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忌和江入梦虽说表面儿上看起来像是很好的兄弟, 大家都和乐融融一起赚钱, 然而顾无忌是清楚江入梦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一个从底层不择手段爬起来的混混儿,说白了也就是个暴发户, 亡命之徒,哪怕现在成了京城有名有姓的老大, 也是个融入不了上流社会的老大,整日和对家舞厅老板打擂台,前不久刚把对家整的家破人亡, 顺道儿收购了对家的舞厅,准备重建。
而有意思的是, 只要是和江入梦做朋友, 十有八九后来都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全家死光, 要说其中没什么猫腻, 顾无忌绝对不信,可既然人家赶着上门儿来和他当朋友, 那么就算试试也无所谓,反正有钱赚就行。
顾无忌甚至知道江入梦的赌场把二叔的家当全部吞了,还特许二叔赊了八万块, 一肚子的坏水儿,大抵是想要顾府的地。可顾无忌即便知道也假装不知,顺水推舟的让江入梦随便造, 最好是把所有人都坑进大洞里面, 日后分家产, 顾无忌也好借着帮他们还账的由头逼所有人放弃顾府的房子,全部都打发出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计划得不错,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办,可谁知道白家白可言那个疯子先是开了一艘空船去撞他载满琉璃杯的货船,搞得他的人手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一仓库的茶叶也没了,要短时间变现银子,实在是很困难。
于是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突然失了效用,必须得尽快另想法子!
办法有的是,只要人还活着,就永远不会被办法难住。顾无忌也从来不着急,他知道现在或许只需要等一个契机就能全盘翻身。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江入梦搞谁不好,偏偏动他的哥!
江入梦这人很有些不好的癖好,阴晴不定爱喝人乳,曾有一回顾无忌不小心看见了,江入梦先是一愣,随后又表现出十分的大方,邀请他一块儿喝。
顾无忌嫌恶心,他是有些洁癖的,别人动过的玩意儿,他碰都不会碰,更别说要他和江入梦共饮一奶!绝不可能!
可话说回来,江入梦这么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准备鲸吞顾宅的狼怎么突然露了马脚,在计划并不成熟的时候就对他的哥哥下手?!
只这一件事,顾无忌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江入梦对哥哥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未来想要以此作为威胁。
顾无忌现在虽然明白自己的哥哥很有些招惹男人的天赋,可到底还是觉得江入梦那样的花花肠子绝对不可能因为□□而冲动。
可顾无忌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绝对’!
顾四爷在暖房里闭目思索了半个小时,直到十二点的教堂钟声响起,顾无忌才缓缓睁开眼,眸底是拼命压抑的冲动和要杀人的欲望。
很遗憾,顾无忌在脑袋里过了很多遍直接暗杀了江入梦之后的事情,突然发现江入梦对他窃取整个顾家财产还是很重要,江入梦对他把祸水引去白家也很重要,所以先不论自己和江入梦撕破脸皮后能不能暗杀成功,江入梦都暂时不能死!
哈,是的,这个贱人不知道对他哥做了什么,他却还得忍着!
顾无忌一边笑一边站起来,唯有拳头越捏越紧的离开暖房回房睡觉。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顾无忌还是忍不住饶去后院看了一眼六儿和小刘守着的卧房,见卧房里灯早早的灭了,六儿和小刘正尽忠职守的坐在台阶上既不说话也没有睡觉,这才稍稍安心的离开。
然而顾无忌以为睡了的顾三少爷顾葭此刻正突然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点了一盏西式壁灯,然后扯开衣服看自己的胸口,只见在雪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被他自己弄出来的抓痕,还有一些奇怪的红斑,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敏了,又涨又痒。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床头有个小柜子,于是他拉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膏可以用来擦一擦止痒。
抽屉是中式梨花木的,一打开里面便能看见一个小礼盒,包装的很好看,顺带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体顾葭太熟悉了,正是顾无忌的字!
