也比较麻木,脸上常年都肃着脸,看上去就比较吓人。这里面每年冤死在里面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也都习惯了。
林锦文来的时候直接让人提了当时喂养那虎的内监,据行刑司的人说,那内监还算是个有种的,没被吓破胆子不说,嘴也比较硬,一直高喊着自己无罪。
行刑司的掌事太监沉沉道:“通常这样的人就两种情况,一种是真的是无辜的,一种是知道自己说出去就是死,还不如死撑着不说。”
林锦文哦了声,一脸无辜加好奇道:“那你看这人是嘴硬呢还是心虚呢?”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掌事太监幽幽道:“林副统领要是觉得他嘴硬,那他就是嘴硬,林副统领要是觉得他是心虚,那他就是心虚。”
林锦文不高兴了,他道:“你这话说的,我要是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还审他干么,直接把他带到皇上面前交差就行了。看你说的这么肯定,什么两种情况,还以为你心里有谱呢,结果一切都是白谈,什么都没有。”
管事内监:“……”他脸色本就肃穆,此时更加阴沉。他心想,有你这么问话的吗,我能说他是嘴硬还是心虚吗?就算我知道,我敢说吗?
他们这些人见过太多秘密了,也处理过太多人。但他们都不会说,有些事明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把秘密永远都烂在肚子里。
从这里出去的人不在少数,没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死在这里的人更不在少数,很少有人在意那些人。他们有时也顶多是看谁比较得主子在意,日后有出去的希望,行刑司稍轻点。其他的,就不会多做了。
林锦文坐下后,那管事内监很快把喂虎的内监带出来了。那内监年纪也不小了,自打那老虎被戎羟送来就是他在喂养伺候。现在老虎死了,他也快死了,他身上用了很多刑罚,身上的衣服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根本站不起来了,他趴在地上望着林锦文,眼睛里满是嘲讽和恨意。
管事内监皱了下眉,这人一直呆在行刑司,眼里从来没有这情绪。看样子,这人隐瞒的有事。
林锦文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那内监咧嘴笑了笑道:“林大人想知道什么?”这太监的身体已经很虚了,说一句话吐一口血。
“我就想知道,那虎是怎么回事?”林锦文也没有和他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那内监看了看四周,他虚弱又有些怀念的说:“我快要死了,我想吃一碗珍宝饭。我吃完就告诉你一切怎么样?”
“什么是珍宝饭?”林锦文纳闷道:“这名字听着这么稀奇,怎么弄?”
“放肆,竟想享用御膳,简直是罪该该死。”管事太监怒声道,然后他看向林锦文道:“林副统领,这人既然不知死活,那老奴这就下去在赏赐他一番,定能从他嘴里得出想要的。”
林锦文这才恍然大悟道:“珍宝饭原来是御膳,怪不得名字都取的这么好听。不过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你要是想说那就说,不想说那就算了。既然你知道一些事,我这就把你送到皇上面前得了。”
那内监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管事内监则皱眉嫌弃道:“林副统领,他现在这样怕是撑不到皇上跟前的……”
“我不打他,他都撑不到皇上跟前,那你行刑他就撑得住了?”林锦文望着管事内监纳闷的说:“你要把他给打死了,那我找谁算账?”
管事内监一时无法反驳林锦文,张了张嘴又沉默了。
这时,那地上的内监望着林锦文断断续续道:“你真是可怜极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四皇子当天曾去过兽房,还拿了个药包想要混在虎大人的食物中,最后他害怕就把药包扔了。但我想着他既然这么喜欢用药,那我就成全他,我就把那药捡回来,给虎大人吃了。不信的话,你去问四皇子有没有这回事。”
说完那内监就咬舌自尽了。
林锦文在他说出四皇子三个字时,心里就被卧槽俩字刷屏了。林锦文当时就反应过来了,要么这是有人想借他的手杀人,要么这里面还藏着其他招数。
他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弄出这个事的人应该是十分了解他的,虽然了解的是表面的他。这内监的话漏洞百出,但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自大自私的性子肯定会去追问四皇子的。
但现在四皇子是最大的受害者,胳膊都没了,人也残废了。他就算不去问四皇子,也得拿着这个事儿去给皇帝复命。
他得对皇帝说我查到了,周容胳膊被毁是自作自受,那不是在等于找死或者找罪受吗?
