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照顾

魏沉璧盯着她后颈的位置, 入目便是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雪白——

不知怎么回事, 明明面前这人的信息素还是那种介于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区间,但看见那雪白的肌肤时, 魏沉璧莫名其妙地咽了下唾沫。

她往旁边看了看,去看人行道外边的车水马龙、看两旁随着日光倾泻而来的树木投影,就是不去看江静影, 好像对方后脖颈肌肤是什么她不能看的绝对领域似的。

魏沉璧清了清嗓子, 同她道:“说什么呢,大家都是a,别闹。”

江静影听了她的话,回头去看她, 见魏沉璧好像真对“咬自己”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兴趣, 幽深的黑眸里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于是便收回了目光。

仿佛先前什么都没说过那般,江静影扬了扬下巴:“走吧。”

魏沉璧脑子还没跟上,身体已经反应了过来,随着她往自己家而去,一路上哪怕不刻意落后,只要转头说话, 就能看见江静影的后颈。

雪白,莹亮,如果出现一圈牙印……

打住!

魏沉璧在心中暗自惊诧, 反省自己:

单身久了, 连看个a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魏沉璧低头去看路边的小草,那是种下的绿化带里的草坪,四四方方、一块一块的种植痕迹还在,一看就是新的还没长齐整。

之前因为回家的路比较偏僻,魏沉璧哪怕一开始和其他的同学同行,最后也会只剩她一个人,所以她很早就养成了走路的同时看风景的习惯,连这条路上哪天树丛里多了一株开花的栀子也门清,如今她看着新种的草坪,突发奇想跑到边上蹲下,仔细动了动鼻子。

浇灌过的土腥味混着青草的淡淡香味一起钻入鼻子里,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日头太盛,草叶子都蔫蔫的,哪怕有微不足道的一点浅香,也和江静影身上的不同。

江静影大部分时候是心情平和的,信息素味道就像是初晨还挂着晨露的草场,日光和露水浇灌出的碧绿草根细细密密,齐齐奏出令人心旷神怡的一支春曲。

前边儿。

江静影走出几步远,发觉身边的人没跟上,不由好奇地回头看了看,发现魏沉璧竟然蹲在路边,盯着地上不知在看什么。

她倒退两步,居高临下地看去,看见了一株藏在草叶里的、悄悄绽放的白色小花儿,不知怎么心情就明媚了起来,语气温和地问她:

“在看什么?”

魏沉璧抬手拨了拨一根草叶子,被那草茬儿不轻不重戳了下指尖之后,起身对她摇头,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遗憾:“这草味道不新鲜,一点也不好闻。”

江静影听得有些好笑——

魏沉璧又不是羊,怎么还挑起草的品质来了?

她眼中的笑意被魏沉璧捕捉到,却让对方以为自己那莫名的心思被窥中,无端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恼意,一股脑越过她,在前面越走越快。

江静影看着她的背影,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追了上去,偏过脑袋问她:“那好闻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魏沉璧瞪她。

“不知道!”她硬声硬气地回答。

江静影却莞尔,左手扯着书包背带的带子,莫名捏了捏末尾那双重缝合的角,明明背对着夕阳,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就是落满了光。

她仿佛没察觉到魏沉璧在心中勒令她逼嘴,语调微扬,凑到魏沉璧的跟前,缓缓道出:“我的信息素味道就很好闻,你不是知道吗?”

魏沉璧脖颈微红,咕哝着骂她:“不要脸……”

江静影佯装没听清:“嗯?”

魏沉璧咬了咬后槽牙,纠正自己方才的那句话:“我说,你太自恋了,没有a会觉得另一个a的信息素味道好闻。”

江静影扬了下眉头:“是这样吗?”

魏沉璧:“……是!”

江静影神情里露出点儿失落来,重又直起身子看前方的路,却在魏沉璧没注意到的时候,转头看着另一边,悄悄地扬起唇角。

无论什么时候,逗小朋友都让她心情愉悦。

有的人一面说她自恋,一面又偷偷地蹲在路边,对比她的信息素味道和草坪哪个好——这也未免,太可爱了点。

她恨不能这读书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好让她把魏沉璧这样珍贵的年少时光,在记忆中烙得更清晰一些。

随着对方走了一段路,江静影忽而见到一排超市,朝旁边偏了偏头:“沉璧。”

魏沉璧语气奶凶,怕她又要开自己的玩笑,或是做出些不合时宜的邀请,登时有些防备地看着她:“干什么?”

