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顾轻临在房内胡思乱想,那厢林锦文正在外面接待客人,等客人吃喜宴吃的差不多了,他身边被人围着恭喜。恭贺之下避免不了敬新郎官酒的,林锦文的酒量也被带来了,加上这古代的酒比后世有劲儿的多,他喝了那么几杯头就高了。喝醉酒的人有意识是清醒的,但管不住自己嘴的,也有喝得什么都不记得的。
林锦文每次醉酒,他意识都很清醒,也能管得住自己的嘴,但他极不喜欢醉酒的感觉,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是避免不了的。但想到今天这种场合,林锦文又忍耐下来了。到底是自己人生最为紧要的喜事之一,他如果在这种场合冷下脸,硬着头一点不喝,众人不会拿他如何,只是场面大抵是有些不好看的。
成亲宴上,这些不愉快自然是能避免就避免的。不过林锦文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明知自己不行还硬要抗到底的人,他端着酒杯望着众人,只说自己不能多喝。而后没人敬来的酒,他都喝上那么点点。好在别人不在乎林锦文如何,但林松仁的官职在那里,一般人都要给他点面子。
当然也有那些权贵世家的公子少爷,平日里和林锦文玩在一起的纨绔,非嚷嚷着让林锦文喝。对这样的人,林锦文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这人的脸皮都是自己挣得,给脸不要脸的人林锦文同样不会给他脸。
气氛有些僵持时,王尽安来了,他不但亲自来了还带了礼品。王尽安在众人复杂目光中,说是皇帝知道今日是林锦文大喜之日,特意派他前来恭喜林锦文新婚的。
王尽安这一出场,场面顿时一变,众人看林松仁和林锦文的目光更加不同了。林松仁在官场这么多年了,本来脸皮早就练就成了不动声色的,皇帝突然来这一出,他也有些惊讶。不过那惊讶之色也就一闪而过,随后他便拉着林锦文朝皇宫的方向抱拳谢恩了。
林锦文在王尽安笑眯眯的问他能不能来一杯喜酒,沾沾喜气儿时,林锦文自然好声道:“这是自然。”
林锦文亲自给王尽安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王尽安喝下后又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便笑意盈盈的离开了。王尽安心里清楚,自己在这里的话,前来喝酒的众人会不自在的,所以一杯喜酒下肚正好。但他来过,不管是走过场还是皇帝真心看重林锦文,至少后面没有人敢怎么给林锦文敬酒了。
这一顿喜宴后面众人虽说仍旧是谈笑风生,但心底各有想法,倒是比一开始克制了很多。当然,也有官员,明里暗里套林松仁的话,就想知道林锦文到底做了什么,在皇帝跟前这么得脸。
林松仁对这些话里的陷阱充耳不闻,他心里清楚的很,林锦文什么都没做。如果非要硬扯上什么关系,那也是出了林锦文和顾轻临的丑事,他差点把林锦文给抽死。
林家的酒宴散会后,已经很晚了。林锦文浑身酒气,是被两个小厮扶着进新房的。房内,顾轻临的姿势同他离开时一样,直愣愣的坐在床上,似乎没怎么动过。
林锦文进了房间便站直了身体,他眼神比着往日有些迷离,不过并没有醉,至少头脑很清晰。林锦文让送他回来的小厮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房内除了豆蔻外,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水灵灵的婢女,一个白净的哥儿,都在顾轻临身边站着。
林锦文知道这是顾轻临带来的人,所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看向顾轻临。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顾轻临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林锦文微微一愣,知道这是饿的。顾轻临眼神微动,而后目光微垂半点情绪不露。顾轻临身边的婢女玉竹和小哥三七偷偷相互看了眼,都有些忧心。
玉竹暗自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姑爷,少爷肠胃虚弱,许久没进食有些受不住了,并非故意失礼的。”
林锦文在电视上看过古人成亲,知道这妻子一般都会等新郎官在外喝过酒来才会一起吃东西的。他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东西都没热气儿了,想到顾轻临从来到现在已经这么久没吃东西,吃这些凉的肯定受不了,便看向豆蔻道:“让厨房送些容易克化的东西来,再让人送桶热水。”
豆蔻轻轻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玉竹和三七都松了口气。他们本就一直服侍顾轻临的,跟着顾轻临来林家时已经打探过了,林锦文厌恶小哥,尤其是顾轻临这样面容的。他们一直担心林锦文会在新婚之夜借题发挥给顾轻临没脸,那以后顾轻临在林家处境会更加尴尬,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过关。