皇帝这人表面上看对他不错,但实际上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几个皇子,从皇帝对周瑞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林锦文现在真心实意的觉得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实在是够厉害的,心思也够阴毒的。
那人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也是相当了解皇帝为人的。他敢肯定皇帝会派自己前来查证这些事,所以就准备了个太监等着自己。
突然来了个一箭双雕,害了周容,还想把他也给弄死。就算弄不死,也会让皇帝对他心有芥蒂的,甚至还可以利用这件事试探他。这样的人藏在众人背后,让人看不清面目,比着周瑞那类人真不算好对付。
最关键的是这内监的话太夸张了,漏洞太多。周容想要做什么事,哪里需要自己出手。而且他去害老虎做什么,那老虎能听从他的话朝着目标奔跑吗?
只是这里面的关系不应该是林锦文能想到的,林锦文毕竟是个无脑之辈。
林锦文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些,一面让行刑司的管事内监把这害人的话记录下来,他道:“都记录好了,我一会儿拿给皇上看。”
他直觉此事没完,后面肯定还有别的招数在等着他。
林锦文看着那死的透透的内监,想到他眼底的嘲讽和恨意,便假装很随意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怎么入的兽房查清了吗?”这人眼底的恨意不假,里面肯定是有故事的。他有点想不通,这人活了这么久,眼里恨了这么久,就为了今天这一死?最关键的是,这太监还说他可怜,真是古怪的很。
“他叫福气,林副统领要是想知道他的身份,要去内务府那边去查。”管事内监轻声道。刚才那福气的话说的太吓人了,他可不敢沾惹里面的是非。
林锦文听了管事内监的话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王顺等人转身离开了。内务府不是他能随便查的地方,这事还得禀告给皇帝知道才能有所行动。
他现在心里对这幕后之人隐隐有点想法,但不是很确切,有些地方还需要细致的琢磨琢磨。只是不管这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林锦文带着王顺等人拿着那死去内监的供词,回到了乾清宫。
去面见皇帝时,王顺主要要求一同面见皇帝。王顺的话说出来很顺耳,说是那太监死的太过诡异,他想为林锦文作证。
林锦文觉得王顺这人挺有意思的,便同意了。
皇帝一直在等着林锦文,他听闻林锦文折腾了半天终于折腾回来了,便忙让他进来了。
林锦文进入乾清殿后便巴巴的向皇上说起今天自己的收获,从他进入刑部开始,一点一滴详详细细的开始说。
王顺在一旁垂头听着,觉得林锦文虽然把在刑部的艰辛夸大了很多,整体上还是很实诚的。当然了,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对贺帆的小情绪和抱怨在里面,不过皇帝面前林锦文也不敢太扯,这点小情绪和抱怨应该不至于影响皇帝对贺帆为人的判断。
皇帝这几天心里一直不痛快,他儿子不多,就一个成年,周容又是他最近有点想培养的。结果现在又出现了这种事,他心里能高兴才有鬼。
林锦文说的这些和林松仁递上来折子里的内容差不多,但林锦文表情丰富,他听着还算顺耳。但在林锦文说道行刑司那个太监时,皇帝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等林锦文把那太监的话大差不差的说完,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他猛然拍了下桌子,林锦文吓得肩膀瑟缩了下,抿嘴巴巴的盯着皇帝不敢吭声了。
“真是岂有此理,把朕的儿子害成这番模样,临死还敢往他身上泼脏水,真是可恶至极。”皇帝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皇帝这模样,那太监就算是死了,估计也会被人抽尸。林锦文还真弄不懂那太监到底在想什么,心底有再大的恨,活着难道不比死了强?