江静影暗暗哭笑不得,面上却稳住了,认真问道:“你爷爷奶奶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魏沉璧愣了一下,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赶紧回答:“没有,你不用买东西的。”

江静影笑了笑,莫名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而后拉住魏沉璧的手腕,带着她往商店的方向而去:“好的,那我请你喝柠檬茶吧。”

魏沉璧稍一迟疑,已经顺着她的力道一块儿进了商店——

最后还是左一箱牛奶、右一箱糕点地出来了。

……

魏家。

魏沉璧刚一回家就丢下了书包,利落地挽起了袖子往厨房而去,从普通话切换到家乡话格外顺溜,“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今天我又带了朋友,前两天来过的!”

江静影用脚将魏沉璧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挪回来,在鞋柜边缘归置地整齐稍许,抬头见到拄着拐杖站在厨房门口的奶奶,对她笑了笑,用普通话道:

“奶奶爷爷晚上好,我又来打扰了。”

说话的同时,她换好了拖鞋,朝着客厅中央的那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玻璃茶几走去,把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魏沉璧的奶奶如今眼睛还很好,隔了那么老远的距离,也能瞧见她手里提着的东西,于是有些着急地拄着拐杖往这边来:“哎哟,小同学怎么还带了东西来,这么客气,我们家都没什么拿得出手招待你的……”

奶奶是真有些着急了,恨不能健步如飞赶到她的跟前,把礼物塞回她的怀里。

江静影担心老人走不稳,哪怕这屋内的水泥地被刷的格外平整,她三两步上前,扶住了奶奶没握拐杖的另一边,语气放慢、安抚道:“奶奶,我这就是一点小心意,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您别有压力。”

“何况我跟沉璧在学校里玩的很好,平时也很受她照顾,给您和爷爷买些小礼物也是应该的,您不用跟我客气。”

她声音温和下来,像是平时哄魏沉璧的时候那样,竟也取得了意外的效果,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嘴没有想象中的笨,居然能把奶奶逗得眉开眼笑。

等江静影扶着老人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她还研究了一下魏沉璧家里的电视怎么开,替老人跳了个电视剧来放。

再一抬头时,魏沉璧正举着锅铲,半身探出厨房,望向这个方向,似乎有些好奇江静影和自己的奶奶相处如何。

江静影见她看来,问了她一句:“厨房要帮忙吗?”

魏沉璧晃了晃锅铲:“不用不用,我和爷爷就能忙过来了,对了,爷爷刚才说冰箱有新买的苹果,你要吗?”

江静影起身朝她的方向走去,点了点头:“好。”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魏沉璧眼巴巴地看着她,目光亮闪闪的,把江静影看得略一怔:“……怎么了?”

感觉魏沉璧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魏沉璧摇了摇头,往旁边又让了些,只同她道:“冰箱在这边,你吃完告诉我这苹果好不好吃。”

……

一个多小时后。

晚饭正好做完,魏沉璧解下围裙,往客厅的方向而去:“开饭了!”

她行到客厅前,恰好见到桌上放着的一盘切得错落有序的苹果果肉,上面零星扎着几根牙签,大小正好合适成人一口送入,奶奶在江静影的旁边,一手握着江静影的手,另一手扶着扶手,对孙女眉开眼笑,眼角笑纹一并露出:

“这苹果是小影刚才切得,你也尝尝。”

魏沉璧听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明明是她的奶奶!为什么就做了个晚餐的功夫,江静影就把她奶奶拐走了?!

听听这话里的亲热程度,不知道以为今晚来家里做客的是她魏沉璧!

她心中咕噜噜冒着酸水,江静影却用空余的另一手,捏起个牙签,将苹果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魏沉璧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酸酸甜甜的汁液随着生脆的果肉一块儿送入唇齿间。

正是她最喜欢的那一口苹果。

哪怕魏沉璧不开口,江静影也看出了她很喜欢这苹果的味道,当即笑了笑,同她道:“走吧,吃晚餐去,上回你做的炒饭就很好吃,这次味道应该更不错。”

魏沉璧被她捧得通体舒畅,登时得意洋洋地回道:“那是。”

江静影也回头将奶奶扶了起来,等着老人慢慢去餐厅的时候,魏沉璧站在另一侧,看了看她,生出一点儿奇妙的感觉来。

明明这只是江静影和自己家里人见的第二次——

为什么觉得她好像已经在自己家里待了很久一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江静影时刻能被她的动静引去注意力,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好整以暇地对视回去。

