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香味

察觉到旁边那个小演员的目光, 魏沉白也对她弯了弯唇, 听见导演将人喊过去讲戏的声音, 便随意地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腰,动作亲昵地仿佛她们关系很好。

江静影莫名奇妙被她伸手先掐了屁股,又偷偷地摸了腰, 心中满是雾水,不知自己在这个世界跟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能将这份探究暂且压下, 往导演那边去。

“张导, 王导。”

这部戏是小成本制作,导演统共就俩, 一个姓张,一个姓王, 王导负责拍摄,单纯的是个直性子, 虽然拍戏的时候发现演员状态不好说话比较冲,但剧后对工作人员态度都很好。

好在江静影和魏沉白一个是跑龙套的、另一个干脆连演戏经验都没有,所以也都没在意这点。

江静影走到导演身边, 听见他问:“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不是科班出身,但你也是当过两年龙套的, 基本的喜怒哀乐你应该会啊, 怎么尖叫……叫的那么假?”

“你看我给你示范一个——”

王导说着就将眼睛瞪圆如铜铃, 惊恐地喊出了一声:“啊——!”

江静影:“……”

道理她都懂, 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人生中遇见任何事情, 都暂时将自己的情绪和反应压下,争取冷静处理了。

尖叫这个词……怕是和她不搭边。

因为剧本过于单薄的缘故,王导也没什么好同她讲的,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打开,随便调出一个恐怖片视频,举到江静影跟前,同她道:

“来你看看这些片子,找找感觉。”

江静影眼见着屏幕里少了半个脑袋,鲜血啦茬的脑袋瓜里流出来不知是脑浆还是白色咀的玩意儿,登时脸色就一白。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借了导演的手机,在短暂停顿的这点时间里,回到自己助理身边坐下。

直到将视频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江静影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衰弱了,揉了揉太阳穴,瞧见助理的样子,半晌才想起来问什么:

“对了,那边那位……老师……”

江静影还不大知道魏沉白的名姓,于是刻意模糊了一下,小助理看着她被恐怖片吓得唇色暗淡不少,只以为她这是想找自己打听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便开口道:

“您说的是魏沉白老师?您今天第一次来剧组,可能不太了解,她是先前导演找不到人了,在外头街上随便逮来的,因为她的长相很符合另一个女主的样子。”

这个《18号公寓》讲的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江楠,因为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学习,特意搬出了学校,谁知道却偶然入住了一栋非常特别的公寓,而后第一天就被里面的灵异事件吓到昏过去。

等她醒来,发觉自己居然好端端地躺在房间里,公寓那个格外漂亮的老板娘坐在旁边一面拿着小风扇吹,一面笑着问她:

“屋里的空调昨晚坏了吗?我大早上起来怎么看见你睡在我们走廊门口——要是被其他的租客看到了,还以为我虐-待顾客呢。”

江楠看着这个美的出奇的老板娘,不由同她说起自己昨晚的经历,一会儿说镜子里闪过黑影,一会儿又说屋里灯泡忽明忽暗。

老板娘对她笑着摆手:“这房间的镜子好像是有点儿模糊,我让人给你换一面,灯泡也是用太久了接触不良。”

江楠死活不信,老板娘见她害怕不已,只能勉为其难地陪她在这屋里睡一晚上,当晚风平浪静——

但江楠后来却慢慢发现了老板娘的不寻常之处。

而魏沉白,饰演的就是这么一个漂亮到让人第一眼就为之惊艳的老板娘。

镜头里照出来的人本来就比不得真人的美,拍戏、电影、视频皆如此,可这魏沉白好像白骨修炼成的精怪,魅力从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哪怕江静影并不拍戏,也能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意识到,她的模样落在镜头里,应当也是最完美的。

……

从对方的演戏模样中回过神来,江静影慢半拍地试探了一句:“这位魏老师好像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她想,既然这位是自己身边的助理,按理说会比较了解自己平日的生活状况,那从这里入手打听自己和魏沉白的关系准没错。

小助理听了她的话,看了看远处的魏沉白,拧了下眉头,迟疑着道:“没有……吧,不过这么好看的人,以前小姐家里倒是来过,就是江先生的新公司选址的时候,特意请了‘安南魏家’来看过一次,当时那个魏家的大小姐——”

“唔,好像也不对,他们这些高人都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和魏老师这也不太像,或许魏老师是那个魏家的亲戚?”

江静影得了一堆消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蓦地转了下话题:“小姐?”