顾葭一瞧见这个,注意力便被分散,干脆坐在床头,将礼盒摆出来,放在面前,既欣喜又期待。
“真是可爱……”他这样评价弟弟给自己惊喜的行为。
而纸条上的内容在顾葭看来也是可爱至极的,都是一些最简单的字,差不多都是顾葭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能连蒙带猜知道意思。
【哥,欢迎回家。】
顾葭点点头,说:“嗯,我回来了。”他这个时候,才突然生出一些这里是自己家的感觉,因为顾无忌在这里,所以不管多糟糕多讨厌多不适应,顾葭都慢慢适应,慢慢喜欢了。
他手有一只受了伤,但指头还能动,伤口相比是结了痂,所以动不太灵敏,拆了半天也只是将漂亮花色的包装纸的一角完整拆下,还有四个沾了胶水的地方等他拆呢。
可就是这个时候,突然的,顾葭听见隔间似乎有一点动静。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的连忙把礼物和自己都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瞧眯起来,既害怕又忍不住猜测来者是谁。
来人手脚很轻,轻到顾葭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幻听。可没多久,昏黄的床头灯还是将一个人笼罩进自己的光色里,顾葭看见了一个依旧没有换衣裳,西装有些灰尘的人,此人双腿修长,站在床边一步远的位置就不动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前进,干脆坐到床边儿,然后就这么盯着顾葭。
顾三少爷光是看见来人的裤子就知道是陆玉山了,可他打算装睡看看陆玉山这么晚来还贼头贼脑的跑来他屋子里,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陆玉山都只是看着他,什么心里话都没有说,什么事都没有做,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陆玉山站起来便像是要离开了,顾葭立马睁开眼睛,拽住陆玉山的衣角,笑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和我打个招呼?”
谁知陆玉山顺势又一屁股坐回来,脸上没有惊讶,笑着说:“我在等你自己醒。”
“你知道我在装睡?”顾葭重新坐起来,开了热水汀的房间根本一点儿也不冷,顾葭甚至还有点热。
陆玉山点点头说:“太明显了,三少爷演技差得不行,还好没有萌生要当明星的念头,不然准是要饿死。”
顾葭被这么说了一顿,也没有生气,反而眼睛转啊转,转到了陆玉山那被包扎过的手臂上,看着上面隐隐又要染红的纱布,忽地连表情都恍然起来,一双动人的黑眸凄凄切切的饱含愧疚:“你这里……还疼吗?”
他一边问,一边就伸手拉过陆玉山的手臂,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放在陆玉山的小臂上,说:“你怎么这么久了,还穿得这一身,多脏啊,对伤口也不好。”
他关心人的时候,便很喜欢念叨对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陆玉山假装失忆的时候,曾被顾葭照顾过几天,顾三少爷待人的真心是陆玉山一切沦陷的起点。
陆玉山受不了顾葭这样对自己嘘寒问暖,便很无所谓的笑说:“我专门穿着一身来装可怜,求你能像对顾无忌那样对我,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顾葭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光是看见陆玉山身上的血迹,还有手臂的伤,便足以相见当时陆玉山为了保护他而经历了怎样可怕的打斗。
他点点头,认真的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也心疼你,下回若是还遇到这种事,你可以不用管我,我不想牵累你。”
顾葭这话说的就很生分,虽然表面上是为了陆玉山好。
陆玉山笑了一下,说:“没有下一次了。”
他们两个坐的蛮近,陆玉山几乎能闻见顾葭身上特有的冷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水,还是说是顾葭肉体的芬芳……
顾葭也能嗅见陆玉山身上硝烟的味道,很淡,却像是冷硬的男性荷尔蒙具象化后的表现。
“没有下一次?”
“嗯,我不会让你还有机会置身险境。”陆玉山眼神里是他毫无保留的爱意,他经历这一回事件后,突然明白任何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是错的,人生无常,他得像拼命弄死王家那样追求明明也有点喜欢自己的顾葭。
他不想管顾葭到底为什么那么巧合的出现在自己生命里,他相信若顾葭是一个陷阱,他就算落入里面也不会死。
只要顾葭爱他。
“你真是……”顾葭被陆玉山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陆玉山这在他看来特别没由来的爱意充满不确定,“你记忆还没有恢复呢?”
