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胡诗雨的态度有些古怪,但工作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非常的配合工作人员,还显得很是谦虚。
怪不得网上对她的风评要比唐妃的柔和的多。
刘白连着换了三四套的造型,将顾枫在剧中的各个阶段都拍了一遍,最后一套是中学时代的校服照。
剧组为了拍摄效果考虑,特意选了浅色系的校服,虽然还是宽阔肥大像麻袋一样,但只要颜值在线,麻袋也能穿出美感。
妆发将刘白的刘海梳了下来,碎发落在眉眼前,浅色系的校服衬得刘白的肤色更白,他将准备好的眼镜戴上,瞬间目光都柔和了起来,向在场的工作人员望了一眼,听见有人低低地抽了口气。
上一秒他还是留学归国的精英,下一秒就是会在楼下喊你上学去的隔壁学长。
是所有女生少女时代曾做过的梦。
胡诗雨也换了校服出来,跟刘白相视一笑。
工作人员再一次赞叹起来。
胡诗雨明明是那种长相偏艳丽的人,但擦了妆,变成利落的黑色短发,套上校服,骤然间身上的凌厉弱化了下去,变成了普普通通又有些内向的高中女生。
刘白听见身边儿的工作人员突然感叹一句:“诗雨姐真是厉害。”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就是……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被另外一人拍了一巴掌:“私下说说也就算了,在这里也乱说吗?”
摄影师的声音有些大,完全遮盖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刘白并没有听见最关键的部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已经快步走开了。
他只好应着摄影师的呼唤走到背景布前,按照指导摆出POSE来。
这些照片,最终会在寰宇公布演员名单的时候用得上。
只是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寰宇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公布顾枫的演员,而对影视化既期待又忐忑的淑芬们,得知了是他来演顾枫的消息会不会把他喷的狗血淋头。
拍完了定妆照的刘白脸上没怎么上妆,也就没有卸妆直接出了摄影棚,胡诗雨跟她的经纪人走在一起,看了看时间,友好地跟他告别:“想请你吃个饭,但是今天不行了,有机会吧。”
刘白看着胡诗雨微笑着带上口罩,忽然有点儿怀念唐妃,但还是笑笑:“不用客气。”
他话音才落,一声突兀的鸣笛声就在停车场里响了起来,刘白应声回头,看见全副武装的黑色商务车里露出个脑袋来,带着个鸭舌帽,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儿幽幽地看着他。
“刘白,你在干嘛呢。”郑一墨从车上下来,看了胡诗雨一眼又把目光黏在了刘白身上。
刘白分明看到胡诗雨的大眼睛往他身上瞥了一瞬,立刻热情洋溢地上前打招呼:“这么巧,郑老师也来寰宇,有事?”
郑一墨提到寰宇就不快落,皱皱眉:“没事,我只是在这儿等人。”
胡诗雨还笑的客套:“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郑老师了。”
郑一墨脸上表情没变,但熟悉他的刘白很明显读到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快走”的赶客气场。
胡诗雨没接收到信号,拍了一把刘白的肩:“刚刚还说跟郑老师不熟,我看这不是挺熟的嘛,希望郑老师下次给个面子,一起吃饭。”
她说完,将口罩又戴了回去,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刘白只觉得身边儿一朵黑云乍起,郑一墨如风一样的男子,快步回了车里,别过头去,不看刘白。
刘白四处观望一眼:“张小民呢?”
郑一墨好像没听见刘白的问题,不动如山,刘白只好走到车窗前又问一遍,郑一墨这才缓缓回头,用鼻孔对着他:“我叫他先回去了。”
刘白无语,一定是郑一墨又别出心裁想出了什么幺蛾子,临时把张小民打发走了。
这让他怎么回去。
刘白跟郑一墨对视一瞬,拉开了车门,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听见郑一墨开口:“你上来做什么?”
