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言, 白家大少爷, 过去在京城可比顾无忌有排面得多,然而如今越发的不行, 似乎是因为好几次和顾无忌争项目生意败北, 因此怀恨在心,开始喜欢在顾无忌的红颜那里寻找优越感。
顾无忌对此人无话可说,认识是认识,但就犹如一条疯狗, 还是最失败的疯狗, 渐渐的越来越失控, 在白家老太爷死了后, 那白老太太昏庸无能, 只知道疼爱自己的大孙子,要什么给什么, 俨然这偌大的家业随便造,造完算了的架势。
不过要说白可言这人真的是个废物,倒也不是,顾无忌清楚这人只是十分的记仇,所以才会和自己过不去,在开饭馆这方面,倒是和顾家有些竞争力。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顾无忌冷淡的说完, 看了看时间, 总感觉自己不该继续在这里和个异常热爱和自己抢女人的无聊之人打电话, 他该出去找找哥哥了,哥哥那三个新朋友,还有葬礼,甚至汽车丢了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让顾无忌开始焦躁,他从前总以为把顾葭放在这里还算安全,有人照应,自己也好慢慢布置日后的路,然而现在却感觉,永远都没有安全的地方,除了自己身边。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什么,顾无忌根本没有听,他想起自己当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顾葭被赶出顾府的事情,眉头一皱,将电话重重放回电话台上,‘哐当’一声,像是粉碎了他什么引以为傲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强大堡垒。
顾无忌雷厉风行,想到了,便迈开长腿准备出门。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的桂花从屋里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出来,刚好碰到风风火火要出门的四爷,立马退到一旁去,对顾无忌做了个礼。
顾无忌瞧见桂花这个黑胖的大丫头,露出一个与之前肃清公馆时全然不同的微笑,仿佛又回到了成日腻歪在哥哥身边撒娇的弟弟:“桂花,中午干脆不用做饭了,一会儿我让餐馆送一桌大菜过来,你等着接就好了。”
桂花其实并不是很怕顾无忌,因为三少爷爱四爷,四爷所作所为又皆是因为爱三少爷,为了哥哥而发火,这不是很正常嘛?
桂花只是因为一大早受了惊吓,再加上被顾无忌唬了一顿,全是虚惊一场,待反应过来,心态也就回来了,听见顾四少爷这么温柔的和自己说话,也什么都不怕,叫住顾无忌,一股脑的把自己这些日子对三少爷的不满都告状了过去:“四少爷,您是出门找三少爷吗?”
“正是。”提起哥哥,顾无忌哪儿哪儿都洋溢着好说话的气氛,似乎周边儿都凭空开了无数粉色的小花。
再没有人能够变化反差的这么大了,可桂花习惯地道:“四少爷,您这回可好好管管三少爷吧,不要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以前总捡小乞丐,闹的好些要饭的都专门蹲在门口,要不是您和巡捕房的打了招呼,我们顾公馆还不知道门口是不是都要变成难民营了。这回也是的,捡了个不明不白的人回来,脑子估计也是有问题的,自己跳楼下来,若是死了,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呀。”
顾无忌深以为然,对桂花点点头,一副认真听进去了的样子:“很是很是。”
“对了,那位陆老板这些天就住在我们家?”顾无忌像是突然想起来,关于陆玉山的事情可以向桂花询问一样,眼睛都是一亮。
桂花‘嗯’了一声,说:“三少爷本来以为星期五是个哑巴,又傻了,所以可怜他才把他带回来,说是给点饭吃,第二天就给他送到巡捕房,再发个寻人启事来着,谁晓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三少爷也没有来得及发布寻人启事,那星期五就跳楼了,又刚好被那些陆家人看见……”说到这里,桂花很是担心,“四少爷,您说那星期五……不对,是那陆老板现在怎么样了?他好是没好?我希望他好了,不然那些人若是不依不饶的认定陆老板是在我们公馆出事,让我们赔偿,那可如何是好啊?”
顾无忌不操心这个,反而问说:“那陆玉山这几天都住哪儿?”