小助理立刻有些懊恼的样子,配合着她说道:“江老师,江老师——”

“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毕竟您演戏的经验都是看朋友看来的,万一导演……”小助理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江静影面上随意安抚了两句,心中却已明了自己的人设:听起来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因为好奇,假装是个龙套偷偷跑出来演戏的故事。

“小江老师?”王导见她拿着手机看了半天视频,找了许久的状态,不由提醒了她一声。

江静影立刻起身过去。

没办法了,死就死吧。

……

另一侧。

魏沉白眼中带着笑意,始终用目光不经意地追逐着江静影的位置,也在跟自己临时抓来当苦力的助理小鬼打听:

“那边那个……嗯,小江老师的资料,我今晚就要知道,明白?”

助理对她又惊又怕又无奈,以前见过的这些玄学世家的大人物哪个不是一身正气,对这些鬼怪们好的渡化、坏的暴力渡化,按理说自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因为过度疲劳猝死,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应该不会引起这些大佬的注意。

结果……

她活着在工作,死了还特么在工作,换了个老板,把她剥削的更厉害了。

小助理敢怒不敢言,只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明白。”

魏沉白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导演吩咐大家准备的时候,不紧不慢地往那边走。

大棚里的灯光映照得她影子轻微摇晃,却无人注意到这一点,除了魏沉白自己——

先前那道含着恶趣味的声音又悄悄地钻入她的耳廓:

“嘻嘻,我替你先试了试她的手感。”

“屁股很翘,很有弹性,摸起来非常不错,可以给五星好评。”

魏沉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斜睨着一眼自己脚底下的影子,忽而趁旁人没注意,略一抬脚,直接踩了下去。

“嘻嘻,我喜欢这种痛感,因为我看中你的猎物,所以恼羞成怒了?”

黑影丝毫不被她的动作影响,若不是这会儿人多,甚至想扭出一支海草舞作为嘚瑟的回应。

不远处的江静影忽而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

奇怪。

是因为这摄影棚里面的灯光被环境调暗了,对她视力不好吗?怎么她连看别人的影子都开始晃了?

还是自己太饿了,头晕低血糖?

……

就在江静影思考自己眼花缘由时,导演打板的声音再次响起:“第十四场第一镜第二次——”

“action!”

江静影又一次坐在了梳妆台前,拿起那莫名油腻的梳子,慢吞吞地沾着自己的头发。

魏沉白在镜头外准备出场,潋滟的眸光夹在众人的视线中半点不突兀,谁也没有发现她眼神中的灼热。

贪婪、渴望在其中,一览无遗。

甚至让她不自觉地又舔了舔下唇,却只是将难吃的口红味道吞吃入腹。

瞧见对方慢吞吞梳到第三下的时候,魏沉白眼中忽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忽而弹了弹——

镜子道具前。

江静影已经做好了看见里头再闪黑影的准备,还在思考自己到底怎么才能尖叫出来。

忽然间。

面前的镜子变得模糊,好像沾了一层厚厚的灰,连带着镜子里的她都变得不清楚了。

江静影还未察觉到什么,只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视力又出了什么问题……

下一刻。

镜面里灰蒙蒙的雾散去,尽头出现了一道带着血的身影,长发挡住了那人的眼睛,只露出那张血红色的唇,江静影眼见着镜子里的人一点点地冲自己挑起弧度。

好似灵魂都被这恐怖的东西给钉住了——

江静影的思绪突然当机。

极度的恐怖之下,她已经张嘴准备好的尖叫便梗在了喉间,不上不下,硌得她只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呃……”

随后,她的思绪骤然断裂,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往后倒去。

魏沉白恰到好处地出现,将人接到怀中,见到面前人冷淡的面容上渗出的薄汗,在心中微讶:

咦,这就吓晕了?

应该还没到重头戏吧。

“哇哦~你故意捉弄普通人,还把她弄晕了,你完了。”黑影在她脚底下偷偷地探出地面,戳了一下她的脚踝,又很快将自己拉平贴回去。

魏沉白听见导演的一声“卡”,瞧着江静影的样子,咕哝了一句:“我怎么知道她这么不禁吓?”

另一边。

王导和张导仔细看着镜头拍出来的江静影的反应,张导讪笑一句:“是不是又没过关?”