吃食和热水是同时送来的,吃食是粥和点心,还有几盘可口的小菜,林锦文看着跟一座雕像似的顾轻临缓声道:“你先吃些东西,我浑身都是酒气,先去洗个澡。”
这话林锦文觉得很自然,听在旁人耳中却是有些暧昧的,顾轻临放在宽大喜服袖中的手因这话紧了紧。合欢这种听起来很美好的事,在他记忆中却满是疼痛。他一直以为林锦文今晚不会睡在新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顾轻临很快把那些东西抛之脑后了,他今天一大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人已经饿得不行了。不管如何,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事。
房内很寂静,一人在屏风后面沐浴,一人在默默吃东西。
等顾轻临放下筷子时,林锦文也穿着里衣出来了。林锦文其实也有些尴尬的,他也不想这样,不过在他成亲前,他特意了解了下这成亲事宜。知道新婚之夜,丈夫不在新房过夜就是对新人最大的侮辱,日后这做妻子的也会被下人看不起的。林锦文对顾轻临没什么感情,两人结合也是被逼无奈,但能给顾轻临的他都会给到位的。
林锦文随意擦拭了下头发,然后坐到顾轻临身边,他明显感到顾轻临浑身骤然绷紧了,他只做不见。他拿起酒壶,往两个精致小巧的玉石酒杯中倒酒。而后自己端了一杯,又亲自端起其中一杯递给顾轻临道:“喝下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
顾轻临望着说这话的林锦文眸子微动,现在的林锦文给他的感觉和往日十分不同。往日的林锦文看人时眼睛都长在头顶,是高高在上的。顾轻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这样的林锦文明显是被人养成了这性子,改不了的。
而现在的林锦文却文质彬彬的,说话十分得体,顾轻临甚至能从他那话里感受出一丝温和的味道。不过这也是表面的,因为他还能从林锦文眼底深处看到这人的冷漠。
温和有礼只是林锦文用来掩盖自己冷漠的面具罢了。这样也好,顾轻临伸手接过酒杯,他来林家也是因为情势所逼,如果能和林锦文和平相处,那是再好不过了。
林锦文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顾轻临是个聪明人,也很出乎他的意料了。两人相互挽着,默默喝下合卺酒。
酒下肚,林锦文把酒杯放下,然后对着豆蔻等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豆蔻是林锦文房内的,自然是最听话的,行礼便离开了,三七和玉竹则有些犹豫,顾轻临开口道:“下去吧。”两人这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等人走后,林锦文站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疼。他忍住想伸懒腰的冲动,对顾轻临:“歇息吧,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轻临有些看不懂林锦文了,他们在两个这种情况下匆匆成亲,说句难听的,即便不睡在一起,别人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即便是睡在一起,别人心底也清楚两人之间的矛盾与隔阂。
他和林锦文之间的阴差阳错,他知道不是林锦文的错,也不是他的错。但每每回想起来,心底还是难受,好在他有怨恨的目标。现在林锦文愿意给他做脸,不管是为了补偿还是为了所谓的面子,顾轻临还是接受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在林家过着艰难无比生活的心里准备,现在有了捷径,他自然愿意走捷径的。当然,他心底也会防备林锦文这么做是有其他企图,例如是为了他的嫁妆,又或者是想先麻痹他,然后给他一重击。
床上铺着红被,被子下面是寓意极好的枣什么的。顾轻临躺在最里面几乎挨着墙了,林锦文躺在外面挨着床梆,中间有很宽敞的距离,能再躺下一人。
林锦文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明天还要早起,睡吧。”他是真的累了,身上还有些疼,能早点睡着是最好的。
顾轻临没有吭声,林锦文也没有再说话,没过多久,林锦文绵长的呼吸响起来。
顾轻临背对着林锦文,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心底紧绷的那根弦因林锦文比想象中好太多的态度松了一分,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轻临终于闭上了眼,慢慢睡着了。
等顾轻临睡着后,林锦文睁开眼,在明亮的红烛中他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