桂花眨了眨眼,不晓得这个有什么好知道的:“好像是因为三少爷是捡到他的人,所以格外亲昵三少爷,一直和三少爷睡一个房间哩,打着地铺睡的。”
顾无忌垂着眼睫,拍了拍自己的呢子大衣的衣摆,仿佛并不在意这个:“呵,光听这些,我倒是感觉那陆老板清醒的很,不像是个傻子。”
“是呀,后来我和三少爷才知道,陆老板不是傻了,是失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只相信三少爷,因为三少爷对他好嘛,雏鸟情节。”
“雏鸟情节啊……”顾无忌重复的念了一遍,沉思了片刻,然后才对桂花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什么,把周围收拾一下,再给顾球球喂点牛排,我去接哥哥回来。”
“嗳!”桂花一无所知的感觉,有四少爷在真好,这个顾公馆真是少不了一个能够管住三少爷的主心骨。
顾无忌也觉得这个桂花蛮好的,或许这回去京城也该带上桂花,不然随随便便让其他人接手伺候哥哥的工作,指不定哥哥还不习惯不乐意。
顾四爷来天津是来找人谈合作的,结果从一下火车看见顾葭开始,便全部围绕顾葭转圈,脑袋里二十四小时都念叨着一个顾葭。不只是因为顾葭太让他操心了,而且也让他深感自己还不够好,不够力量能够让人闻风丧胆,连看顾葭一眼都要思量自己够不够格的闻风丧胆。
——是的,他还不够好。
自认为自己在爱顾葭这方便也开始很失败的顾无忌,寻了个人力车,上去后便说:“知道最近哪儿办丧礼吗?”
人力车夫眼巴巴的看着这个从顾公馆大步流星走出的人,对此人完全没有了解,但因为是客人,所以还是很礼貌的道:“昨儿三少爷办了场葬礼,就在拆迁一条街上。”
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底层人民的顾四少爷敏锐的发现这个人力车夫似乎还是个少年人,总是把脸藏在脏兮兮汗津津的毛巾里,像是把那毛巾既当成围巾,又拿来擦汗。
“嗯,就去那儿。”顾无忌说罢,等这人力车夫拉起车来,走了两三步,才又似乎是聊天般询问道,“小师傅,听口气你好像对顾三少爷很熟?”
富贵提起这人,胸膛里都充斥着愉快与感激,不住的回头,蛮自豪的说:“其实也不算,就是昨天才稍微认识了一下,我这车子,都是三少爷资助的呢。”
顾无忌嘴角扯起一个任何人都分别不清到底有无笑意的弧度,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哟,昨天认识,今儿就换车?”
“是意外,昨天,那好家伙,我拉着三少爷和他朋友,似乎是叫星期五的先生,一块儿去戏园子听戏,结果半路上遇见两伙青皮!”人力车夫一般分为两种极端,一种极度的沉默着,长期吸食大烟后,呈现将死不死的病态,满脑子都只剩下大烟还有被生活压迫的苦楚,没有心思同客人聊天;另一种便是富贵这种,他非常乐意和各行各业的人说话,积极的将生命都燃烧在这一行业,似乎拼了命的学习着什么,探索什么,并希望自己日后也可以成为坐在车上的人,而不是在车下拉车的人。
不过拉车年龄长久的车夫对此冷眼旁观,他们看着年轻人的积极也一点儿都不着急,更没有被激励,因为从前他们也是这样坚信总有一天,只要自己足够勤奋就可以改变生活,结果事实给了他们响亮的耳光,告诉他们垃圾永远都是垃圾,就该倒地不起,在沉默里死亡。
他们等待年轻的血液也像他们一样堕落的那一天,到时候他们就能笑着拉年轻人一同抽烟,并说一句‘我早就说过,你不会成功的。看,我没有错吧’。
“青皮不是应该在码头吗?”顾无忌问。
富贵也不清楚,说:“我后来去报案了,巡捕房的人让我做了笔录就让我回去等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了现在。”富贵说完,又很是不好意思的说,“对了先生,我看您从顾公馆出来,三少爷现在在家吗?”
“怎么?你找他有事?”
“是的。”富贵露齿一笑,但身后的人看不到,“昨天没能亲自感谢三少爷,我想今天若是能够亲自感谢他就好了,我今天得了很多小费,想请三少爷去吃馄饨,我记得总看见三少爷和他朋友们在小摊子上吃饭,所以他应该是不会嫌弃……”
富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倾慕的话,可顾四爷却从中听到了更多的东西。
比方说那些青皮厮杀,定是直接冲着陆玉山去的。比方说顾葭居然会和那三个新朋友去吃路边摊,那太不干净也不卫生了。最后,这个车夫未免也知道的……太多了吧。
“你还真是很关注顾三少爷呢。”
富贵有些尴尬,他哪里是关注,几乎算得上是监视了……
可富贵并没有自己这么做是错的概念,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是啊,因为总是很巧的碰到。”
很快,目的地便到了,顾无忌一路没有再同富贵聊什么,到了后,给了钱,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富贵的车牌号,然后朝最吵闹的地方走去。
那拆迁过后的一条街里全是人,吵吵闹闹地推搡着,还有不少报社记者与围观的百姓。
顾无忌‘啧’了一声,一步跨上高一些的碎砖上,朝那人群里望,于是一眼便能望见了那在人堆里和白可行、陈传家还有六儿等人站在一块儿,被拦着不让上前,满脸通红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