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顾三少爷指着身后的星期五:“他叫陆玉山?你认识他?”顾葭以为碰到了认识星期五的人,正是惊喜,然而又对丁鸿羽那‘见鬼了’的语气感到奇怪,好笑的说,“什么叫连他都能耍朋友?我顾葭和谁都能耍,这你知道的。”

知道顾葭为人的,便明白顾葭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事实;可若是旁的不了解顾葭的人,定是要认为顾葭也太过自恋、狂妄自大。

丁鸿羽对这位顾葭三少爷也算是了解的,认识有些时日,明白这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大方豪气、矜贵又体面、即便一言不发都无一处不让人感到舒服自在,更何况这人还很会说话,每一句都是恰到好处的教人认可赞同。

丁鸿羽和顾三少爷初遇是在一场学生□□中,巡捕房的人集中抓捕□□学生的时候,丁鸿羽撒丫子跑的飞快,但被两头堵死,便硬着头皮去闯高档法国餐厅,餐厅的侍者见他行色匆匆,并且穿着也不像是吃得起饭的,便上前阻拦。他这后有追兵,前有挡路,以为要被抓去关大牢,结果正巧从里头出来一位穿着西式礼服被好几些人簇拥着的男人,两人眼神一对上,那是相当有戏,随即丁鸿羽就听见那人笑着过来拉住他,说【你迟了!走,一齐去打高尔夫吧。】

丁鸿羽被这模样几乎可以称之为美丽的男人拉走,和追上来的巡捕擦肩而过。他还能听见追上来的巡捕堵在餐厅门口不敢进来,嘴里嘟囔着【奇怪,看着有人往这里跑啊……】巡捕们虽看了一眼他这边,貌似疑惑,却不敢打搅这群衣着光鲜的富贵公子。

而拉着他的男人则对他眨了眨右眼,悄悄问他【我叫顾葭,你叫什么?】

丁鸿羽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有钱人,他自认和这些纸醉金迷的资本家、王公贵族、洋人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可他还是回答道【我是丁鸿羽。】

【那丁兄,你会打高尔夫吗?】顾葭并不过分热情,但那眼神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

【会吧。】丁鸿羽想了想高尔夫不就是用一根长杆子把球打出去吗?这还不简单?

【那好极了,我们正好可以组成两队,今日来个比赛如何?输掉的队伍今夜‘起士林’请客。】提出玩游戏的顾三少爷对原本陪伴他的另两位客人说,众人一致赞同,根本没管丁鸿羽到底是谁。

后来丁鸿羽糊里糊涂跟着刚认识的顾葭打了一下午的高尔夫,晚上去起士林吃饭,吃完又跟着去舞厅跳舞,一路当真是见识了顾葭的人气和财力,不说花钱如流水吧,但一夜花掉普通人家一年吃用也是够恐怖!

正当丁鸿羽认为此人虽然性情好,但两人的确不是一个世界还是少来往为妙时,谁知第二天就碰到顾三少爷出门亲自打酱油,甚至还坐大街口子看两个人力车力巴下棋,活脱脱一位出淤泥不染的妙人!

丁鸿羽一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贫富差距产生的过度自尊,想要远离顾葭,就想抽自己两耳巴子。此后丁鸿羽大大方方的和顾葭来往,一来二去,便渐渐成为了好友。

可丁鸿羽以为,好友也是分了等级的,就好像现在的天津,一等洋人、二等官、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根本就没有人权!

他和顾葭认识这么久,清楚顾葭不是个爱炫耀自己有多少钱、认识多少大人物的俗物,顾葭甚至很少说起家里的事情,每回聊天都说的报社的问题和当今趣闻。不过光凭这些志趣相投的话题,丁鸿羽就能够认为自己应当和顾三少爷算是挚友了!

身为挚友,他有必要提醒顾葭不要什么朋友都去结交,尤其像陆玉山这样的人。

“是,我哪能不知道你顾三爷的能耐?只是……”丁鸿羽看了一眼沉静的那人,拽着顾葭走到角落道,“可你知不知道陆家是靠什么发家的?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光鲜亮丽,早前都是吃死人饭的!”

“啊?这什么意思?”顾葭对除了吃喝玩乐以外的事情完全不懂,但他是个懂得求教的好学生,立即便问,“话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陆玉山?”

“吃死人饭就是……挖人家祖坟。”这可是遭天谴的活计,要断子绝孙,天煞孤星,一辈子不得好死的。

“啊……”顾葭头一回听说挖人祖坟也能发家致富。

丁鸿羽是知道顾葭这人成日没有接触太多底层肮脏事物,也不愿意说的太细,回头多看了两眼那人,却又开始不太确定的自言自语:“总感觉不对……你说你不认识他?”

顾葭乖乖点头,对待这种事情,他是毫无隐瞒的必要:“就夜里捡回来的,是个傻子,脑袋有点问题,还不会说话。”

丁鸿羽‘嗨’了一声,松了口气,说:“那就应该是我多疑了,我其实也不认识陆玉山,就去上海见同学的时候远远看过,模样和他几乎一样,但陆玉山向来在关东与上海做生意,如今和那些青皮头子倒腾些进出口的买卖开各种吸人血的场所,出入都有打手前后簇拥,应该不会在这里。好了不说这些,你得快和我走去我家,不然天亮了巡捕房开了门,我爸就要遭殃!”

顾葭心里也是一紧,连忙同丁鸿羽携手出去,把巨婴星期五忘在后面,竟是比丁鸿羽还要着急,忙叫丁鸿羽上车,自己则坐上了驾驶座位,但由于之前伤了尾巴骨,便总有点坐立不安,待丁兄上来,顾葭便忍住不动,发现紧随其后的星期五后,还对丁兄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星期五好像因为我给他饭吃,所以生怕我丢了他,我不带他一起,他便不放我走……”

“这没什么。”丁鸿羽是有求于顾葭,这等小事怎么会在意。

等星期五坐上后排,顾葭发动了车子开出公馆,再次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便听丁鸿羽无奈的笑道:“这回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半夜找你……”他重复说着自己是走投无路。

“我知道你的为人,丁兄只说是什么事罢,我若有能力去游说,便会竭尽全力。”顾葭说话很严谨,他清楚自己不是主事的人,所以只说自己会‘游说’,而不是‘包在我身上’,若不是百分百确定能够做到,他就不会轻易说出绝对的语句。

丁鸿羽点点头,艰难地道:“其实是我爸他今天把同商协会的公子段可霖的腿……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