刘白看着郑一墨快顶着天的鼻孔,一脸淡定:“搭个顺风车。”
郑一墨哼了一声儿:“我的车也是你想坐就能坐的吗刘白?不是不熟吗?”
“……”
刘白咂巴咂巴嘴,嚼出一缕怨念来,疑惑堂堂影帝自尊心如此强烈,对一个十八线表示跟他不熟耿耿于怀。
郑一墨的脸色仍臭着,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刘白果断从车上退了出来,头也不回抬腿就往停车场出口走去。
郑一墨傻了眼儿,只好立刻跟了上去。
车开的很慢,与刘白保持并肩,郑一墨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干嘛?”
刘白扭头:“当然是回家。”
“……”郑一墨又憋了半晌,眼看就要到出口了,终于放弃尊严,“上车。”
刘白扬扬眉,停下了脚步,瞧见郑一墨停了车,一脸冷峻的拉开了车门儿,又用鼻孔看他:“快点儿。”
刘白这才慢条斯理地上了车。
车开得不快,但也不是往家的方向走,刘白不知道郑一墨打算干什么,索性不问,闭目养神,拿郑一墨当空气。
郑一墨开了一阵才停下车,扭头对刘白说了一声儿:“到了,下车。”
刘白睁开了眼,拉开窗帘向外瞧了一眼,外面是一栋与周围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怪异建筑。
是B城的美术馆。
虽然刘白路过了好几次,但从来没进去过。
他有点儿疑惑地下了车:“你来看画展?”
郑一墨瞄他:“怎么,不行吗?”
刘白还是不解:“为什么要叫我一起来?”
郑一墨的脚步顿顿,嘴唇动了半天,视线飘了出去,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板了起来:“陪老板看画展而已,你难道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老子真是懒得理你。
刘白翻白眼儿,瞧见郑一墨在大门前戴上了口罩,低头看他一眼,将自己的帽子扣在了刘白头上,转移了话题:“你出门儿就是这样?不怕等会被围观吗?”
刘白不适地将帽子调整了一下位置,以为郑一墨怕自己暴露了他,有些无语:“你放心,我还没这个影响力。”
郑一墨大概是撇了撇嘴不认可:“谁说的。”
刘白不想跟郑一墨抬杠,径自走了几步,瞧见美术馆门口拉起了个宣传牌,终于明白为什么郑一墨会突发奇想跑到美术馆来了。
那宣传牌不大,在旁边几个浓墨重彩的大条幅面前显得很不起眼,简单的写了几个字:霍思成画展,旁边还画着几个面黄肌瘦穿着破旧仿佛是逃难来的灾民,像是从某张画上节选下来的一部分。
刘白当然是很熟悉,这是霍老先生《饥荒图》的节选。
当初他为《蓬勃生长》做准备的时候,第一个去了解的,就是霍思成的画作。
霍思成一生命运跌宕起伏,少年时期家境优渥,青年时期家道中落,很快遇上战火,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见过了世间种种疾苦,画遍了在困难中挣扎,在命运的戏谑中仍不放弃希望的劳苦大众们,终于成为一代绘画界的大师。
霍思成在心境上的转变与命运是不可分割的,同时也体现在了他的画作上,从作品着手来研究霍老先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只不过跑到美术馆看画展这种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郑一墨自个儿想到的,跟他的人设出入有点儿大。
刘白扬扬眉:“来看霍思成画展?”