王导摸了摸下巴:“虽然没有叫,但是你看她这个瞳孔放大的反应,还有那被吓到叫都叫不出来的样子,还挺有演技的——”

“小江老师本来就长得一幅很高冷的样子,有点点女神范的高级感,要不让编剧改改吧,现在看来她这个样子好像比尖叫出来更符合。”

就在两位导演商量着这一个镜头过不过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江静影倒在魏沉白怀里半天没醒来的样子。

魏沉白也意识到不妥,万一真把这么好吃的一个小姑娘给吓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味道——

她温声细语地对怀里人喊道:“小江老师,这一幕结束了,您可以醒醒了。”

与此同时。

她托着江静影的脖颈以一指压在她颈下某个穴位上,缓缓地注入灵力。

江静影从惊吓当中清醒过来,乍看见魏沉白的这张脸,理智还未缓过神来,身体就本能地想离对方的气息更近一些。

见到她攥了下自己的衣袖,偏过脑袋往自己怀里靠的样子,魏沉白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这人那截雪白的脖颈皮肤晃了晃。

下一刻——

她想到一个画面,跟前的人被自己压在被褥里,自己倾身而下,咬着她大动脉附近的皮肤,用牙齿轻轻研磨,感受着底下血脉偾张的动静。

好像还挺刺激……?

魏沉白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因为此刻两人凑得太近,所以她脚下的影子就和江静影的重叠到了一块儿,变得更为浓黑了些。

唯有魏沉白能听见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她的影子好暖和,我喜欢,要不你把她让给我吧?”

魏沉白还没来得及拒绝,江静影的小助理就一溜烟跑了过来,迟疑地在旁边打转,像是想开口把江静影喊起来的样子。

魏沉白便顾不上小黑了,对她的助理笑着开口:“小江老师刚才应该是方才太入戏了——”

听见她的话,江静影从异样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现在好像整个被魏沉白笼住,周围都是她的气息。

明明先前还不太熟,这样在人身上赖一遭,倒像是她来主动占便宜似的。

想到这里,江静影觉得自己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低声道了谢,立刻从魏沉白的身上起来。

她看到先前的那面镜子,如今还是普普通通地立在那里,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探究来。

到底是这个剧组太奇怪,还是这个意识世界不对劲?

听着胸膛里还未恢复正常的心跳声,江静影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沉着脸抿了一口。

……

另一侧。

魏沉白发觉自己怀中一空,先前的那香甜味道离她远去,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逐了过去。

明明很不喜欢被普通人触碰,但方才这个小江老师在她怀里待着的时候,却让她感觉无比的温馨。

就连搞事的冲动都淡下去不少。

魏沉白将这归结为是自己饿了太久的原因。

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要太炙热,转而看脚下的黑影,动了动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我想要她,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当夜。

江静影戏份结束,所幸后面都是普通的生活段落,对她而言并无最初的为难,她跟着小助理回到宾馆,躺在那狭窄逼仄的床上,她压着自己的手臂,思考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小……小姐,要不我还是给您换个房间吧,如果让先生和夫人看见您出来偷偷玩耍还委屈自己,一定会责怪我的。”

江静影看了看环境,虽然这小宾馆算不上高档,但总还和干净整洁搭边,于是对她摇了摇头:“没事,就这样吧,你先去休息。”

小助理委屈巴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当室内只剩下江静影一个人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些不安,总觉得一闭眼又要看到白天镜子里那个身影,于是硬生生地开着大灯熬到了半夜三点。

半梦半醒,意识混沌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道由远而近、停在她床前的脚步声。

江静影:“……”

她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一道深黑色的影子伫立在她的床前,哪怕曲线再妖娆,也不能改变这是个恐怖景象的事实。

江静影沉默了几秒钟,从床上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房间,反手把房门甩得震天响——

床前举手想打招呼的小黑:“……咦?”

这人怎么忽然不怕了?

门外。

江静影刚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了对面房间里走出来的魏沉白,对方有意无意地往她的去路上挡了挡,便如愿又把人抱到了怀里。

“小江老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魏沉白低了低脑袋,去闻江静影发间的味道,发现这人就连洗发水用的都是她喜欢的香味。

因为凑得太近,那气息就落在了江静影的颈后,撩起无端端的痒意来。

只江静影顾不上反应这个,瞧见她的刹那,不知怎么慌乱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江静影踟蹰道:“我……”

话到一半,她忽然察觉到后脖颈上掠过一道温热,微痒的感觉从皮肤上蔓延开的时候,那温热又化作了凉意。

魏沉白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回味了一下方才偷偷舔到的味道:

确实很甜。

江静影错愕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扬起眼眸去看眼前人:

“魏、魏老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