皇帝说完对那太监的处置,然后指着王尽安道:“立刻去内务府查他是什么地方的人。”王尽安领命匆匆去了。
林锦文眨了眨眼,他觉得王尽安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太监既然抱着死去的态度说这话,身份上肯定做了一番处置,轻易不会被人查了去。如果真的被查出什么,那也只能是幕后之人心思太过阴险,想让他九族陪葬。
王尽安去了一刻钟,回来便把那太监的身份资料拿到手了。那太监原名刘忠,是罪臣之后。他祖父当年是史官,皇帝登基时,他曾写过皇帝皇位不正。被皇帝要求改写,他祖父不愿意动笔,结果全族被灭了。
当时刘忠还年幼,懵懵懂懂的便没有被杀,被送到宫里当了个小太监。
刘忠在宫里便入了恭房,一开始很受委屈,是最下等的太监,人人欺辱。皇帝一开始还记得他,毕竟被自己灭九族了,后来皇帝弄出来的事多了,时间久了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至于刘忠后来怎么入了兽房,那上面简单的写了一句,是贤妃把他调过去的。当年贤妃正受宠,调一个太监入兽房也不是什么大事,贤妃自然是可以直接做主的。
内务府已经换了几个总管了,好在有这久远的一笔,要不然查刘忠这个事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最后说不定还会是死无对证。
皇帝死死的盯着贤妃二字,然后狠狠的把东西摔在地上。
林锦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贤妃,好一个贤妃。”皇帝冷哼一声道:“这是布置了多久的事?这怕不是要对付周容,而是要对付朕吧。大皇子生是被这个恶妇给教导坏了,真是可恶。”
“王尽安,传朕旨意,立刻把贤妃软禁在宫中,即日起宫中事宜由齐妃、淑妃偕同柳贵妃主持。”皇帝这话一出,林锦文就知道,贤妃完蛋了。
皇帝现在没有证据仅凭一份资料就把贤妃软禁了,等真的有了证据,怕是直接要杀人的。
贤妃被软禁,这在后宫是一件轰动不小的事,没人知道贤妃到底怎么惹怒了皇帝。王尽安传下圣旨时,安昭仪正在贤妃宫中,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呆了。
王尽安对安昭仪还算客气,恭恭敬敬的请她带着五皇子离开。
贤妃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了,她惊疑了一下,便对安昭仪稳稳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怒了皇上,妹妹不用担心,回去吧。皇上即便是要治罪,也会让我明明白白的。大皇子这几天在养伤,这些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贤妃说这话有两个意思,一她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皇上,但皇帝那里应该没有她的把柄,所以她让安昭仪不要担心,总之皇帝要治她的罪,也要有确凿的证据,也会让她开口对质的。
同时她又刻意提起了大皇子,是在暗示安昭仪,让她联系周瑞去皇帝那里打听消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昭仪点了点头,带着周康匆忙离开了。对这些王尽安只装作看不到,皇上毕竟没有直接把贤妃打入冷宫,想来还是有所顾虑的。
周瑞得到消息时,第一时间就入宫前来求见了。
皇帝本来不想见他的,可是周瑞跪在殿门口不起身,皇帝最终还是见他了。
周瑞见了皇帝便跪下诚惶诚恐道:“父皇,不知母妃怎么惹父皇生气了,还望父皇恕罪,儿臣愿意带母妃受过。”
如果这事真是贤妃做的,那也是为了周瑞。皇帝现在是看到周瑞就烦的很,他鼻子哼了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身在宫外,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吗?”
周瑞垂着脸道:“母妃关押,对儿臣来说是天大的事。如果连这点都不清楚,那儿臣岂不是大不孝,还望父皇明察。”
皇帝看着周瑞,突然冷声道:“朕让林锦文去查兽房之事,查出是周容有意在兽房放药,这事你怎么看?”
“什么?”周瑞愣了,满脸惊讶:“四弟在兽房放药?”他后面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这是傻了吗。不过这话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那脸上却写满了这句话。
皇帝看周瑞神色不那么做假,心里好受了一点,至少贤妃做了什么,周瑞是不知道的。
周瑞这时也反应过来皇帝这话的意思,他挺直身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帝道:“父皇怀疑这件事和母妃有关?”