郑一墨隔着口罩的声音有点儿发闷:“一个画家的作品里,有他的灵魂,想要了解他,当然要看他的作品。”
刘白想了片刻,微微一笑,郑一墨偶尔竟然还能冒出几句金句来。
*
画展规模也不大,只占了一层楼,里面气氛安静,就连来往看客的呼吸声都轻了很多。
画作陈列的顺序是按照年代来排序的。
一进门就是霍思成少年时期的作品。
那时候他刚刚开始习画,画的无非是一些静物、风景,色泽艳丽,基础扎实,却显得言之无物,很是空洞。
到了青年时期,他父亲抽上了大烟,败光了家底,霍思成的画作骤然减少,而且大多是色彩灰暗朦胧,如他的心情与生活一般,已经跌入谷底。
充满了压抑。
刘白本走在郑一墨身后,但看着看着入了神,不自觉的越过了郑一墨,专注地盯着墙上的画作。
那不光是对霍老先生的回忆,还会无端勾起他对曾经自己的回忆。
同样是充满了压抑的一段时光,那是一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片子,却是他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
但还好他做到了。
最终走上红毯,站在奖杯面前的人是他秦赭。
郑一墨虽然眼睛搁在画上,余光却一直看着刘白,眼瞧见刘白仰着头,专注地盯着霍思成的作品,似乎想要研究了解霍思成的人是刘白不是他,表情还有点儿呆萌,上扬的鼻尖儿透出光泽又在诱惑郑一墨蠢蠢欲动的手,刘白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郑一墨愣愣,抬头看了一眼刘白面前的画,那是一张肖像画,画着个男人,穿着件灰色的长衫,手里拿着顶帽子,是当时那个年代最为普通常见的打扮,只是画里的男人容貌瑰丽,完全不像个寻常人,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乎在看着画画的人,眼角眉梢透露出一丝脉脉温柔。
这里的人物像不少,但是难得有这个模特儿这么漂亮的,但郑一墨知道这不是吸引刘白的点,他凑得近了些,怕打扰美术馆里的安静,轻声问:“怎么了?”
刘白扭过头来,抿抿嘴角,也轻声回他:“这个人就是时锦。”
郑一墨有些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时锦?你知道?”
刘白没有回答郑一墨的问题,而是又扭过头专注地看着画中人:“霍思成无处可去的时候是时锦收留的他,就连现在他保存下来的大半作品,也是时锦替他保存下来的,时锦是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一个支持他在那种环境里还不要放弃绘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懂霍老先生的人。”
郑一墨在来之前就已经对霍思成的一生有了大体的了解,他的一生中存在最大争议的就是他与时锦在一起发生的传说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按照坊间的传闻,时锦是霍思成年轻纨绔时捧红的戏子,战乱时期家道中落,霍思成境地凄凉,是时锦收留了他,扶持着他渡过了一段儿艰难的时光,有人说他们是高山流水的知己,也有人揣测他们曾经有一段儿龌龊的艳史,但不论后世怎么说,谁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因为同样是传闻中说的,时锦用毕生积蓄把霍思成送出了国,而后死在了当年那个人吃人的时代里。
因为没有有力的资料证明这段故事曾经存在过,时锦永远只能活在二次创作的艺术作品里。
比如《霍思成》的剧本儿里。
只不过刘白应当只看了一小部分的剧本儿,怎么感觉比他还要清楚霍思成的一切。
郑一墨还在疑惑,刘白已经迈步向前走了。
两人在回廊拐了个弯,里面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刘白放缓了脚步,又继续跟郑一墨聊起来:“这时候的霍老先生的心境与先前又不一样了,更平和,更坦然,也更敏感。”
郑一墨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画作,与前面的相比较,风格骤变,从压抑的灰暗色系开始变得简单明朗,风格也质朴起来,描绘的对象也开始发生变化,一张张生动的人物,好像是楼下弄堂里刚刚经过的邻居们。
也许是时锦的陪伴起了作用,这时的霍思成再一次在心境上发生了转变,眼界开阔起来,不再局限于他自己的困窘,开始关注起在时代巨变下活着的百姓们。
生存艰难,却又生生不息。
这个阶段是霍思成创作的高峰,仿佛每个人身上都有他可以捕捉到的闪光点,灵感源源不绝,作品数量也达到了生涯巅峰。
刘白驻足,四处张望一瞬,有些疑惑:“这个时期的霍老先生本该有一副自画像的,不知道为什么不在这里。”
郑一墨皱皱眉:“自画像?”