最终依然是脸皮薄的魏沉璧率先落败。

……

晚餐是普通的家常菜。

但魏沉璧做菜认真用心,哪怕只是简单的一道上海青,里面都铺了一层碎碎的皮蛋,和着蒜末淋了一层热油,菜肴的味道层次很丰富。

江静影吃得意犹未尽,爷爷在那儿跟奶奶用家乡话小声聊着什么,因为他不会普通话,所以也不敢随意和魏沉璧的朋友搭话,但还是用动作热情地让魏沉璧多吃一些,顺便让她翻译一下自己那些诸如“不要客气”、“把这当自己家就行”的话。

江静影自然礼貌谢过,她以前是听不懂魏沉璧家乡话的,后来嘛……

她硬生生去附近的大学城里找了专门研究这门语言的教授学习,如今虽然说得不太好,但论家乡话语法水平,江静影能吊打十个魏沉璧。

正用勺子慢慢搅和着过烫的汤,魏沉璧在桌底下用脚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

江静影动作骤停,勺子差点磕在碗边上,转头去看她,带着稍许诧异,似是没料到她还有这小胆子。

魏沉璧不知她所想,凑过来小声问她:

“哎,你说就我这水平,以后我去当个厨师怎么样?”

江静影捏了捏鼻梁,她倒是支持魏沉璧的一切想法,只是:“班主任要是知道你用重本的分数去报三本职校,大概会疯掉。”

魏沉璧看了看对面的两个老人,想到他们对自己的期盼,撅了一下唇道:“疯掉的也许还不止老公主……算了,我还是报别的专业吧。”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江静影就顺势往之前的事情上去延伸:

“你喜欢什么专业?”

魏沉璧认真思索了好久,显然高中时期的她对大学那五花八门的专业还是知之甚少,能想到的用一个指头都数的过来,何况还只限于文科。

好半晌之后,才听她嘟囔:“嗯……考古或者是历史吧?我还蛮喜欢历史的。”

江静影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自己高考那一年的一本分数线,包括自己和魏沉碧的成绩——

如果她没记错,虽然魏沉璧的分数不足以进入国内最好的那两所学校,但是稍逊一筹的、并且也是老牌名校的其他考古专业,她的分数线是达到了的。

魏沉璧高考的分数并不低。

当年班上第一名是江静影,第二名就是魏沉璧,对方只比她少了十分,她当时是全省前十,魏沉璧也差不到哪儿去。

江静影心念一动,问出那句假设:“有什么情况,能够让你放弃考古,然后选择去当明星的吗?”

魏沉璧用一种“你怕不是失了智”的目光古怪的打量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对要自己当明星哪来的执着,然而江静影的视线实在执着,最后魏沉璧只能随口打发一句:

“有一种情况——”

她在江静影的注视下,慢吞吞的说出后半句:“我报-复社会。”

江静影:“……”

由于魏沉璧本来就是个跳脱的、说做就要做的性子,一时间江静影竟然无法判断出她的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她努力想为魏沉璧当时的选择找到借口,拧着眉头想了想,又问道:“你家里人都同意你学考古吗?”

“我是说……你父母。”江静影低声补充了一句。

魏沉璧听她提起自己的父母,原本跟她聊的时候周身情绪还挺放松,如今倏然有些不悦,眉头都皱紧了,唇线也是微微往下抿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面无表情道:“我爱选什么专业是我的事,他们难道有本事不经过我同意改了?”

听她这话,江静影脑海中有灵光骤然闪过!

她闭了闭眼睛,记忆飞速倒带,追溯到她高中的时候。

最终确认志愿的那天。

班主任敲着黑板,目光从最后一排扫过,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高考志愿是影响大家一生的事情,希望大家谨慎做好选择——”

“同时,也要和家里的父母做好沟通工作,不要自己一意孤行,免得以后害了自己。”

当时的江静影头也不抬,以为这只是班主任拿历届学生的例子来告诫他们。

如今想想……

是不是在志愿填报之前的某一天,魏沉璧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恰在此时——

魏沉璧见她闭上眼睛,一副认真思考什么样子,不由歪了下脑袋,忍不住自我吐槽了一句:“我觉得我应该不可能这么想不开吧,毕竟……我这样光有脸的类型,一看就是要糊穿地心的啊。”

江静影睁开眼睛,正好听见她这句话,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无奈,这人哪怕要自我否定,也不忘先自恋一把颜值。

只是,魏沉璧日后的模样,确实也对得起她这份自恋。

江静影慢慢摇了摇头,同她道:“如果你真的选择了那条路,你会做得很好。”

魏沉璧笑出声来:“你到底对我哪来的信心啊?”