“……”陆玉山记起自己第一次跟顾葭表白,用的是自己和顾葭做过然后非要赖上对方的方法,当时他害怕顾葭,又放不下顾葭,所以愚蠢的用了失忆来对之前自己的一切奇怪举动合理地避而不答,“恢复又怎样,没有恢复又怎样?”
顾葭自己对陆玉山是什么感觉,已经不太清楚了,但却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要陆玉山一直当自己的地下情人很显然是委屈了陆老板,所以若是恢复了记忆,陆玉山还是想要和自己在一起,那么自己再和陆玉山商量,可以的话就继续维持现状,不行就一拍两散。
没有恢复记忆的话,顾葭就感觉自己处境既像是骗子,又像是被骗。他得到陆玉山的好,却不愿意付出等同的好,这是骗。生怕到时候自己入戏太深,陆玉山恢复记忆却表示一切都是误会,这是被骗。
哪一种都不是顾葭愿意看见的。
“恢复自然更好些,若是没有恢复也没有关系。”顾葭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
陆玉山便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拉住顾葭的手,说:“其实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要跟随自己的心就好了,我就是这么做的。”
顾葭笑道:“陆老板今晚很肉麻。”
“肉麻吗?我不觉得,我只是想要得到你的一点回应,不是回应也行,就当作是我为了你出生入死的一点奖励,我能有吗?”陆玉山虽然在打架的时候对顾葭的‘水性杨花’深恶痛绝,扬言要收拾顾三少爷一顿,可现在,他却只要牵着顾葭的手,感受顾葭的体温,呼吸和顾葭一个空间的空气,便心都淌出水一般什么恨、什么嫉妒、什么恐慌和被害妄想都去他妈的,只有手中的温度是真的。
顾葭垂着眼帘,说:“你想要什么奖励?你告诉我,我考虑一下。”
说实话,他和陆玉山亲都亲了,抱也抱了,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但这一刻,顾葭忽地有点不知所措,他向来掌握着和陆玉山之间距离的主动权,如今却好像两个人平等起来,对方充满热情与理智,冲动和冷静并存,更没有耍流氓,于是顾葭也耍不出任何花招,在这里心跳得特别清晰,等待陆玉山提要求。
陆玉山见顾葭不好意思了,便笑:“你放心,我知道的,在你没有承认要和我搞一块儿之前,我们不做,就亲你一下怎么样?”
顾三少爷莫名有点失望,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这种总是期待陆玉山肉体的想法很对不起陆老板,便连忙红着脸,说:“那你来吧。”说罢,他闭上眼。
结果顾葭没有想到的是,陆玉山根本不是亲他的唇或者脸颊,而是跑去亲他的胸口!
“你干什么?!”顾葭那里本身不去关注的话,就不怎么痒,可突然焦点又回到了那里,便再也挪不开注意力了,顾葭双手立马捂住,不过发现自己捂胸的姿势很奇怪,便又拿开,说,“你别碰,这似乎过敏了,你有没有什么清凉的药膏?”
陆玉山眸色沉沉的看着顾葭胸口那一片抓痕和极似浅浅吻痕的红斑,说:“我来当你的药膏不好吗?”
“嗯?”顾葭犹豫了一下,最终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来之前我还在拆礼物,我想拆了礼物再让你来当药膏。”
“为什么?”陆玉山无奈,一般都这个时候了,谁还能想到其他的事情?也就顾葭非常不在状态,说要拆礼物,估计拆的是顾无忌给他的礼物吧。
“是无忌给我的嘛。”顾葭笑,“而且我猜你可能需要的时间也比较久,我给你十分钟回去换衣裳,洗个澡,不然我不会让你上床的。”
陆玉山就想抹掉那个江入梦的痕迹,结果需要做的准备还真不少。
他没得办法,说:“我若是不去换衣服,不洗澡你会打我吗?”