刘白听见郑一墨询问,蓦得拧头,奇怪的上下打量郑一墨,又莞尔:“对,戴着一副眼睛,瘦削,头发有些杂乱,眼神儿很温柔,身后有一盆玫瑰,还有一只弄花人的手,他们都猜测应当是时锦的手,不过你——营养好了点儿,需要减肥。”
郑一墨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一眼,他的身材相较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健壮了一点儿,虽然刘白的语气透着股子恶作剧的味道,但他说的没错。
如果想要还原出一个霍思成来,不光是揣测他的心理活动,在外形上也要无限接近。
郑一墨看着刘白往回廊深处走去,脚下一顿,刘白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
就好像是在引导他了解并完美地演绎出霍老先生的一生一样。
“你——”郑一墨几步跟上,一把拉住了刘白,皱着眉仔细看了他一眼,又张口想要问清楚,刘白明明拒绝了这个剧本儿,却又对霍思成了解的如此透彻,就好像很久以前就开始为这个剧本儿做准备了一样。
刘白却没给他机会,听见郑一墨微微拔高的声音引起了周围路人的侧目,对着郑一墨嘘了一声儿,迈进了回廊的尽头。
这里的人要比前面还要多,都在驻足围观墙上挂着的一幅规格超越所有展品的长卷,也是霍老先生在他起起落落的后半生里倾注了所有心血完成了名作——《饥荒图》。
长卷之上,罗列了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与孩童,纵使身份不同,在大自然面前均被一视同仁,穿着破烂的衣衫,脸颊凹陷泛黄,眼中还有疲于奔命的仓惶与劳累。
神色各异的脸庞,一张连着一张,瞬间将画前的人带回了那个残酷的时代。
刘白看了片刻,又问郑一墨:“你怎么看?”
这是霍思成最为著名的一副画作,就算对绘画艺术不了解,也一定看过这幅画,郑一墨也是做过一定功课的,自然对这幅画最为熟悉,他眯眯眼,凑近了刘白的耳边儿,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对苦难格外的敏感。”
刘白像是完全没预料到郑一墨会说出这种话,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很快笑了笑:“你说得对,不过,你经历过苦难吗?”
郑一墨被问愣了。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做任何事都可以成功,确实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
除了感情之路好像格外坎坷之外。
刘白没等他的回答,直直盯着他继续说:“演员其实是一种很有趣的职业,明明与自己差距巨大的角色,明明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时代,却要在观众面前表现的惟妙惟肖。”
刘白的嘴角还挂着笑容,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郑一墨知道,刘白的潜台词是在问他:“出演这样一个经历了几个时代,身上凝聚着历史的人物,你能做到吗?”
说实话,郑一墨拿不准,但他对上刘白的眼睛,就莫名的不想服输。
周围的路人走了一拨,长卷前空旷了一些,郑一墨摘下口罩,露出个笑容来:“演员也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职业呢。”
他话音刚落,刘白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寂静地走廊里响起了一声儿询问,有个姑娘犹犹豫豫地靠近,呃了一声儿:“请问……你是郑一墨吗?”
她的脸上带着不敢确信,从郑一墨的脸上又挪到了刘白脸色,霎时间又露出惊喜:“你是刘白吗?!”
刘白霎时间紧绷住了身体,他不像郑一墨有武器,一瞬间就已经把口罩带回去了,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认出来的一天。
姑娘没等他开口,就已经又惊喜的小声儿叫了一句:“你真的是刘白吧!好帅!”
郑一墨的脸色瞬间垮掉,伸手将姑娘与刘白隔开,冷酷地告诉她:“你认错了。”
说完拉起刘白的手,调转方向快步钻进了美术馆的洗手间,留下一脸兴奋的姑娘,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点点点,好像练过似的。
【姐妹们,我刚刚好像看到刘白了!】
【旁边的保镖长得巨像郑一墨!】
【不可能是郑一墨本人,影帝不是很暖的吗,这个人特别凶,很有当保镖的气质!】