江静影没再吭声了,捏着勺子,将碗中已经凉快稍许的汤一口一口喝完。

……

饭后。

江静影试图帮忙洗碗,被魏沉璧和爷爷拦住了,魏沉璧把她推到沙发上按下:“球球你了,江大学霸,给同辈一条活路吧——”

“你要今晚把碗洗了,我爷爷可能要把我赶出家门,转而认你当宝贝孙女了。”

江静影眼中闪现无奈,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坐下。

等到魏沉璧收拾完餐桌,洗碗、出门丢厨余垃圾再回来之后,客厅已经没有了江静影的身影。

唯有头发花白的奶奶坐在那里,冲她笑眯眯道:“小影去洗澡了,趁着你爷爷晚上开好的热水器。”

家里用的是储水式的热水器,每次洗澡都得等里面的水烧好,否则一旦什么都不知道进去了,脱了衣服只能在里头嗖嗖吹冷风。

魏沉璧登时跟奶奶撒娇,往沙发上一躺:“那水不是你和爷爷洗的吗?天呐我感觉我不是你亲孙女了奶奶!你怎么对她那么好!”

奶奶对她招了招手,小声跟她说:“我看得出来,你这个同学是真的没有嫌弃我们老骨头,她人很好的,还是你们全班第一,是不是?”

“你以后要对人家好一点啊,沉璧,要跟她一直很好。”

魏沉璧看着老人眼中的笑意,喉咙动了动,转过头去,别扭地应道:

“我知道。”

……

浴室。

江静影洗完澡出来,察觉到自己的体温有些不太对劲,凭借着记忆迅速地去到了魏沉璧的房间,她记得这人把抑制剂放在房间书桌上来着。

十多分钟后——

魏沉璧上楼来,敲了敲门:“洗完了吗?你好慢啊,学霸。”

浴室门被她敲开,里头稍热的气息往外飘,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徒留淡淡的青草香味。

比先前浓郁一点点。

想到校医说的对方信息素失衡,魏沉璧不由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顺着信息素的味道去屋里找人:“江静影——”

屋里的灯开着,单从门缝里看不到这人在哪里。

魏沉璧刚一推开,走进两步,下意识地反手关门,免得屋里的信息素味道飘出去。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有道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

随着那浓郁的、风雨欲来的草叶味道扑来,她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节奏在自己的后颈上来回流连,不禁咽了下口水,小声喊:

“江、江静影……你怎么在门后边啊?没事吧?”

江静影之前是太热了,想冷静一下,怕在床铺里面再待,自己的思绪也跟着跑歪,只好在门后面贴墙站着,结果谁知魏沉璧就这么进来了。

她想控制住自己都难。

深呼吸了好几次,江静影低声开口,叹气似的:“有事。”

说话间,她再一次抬手用指尖揉上了魏沉璧的后颈,顺着她腺体的位置来回按压,就好像下口之前想先确认这食材的品质似的。

魏沉璧被她的信息素染得莫名口干舌燥,一动不敢动,生怕惊起身后这人的征服欲,背对着她强撑着提醒:

“这是在我家,你冷静点。”

“你之前还跟奶奶说过的,我在学校照顾过你,你你你……要不我还是打急救电话吧?”

话到最后,她还是有点儿崩溃。

为什么这人总是动不动就拿信息素压她呀!怪她没在发-情期,信息素比不过吗!生气!

魏沉璧又气又委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生怕江静影不讲理地咬下来,到时候她就要成为史上最丢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第一个被a标记的a。

结果——

她只听见江静影重重呼出一口气。

而后,身后那人竟然艰难地松开了手,转而走到了她的跟前,拉下了衣领,神情还是淡淡的,湛黑的眼底有不知名的欲-望闪动,竟似水光。

那一刹那,面前的人有说不清的风情。

魏沉璧一怔,就见江静影拉着衣领,对她挑了下眉头,开口道:

“不想被我咬的话。”

“就劳烦你过来再照顾我一下——”

她脖颈修长,黑发披散下来,仿佛鸦羽,黑与白交错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魏沉璧瞧着她点的后颈位置,一时间有些恍惚地想:

这……怎么最后还得照顾到床上啊?

江静影见她久久不动,声音里带着低哑,催促道:

“快点。”

她的语气满是隐忍:

“我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