顾葭摇头:“我打你做什么?顶多讨厌你。”
陆玉山实在是忍不住了,笑道:“你不会讨厌我的。”说罢干脆的按住顾葭的手,把人控制住,然后欺身上去就对着被别人碰过的地方盖上自己的印记。
亮着昏黄灯光的下,有两个叠在一起的影子连成一片。
影子扭动着,可见到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最先很抗拒,随后又慢慢圈住另一个人的头,不放另一个人离开,于是另一个人从喉间发出笑声,低低地,十分温柔。
“不是说讨厌吗?”
顾葭一巴掌拍在陆玉山的背上,羞恼之意溢于言表,声音趾高气昂居高临下:“继续。”
“这么喜欢可怎么办啊?你以后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翻墙去我的房间要我亲亲你?”
顾葭这回不打陆玉山了,想来这人皮糙肉厚不怕疼,便该打为掐,拧着陆玉山胸口的按钮便使劲儿的掐扭了一下。
陆老板还是不为所动,说:“你掐的还不够狠。”他感知疼痛的神经一直很少,几乎是没有痛觉,才会做些在别人看来能疼死过去的狠事。
“你废话真多!”顾葭一把抱住陆玉山,企图将人闷死在怀里。
陆玉山‘既来之则安之’趴在顾葭上头准备睡觉,鼾声下一秒便响起来,搞得顾葭当真以为这人秒睡。
“睡了?不会吧?”顾三少爷身上沉甸甸的,像是背了一个重重的龟壳,龟壳的名字叫陆玉山,“你很重啊……我要喘不上气了。”
顾葭不敢太大声,因为外面还守着两个人,和陆玉山刚才的打闹没有引来外面的人的注意都是顾葭幸运,不然就是给他八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陆玉山大半夜睡在他的床上。
想来想去很可能还会惊动无忌,无忌发现自己床上居然有个野男人,肯定不会拿凳子打人了,是要拔枪!
届时自己是承认和陆老板私通,救陆玉山一命,伤弟弟的心;还是让陆老板自求多福自己装聋作哑呢?
就这么一瞬间,顾葭想了超级多,当他感觉好像外面都能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乞求道:“陆老板,陆老板……别睡了,你该走了。”
陆玉山见顾葭被外面随随便便的动静吓的身体都僵了,便起来,调侃说:“胆子这么小,还学别人偷什么汉子?”
顾葭清清白白的,就和陆玉山乱来过,结果被陆玉山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偷汉子的刺激感,他声音小得不得了,嗔怪说:“你每次说话都很难听……”
陆老板耸了耸肩,从旁边找了干净的纸巾把顾葭胸口自己弄上的水色都擦了擦,十分的粗中有细,体贴入微:“我知道,三少爷就喜欢那些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你曾经还说我戴眼镜肯定很好看。”
顾葭记不得了,但似乎好像是说过。
“从明天起我决定做个斯文人,这样顾三少爷说不定就要爱上我了。”
顾葭笑说:“你想得美!”说着,很调皮的捏住陆老板的嘴,把这嘴捏成鸭子,“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
“你就用你的嘴堵住我?”
“呸,你想得美!”
陆玉山则说:“三少爷只会说我想得美吗?词汇量太少了,要不要我教你一些骂人特带劲的词儿?”
“我学这个干什么?”
“以后你骂我都是我教你的词儿,我听着舒坦。”
“哈哈,陆老板,你有病吗?”顾葭伸手捏陆玉山脸颊,但又反被陆玉山捏着,亲了亲指尖。
顾葭指尖被亲的地方,还有很多被亲过的地方,都在微微发烫……
“没病,就是喜欢你,顾葭,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顾葭不知道,但这个时候他想,自己应该点点头。
“我喜欢你的肉体。”结果顾葭还是没能撒谎,一个紧张,把心里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