“你是在质问朕吗?”皇帝心底刚刚熄了点的火气,因周瑞这一句话又起来了,他怒声道。
周瑞对皇帝发怒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身体一软有弯了下去:“儿臣不敢,父皇,儿臣最近做事不够稳妥,母妃一直在约束宫中之人,避免他们惹出什么事端连累儿臣。父皇若是对母妃有所怀疑,那就请查证,还望父皇着人查明,还母妃清白。”
周瑞说前面这话时,还有些小心,说道后面已是信誓旦旦的表情。
看他那模样,是完全相信贤妃是无辜的。
皇帝看着周瑞,周瑞眼睛里也有些害怕,但还是抿着嘴倔强的和他对视着。皇帝闭了闭眼道:“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的,你先退下吧。”
周瑞还想说什么,皇帝高声道:“够了,退下。”
周瑞不甘心的离开了,临走他恶狠狠的瞪了林锦文一眼。他可听到,皇帝说的是林锦文查这件案子,周瑞心中不由的认定是林锦文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
林锦文被周瑞瞪得一脸无辜,他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明明没有落井下石,黑锅还得背。
周瑞走后,乾清殿又陷入一片静默之中。皇帝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许久后他道:“锦文,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锦文老实道:“皇上,卑职也不知道。”里面牵扯的人太多,关系又太复杂,年代太久远,他还真不知道。
“朕还以为你会咬定是大皇子干的呢。”皇帝没想到自己会等来林锦文这么一句话,不由的问道。
林锦文忙道:“皇上,卑职的确不怎么待见大皇子,前两天还和他打了一架,但卑职做事也是有原则的,不能就这么冤枉大皇子的。”
“没看出,你还有这气节。”皇帝挑眉讶然道,林锦文点头把这话当做夸奖。
“那四皇子呢?”皇帝想了下又问道。
“四皇子?”林锦文愣怔了下,认真想了想道:“皇上,卑职又不是傻子,那个什么福气说的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那话一听就是在话说八道。什么喂老虎药,那老虎追人跑,难道是认药的?卑职是不信他说的那些话。四皇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已经够可怜的呢,还要被人编排,实在是可恶。皇上,他还说卑职可怜呢,好多人都听到了,卑职怎么就可怜了,卑职看他才可怜呢。”
皇帝看了林锦文一眼,然后他错开眼道:“连你都看出来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说,林锦文也一脸疑惑。周容有没有亲自去过兽房,那是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那太监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周容真的去过?
皇帝心里也有同样的念头,他想了想朝王尽安招手吩咐道:“去查查四皇子出事前,到底有没有去过兽房,此事务必查清楚。”
王尽安忙道了声是。
“等等。”王尽安刚走了两步,皇帝猛然坐直了,他道:“你再去问一下黄兽医对研究的怎么样了,要是没有进展,朕要他的脑袋。”皇帝对那老虎可是上心的很,还专门给它找了个兽医照料。
王尽安领命后等了一下,看皇帝实在是没有其他交代了,便领命而去。
王尽安回来时,身边还带了黄兽医。
黄兽医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有御医那么有精神,看着皇帝也是满脸惊惧。
看他准备颤巍巍的行礼时,皇帝不耐烦的道:“起来吧,怎么样了?”
黄兽医颤声道:“那物为何追着四皇子跑,老臣已经解开谜底了。”
“为何?”皇帝坐直了身体道。
“那物死了几天,身体内外还留有淡淡的香味,老臣想了许久都想不通,今天终于想明白了。”黄兽医说道自己的专业领域,对着皇帝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他絮絮叨叨了一通,在林锦文听来其实就是一句话,那老虎吃的食物里被人常年放了药。时间长了,老虎的口味刁钻,只追那些身上有药味的猎物。这就是为什么皇帝想看老虎追梅花鹿,它就只追梅花鹿,皇帝想看老虎吃羚羊,它就只追羚羊。
不是皇帝有威严,而是有人刻意把它养成了这样。按照黄兽医这话,周容身上应该有药味,才引得那虎只追他跑。
“这事你刚刚才想出来?”皇帝听了黄兽医的话冷声问道。
黄兽医浑身一抖,扑腾跪了下来,还未说话,泪水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